串联的存在, 就像是让同样孤单寂寞冷的她有了抱团取暖的对象,不至于叫她午夜三分她裹住冰冷的被窝冲着墙壁, 耳边的小情侣毫不忌讳的念叨情话,这份苦楚的心情连个可以感同身受的人都没有。
而起初串联见着季浔和谢幕霜腻歪, 还想不明白另外那个多出来人类为什么次次都会摆出一脸没眼看的表情跑开。
直到今天, 季浔很开心的将要准备午饭, 施予推出了厨房,只留下她跟谢幕霜俩人站在灶台前面。
今天是谢幕霜的生日。
就算末世来了, 无法像从前一样找个时候庆祝,生活总还是要过下去。
那么生活中那些必不可少的特殊日子, 总也要找个机会, 罕见的浪漫一次。
既然把厨房都占领了,午饭自然也是季浔包了, 不用施予帮忙,施予就靠在门框上, 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
她还是头一次觉着这俩情侣天天腻歪也有腻歪的好, 至少今个给自己省了力气,还多嘴问一句:“小谢过的是多大生日啊?”
按照她的话说,施予今年26,出来工作四年了,遇上两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学生, 直接叫声小谢倒也正常。
季浔垂下眼眸,睫毛不动声色的颤了颤:“去年是我和乔蕾陪他在出租屋内度过的二十一岁生日,但后来他就被感染了, 失去了生命迹象。”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而装作一副正在计算思考的神情:“要是这么算的话,他应该还是二十一岁吧。”
施予站在门口愣了愣,片刻后却笑了一声:“还行,你也就大一岁,不算姐弟恋。”
待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无论是季浔还是谢幕霜,都会安然无恙,以彻底恢复成人类的姿势存活在世界上。
季浔也笑了一声,心领的她的好意,转过头去看站在案板面前站着摆弄药臼的谢幕霜。
药臼是季浔从超市里顺手拿的,因为没发现直接插换电池的搅拌机,只能用人力替代了。
药臼里面装着被泡软的生米,谢幕霜手攥着捣药杵,一下一下砸过去恨不得将碗底都给戳碎。
沉闷的撞击声一下下从案板处传入季浔的耳中,季浔两肘搭在桌子上,顺着将半截身子往后探去,扭过头对上了男朋友的脸。
谢幕霜手下的米饭粒都快被他压成面饼了,待到击打的情至深处,却发现身边打进来的光忽的暗淡了一瞬。
他顺着暗淡抬起眼,就见女朋友半站半坐靠在灶台上,微微偏过些许角度的面容上带着些笑意。
那一抹嘴角轻扬并非是刻意摆出来的亲近动作,而是发自内心的爱意和温柔。
季浔:“轻点砸,注意别弄伤了自己。”
谢幕霜转眼看了看这个险些踏上轮椅后路的药臼,乖乖应允了一声:“哦。”
季浔面上的笑意更重了。
也许是经历狂风骤雨后寻到的短暂安宁,足以证明平淡而平静的生活才是最为舒心,难得可贵的。
季浔一开始的性格虽不像是施予说的有点冷,但是不爱与人交谈这点没错。
加上后来丧尸病毒爆发,身边人陆续出了事,她便变得越来越话少,努力将存在感降低到最小值。
但是自从乐天派的施予加入了她们,后来谢幕霜情况又有了好转,季浔闷了二十几年的性格却是出乎意料的开朗些许,偶尔也能同施予打趣拌嘴,笑的次数也是逐渐增多。
在一定程度上,施予也的确帮了她。
于是季浔本着不能让施予白白站在这里等她的功夫,心里自然明白她想看什么,吐出一句绝对能直击对方心脏的话语:“姐弟恋就姐弟恋吧,就算成了忘年恋我也不在乎。”
而后,她并没有看向门口,而是歪过头反问自己男朋友:“你在乎么?”
谢幕霜睁着两只大眼睛,拧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忽然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东西一样肩膀一缩,连忙疯狂摆头:“不!”
施予:“……”
行吧。
她回头看了眼门开。
风和日丽,天高云淡。
如此好的日子,她还是去找串联呆着吧。
内边被秀走了一个,季浔也转过身,在谢幕霜旁边切起了水果。
将生大米泡软,再研磨成粉,放在蒸锅上蒸熟,加以水果点缀,便是香甜松软的米糕了。
毕竟这个环境下可用的食材就这么多,就算季浔会做的东西远不止此,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利用有限的条件给男朋友弄个小小的庆生仪式。
谢幕霜动作笨拙的将大米研磨好,捧着碗递给季浔。
季浔垂眼向下望去。
药臼中已经没有大块的颗粒,所剩下的只有很细很细的米粉,看得出来谢幕霜为了能把女朋友布置的任务做好耗费了不少力气。
季浔接过药臼:“累么?”
