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治了！”
符景皱皱眉。
“才几天？跟谁学的臭脾气！”
“跟我学的。”
秦野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小孩儿声线，一把火点上大人天灵盖。
在场的保姆佣人们屏息不敢有动静，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跟你说呢。”
秦野过去拍了拍符小芸，示意她到一旁，毕竟让七岁小孩护着实在说不过去。
这两天相处他也看出来，小孩蔫，但死倔，确实是能当女主的料。
照这架势不太好收，成年人冲动起来上手不是没可能，符小芸这身体挨不了一下，不如转移火力。
符景果不其然把注意力挪到了这个皮囊漂亮性格恶劣的小男孩身上。
他手一抬，示意先把另外两个女儿带走，接着怒不可遏地看向秦野：
“符家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我不介意管教管教你。”
秦野抬着头仰视角度，一双眼坦荡又无畏：
“不用了，挺麻烦的。我这人孺子不可教，烂泥扶不上墙，目无尊长没教养。野惯了，不浪费你时间。”
“你！”
男人可能没想到这小孩词汇量这么丰富，野腔无调说一通，把他要讲的都抢完。他一时半会儿脑子一空，哑了炮。
秦八岁不紧不慢：
“你要是还没想好说什么，我就去写加减乘除了。”
说完他悠悠退了半步。
“给我站住！”
事急无君子，见那人怒火攻心一副准备动粗样子，秦野又好心提醒了句：
“我还要给你女儿捐骨髓，伤到碰到就又得在这赖两天。你要三思。”
“……”符景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气急败坏一吼：“滚！”
秦野无伤回房间，半路瞥见了在一旁偷听的秦千千。
何欧蔓已经领着符小芸走了，周围保姆虽然看见秦千千，但也没说没拦着。
多可怜一小孩儿，亲爹不疼，后妈不爱。就当没看见了。
房间里兄妹俩坐小桌旁。妹妹盯秦野半晌，就差把“你好牛逼”大写加粗拿水彩画脸上。
秦野：“眼睛收一收，能给你盯出洞。”
“哥，你到底什么来头。也是重生？可我隐约记得我这个哥小时候很怂。”
“没重生。”秦野回，“也没什么来头。”
“没关系，不重要，能让我抱个腿就行。”
秦千千说完安静了会儿，接着问：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亲爸对我这么冷淡。”
秦野：倒也没有。
他瞥眼身旁黯然神伤的七岁小女孩，把四个字收回去给了个“嗯”。
秦千千：“其实他早知道那菟丝子不是他亲闺女，毕竟病了一验血就门清。他也知道亲女儿在外面，就是没心思找也不想找。”
秦野并没兴趣知道对方的悲惨往事，但既然当了倾诉对象，就要做好当到底的思想觉悟。
他回：“嗯。”
秦千千开始自顾自往下：“你猜为什么。”
秦野有一搭没一搭翻着画了卡通小学生的作业本，配合问：“为什么。”
“因为我妈生我没多久就走了，他后来娶的何欧蔓。虽然这么说自己亲爹不好，但我觉得他多少沾点nt。我妈死了能怨我吗。”
秦野翻书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
“没准发现抱错的时候还挺乐呵，看到符小芸病恹恹像我妈，好家伙更爱了。”
秦千千托着腮帮侧过头，小女孩儿声音软绵绵：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瞎编卖惨。”
“没有。”
“有没有觉得特狗血特俗套。”
“没有。”
他淡淡。
不大的房间再一次安静下来。
秦七岁安分看了会儿哥哥，伸了个懒腰：