谢幕霜展示出双手,一脸期待的眨巴着眼:“累。”
两只白嫩的爪子上面别说红印,连块因过度压迫捏得变色的肌肤都没有。
季浔将他的手压下去,顺便踮起脚抿嘴摸了摸男朋友的头:“那你先去歇一会吧,我来就好了。”
没听到夸奖的谢幕霜面上显然失落了一瞬,而眨眼间,季浔已经将药臼中的粉末倒出,添上了新的一捧大米。
而后她拿起捣药杵,腕间用力一下下开始研磨,皮肤上慢慢爆出几道青筋。
这种力度的活儿相比于之前在搜寻部训练时期劳累程度一对比,简直是连提都不值得一提的小儿科。
季浔也没觉得有什么,正打算加快速度早点干完早点万事,后背上却倏然盖上一片冰冷。
腕子的力气被另一层覆盖而上的阻力狠狠压制住。
季浔有一瞬的惊愕,她抬起头,望向手的主人。
只见谢幕霜正低头同她对视,眉峰轻轻向下垂着,看上去有点不甘又有点紧张。
暖风吹过敞开的大门,稍带掀起季浔飘散在背后的黑色长发,遮住小片的眼角,搅得她心里有些痒痒。
并不燥热的温度和并不失常的清亮显得一切都恰到好处。
谢幕霜的声音同样像是风声一般,好听优雅的嗓音同往常无异,带着些忽如其来的鲁猛和着急,就这么毫不犹豫的将自己之前的答案彻底推翻:
“不……不累。”
下午,施予和季浔在给谢幕霜庆祝完一个小小的生日后,便独自回了房间。
谢幕霜显然是不记得自己是何年何月生人,他只知道季浔今日很开心,并且很开心的原因是因为自己。
是他把女朋友哄开心的。
谢幕霜只想骄傲的给自己竖起个大拇指。
什么日子不重要,季浔快乐就足够了。
施予回到屋子里继续捣鼓自己内对讲机。
要说这对讲机也挺凄惨,就内薄薄一层黑色塑料壳,被施予拆了装,装了拆。
结果就是修好没修好尚且是个未知数,但是壳上已经被捅的没眼看了。
季浔凑了上去,坐在施予旁边。
施予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去陪你的小谢了?”
季浔:“我也要分出些心思关照同僚。修得怎么样了?”
施予:“不怎么样。本来对讲机收音处开出来的口就多,我再拆两次对讲机就直接变成蜂巢了。”
季浔:“我看你这两天一门心思扑在上面,你也别着急,这种技术上事情急也急不来。”
“急都急不来,不急更不来了。”施予叹了口气:“我还是多试试吧,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呢。”
她盖上盖子,再次将电池插进去,第一千零一次按下了开关。
“滋啦——”
黑色的机身中爆出一声专属于机械的雪花声响,像是小时候用的卡碟了的磁带,没有丝毫的预兆响了起来。
她们一行人早就回归田园,与世隔绝,这段时间水电又全断了,除了那辆燃油车,甚至跟外界一点沟通都没有。
倏然听到这久违的不属于人类的声音,让两人身上血液皆是一僵。
季浔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你碰上死耗子了?”
施予:“我真成瞎猫了?”
她修了对讲机这么长时间,之前都是连机都开不开,这还是头一次听到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滋啦滋啦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的传出来,施予深吸一口气,将对讲机从桌上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开始调频。
但她没有直接调去安全区对讲机的频道,这相隔太远,就算对讲机的功能再强悍也不可能相隔数十公里直接能对上话。
再者,她也不能这么快说出自己的位置。
可这附近还有什么播音频道施予也不清楚,思来想去就直接随缘开始调了,哪个能先出声就是哪个。
几分钟后,对讲机里出现了个熟悉的男声。
“目前新型病毒已经在城市中彻底爆发,感染者可能会通过砸窗口,撞门等激烈方式入侵家中。请市民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快转移去各个城市中设立的安全区内。目前存有安全区的具体位置有……”
“这广播是一年多前,病毒刚刚失控那阵子的。”施予抬头看季浔,忽然苦笑一声:“都一年了,还在放呢。”
自从季浔被困在出租屋内,这句话就开始伴随她们三人度过无数日夜,一闭上眼就是这个男声的播音在颅内循环。
现在一年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个广播救了多少人,多少人又在转移过程中死于非命。
再或者说……播音的这个男人,还有没有活在世界上。
季浔摇了摇头,将这段不堪的回忆从脑海中清除出去,而后她也转过头。
“这么看……”她踌躇着:“你的对讲机算是修好了。”
“你终于有机会能联系安全区了。”
第49章 影响 “在等等吧。”
你终于能联系安全区了。
施予面上没有太大波澜, 只是攥着对讲机的手倏然用力,在指尖处压出一片并不明显的白痕。
阳光没透进来太多,青/天/白/日也没有开灯, 这小小的动静,被自然而然的忽视掉。
就是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 屋内的气氛明显一沉。
“是啊,我终于能联系到安全区了。”施予没什么表情的重复了一遍, 像是个跟着随声应和的木偶。
两个人默契的一同陷入了沉寂。
自从施予去口腔医院的任务失败被季浔救下, 而后又不得不跟着对方来到这个渺无人烟的农田, 就住在这间破败又缺衣少食,像是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危房一般的屋中。
条件已然很是艰难, 难上加难的是,将她救下的季浔还带着一个拥有危险性的丧尸男友。
她的男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控, 就会无差别的攻击人, 会将自己咬死在睡梦中,让自己数个月的坚持毁于一旦, 变成同它们一样丧失理智、只会啃咬人的感染者。
为此,她不惜尝试去攻击谢幕霜, 可不出意外遭到对方的顽强阻拦。就算勉强答应下来同住一片屋檐下, 施予前期也是紧绷神经保,时刻保持警惕不敢和谢幕霜单独拥有几米之内的相处。
这段时间里,她一分一毫都不敢松懈,她无时无刻不再想着,自己还能活多久,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安全区。
哪怕待她回到安全区之后,依然要按照搜寻部的标准出任务,也好过在这没有任何安全保障和生活保障的荒郊野外, 跟一群不知敌友的怪人一起生活好。
但在这不到半年的生活中,似乎一切都变了。
她惊讶的发现,原来只是一对大学城中结识交往的情侣、连订婚都没提过的情侣,竟然真的肯为对方相互放弃余生,她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同那个性格完全迥异,话不投机几句就能打起来的搜寻部“叛逃”前部员一起思考谋划行动,完全放心的把生命和身后交给另一个人。
她看到了已经死去的丧尸会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挣脱枷锁,奋力跑到爱人面前喊出她的名字,甚至是最后季浔想要收留串联,她也没有太大的异议,还想看看对方一直坚信的想法,有朝一日会不会真的成功。
短短数月。
却似乎将她一直坚信的观念彻底打碎重建。
季浔和谢幕霜这两个人似乎一直在不停歇刷新着她的思想,每当她认为这件事情发展的最终结果就此到了头,总还会有新的奇迹,好巧不巧砸到他们头上。
他们的举动越来越诡诞,最后的结果却总是出乎意料。
施予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是坚定的务实派,她做事讲究一步一个脚印,不会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更不会相信万分之一的几率会砸到自己头上。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慢慢的,自己的思想竟然也被季浔越带越偏,带得同对方一样,相信那句在外人看来,充满无力挣扎的那句“万一呢”。
也许理想主义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虚幻,甘愿沉溺于一个并不可能发生的世界中。
至少她们仍在为一件事情努力着,哪怕这件事情看上去再不可思议。
一切又似乎没变。
还是与世隔绝的地理位置,糟糕的环境,甚至还多了一只更不受控制的丧尸,撑死了就是水和食物充足了,但同她在安全区的供给相比,仍是不值得一提。
施予也没有看季浔,就这么低下头,呆呆垂下头,盯着手指的某个方向。
对讲机中的那个男声还在不厌其烦的重复着一年多前的新闻,相同语调的话语充盈着两人的双耳,成为死寂一般的屋子中唯一的声音。
就这么静默好几分钟,新闻也随着念叨了好几分钟,施予终于抬起头,目光重新回到对讲机上,指尖随即触碰到了调频的位置。
她举着手,眼神滞了片刻后,没有改变频道,而是咬住牙,一把扣下了对讲机的电池。
机械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等等吧。”施予深吸一口气,她抬起眼:“现在我走了,你一个人照顾两个没有完全恢复的人,也有点困难。”
季浔顺着她的话,平静的堵死了后路:“幕霜的情况已经恢复的很好了,甚至在有的时候能帮我照顾串联,我平日里就做做饭,种种菜,闲暇时间带着他们出门遛一遛,没什么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