“不聊伤心往事了，作业写好借我。”
秦八岁已经轻松刷完一整面：“枕头不够高要拿本子垫垫？”
“我要抄。”
秦野笑一声，本子合上甩过去。
“一年级口算加减，你翻页那会儿能写半本，多大脸说出来要抄。”
“我乐意。”
秦千千接过秦野的作业本，自我反思一轮：
“大佬的书，我沾沾灵气。跟你一比，我还是差了点意思。”
“谦虚了，装嫩这事儿我甘拜下风。”
次日回校。
符小芸一路安安静静一吭不响，眼睛却时不时往秦野那看。
进教室前小妹拦住了秦野，担忧万分地去拉他手。秦千千挡了挡。
“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对我哥动手动脚的。”
符小芸小声嗫喏：“也是我哥哥。”
“你们才几天，我们可是几年的交情。”
“我就是检查一下……”
秦野笑看面前俩小孩斗嘴，抬手一拨：
“行了，没挨打。进去吧，别堵门口。”
符小芸眨巴眨巴眼，心里那团蒙着压着的棉絮一下化成了云，她安安心心地一点头，跟人屁股后头乖巧进了教室。
秦千千非常不给面子地挤到了中间。
尊老爱幼的中华传统美德被抛得干干净净。走在大哥小妹中间的二姐表示很心安，很理得。
到位置后两人又开始无所事事的小学生活。
秦千千趴桌把下巴搁在手背上，望着前排喃喃：
“菟丝子这头发真顺。就是不太自然。”
秦野抬眼若有所思看了会儿，在秦千千伸手去摸的时候拿笔在她指节上敲了一敲。
“干什么呢。”
“？你竟然护着她，你个渣哥哥，你不爱我了。”
秦野一哂：
“哪儿来这么多戏。”
小学生不像初高中以学业为重。
即便是人民币堆起的教学楼，跟普通学校也没差，语文数学体育课。
低年级的体育课一般来讲不会被占，随孩子们撒欢儿着跑操场。
今天上的是足球课。低年级高年级都有。
七八岁男生女生排成两队，秦野生无可恋混在其中。
教练在上头让男女一起搭档，练踩球，数个数，按着顺序列下来，秦野刚好跟自家柔弱小妹凑一起。
符小芸眼睛亮晶晶，病色的脸上都神采洋溢不少。
简单练习后就是自由活动，给孩子们耗一下多余的精力。
秦千千不是个认命的，小腿儿一迈凑到了秦野跟符小芸中间，横刀夺爱式夺哥哥。
符小芸：“姐姐你不是有搭档吗？”
“他腿受伤了。”
不远处被冷落后正在飞奔追足球的小男孩愣愣：？
符小芸远望了眼：“……”
秦千千：“害，不管，就来。”
秦野站在她侧边，轻声笑她：“多大人了，跟小孩较劲。”
妹妹一本正经：“她是我一生宿敌。”
符小芸瞅着挺要好的兄妹俩，刚刚还好几十瓦的大眼睛暗了几个度。
被孤立了，就弱小可怜又无助。
秦千千本还得意洋洋，接着看到个球直冲她的一生宿敌飞过去。
她脸上表情一顿，猛地伸手一把拽，把小妹拉到自己怀里伸手捂住她脑袋，闭眼一蹲。
足球太快，被秦野中间伸手挡了一下，擦着俩妹妹脑袋砸在地上，弹了两三下滚远了。
偌大操场上四处都嘈杂，说话得靠喊。
“喂！那边的，赶紧踢过来！”
显然高年级的孩子们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秦千千火气一下上来，走过去捡起球，二话不说往反方向铆足了劲儿一脚踢，完事十分嘚瑟地冲那几个男孩掸了掸手。
“呸，没礼貌的小鬼。”
小妹符小芸向秦千千投去了肯定以及敬畏的目光。
“小鬼”们比他们高一两个头，面面相觑愣了会儿。接着朝他们走了过去。
秦千千动作一僵，手还抬着，顺势转身缩到秦野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拍了拍好哥哥的肩膀。
“哥，交给你了。”
第61章 第五个妹妹。
秦野挡在俩妹妹前面, 不由失笑。
无事装装逼，有事哥哥上。
过来的高年级学生是推搡嬉笑着过来的, 毕竟是场毫无悬念的碾压，老远看见就三个小豆丁，瞧着个子也就一二年级，能成什么气候。
没礼貌的少年男子组合走路嚣张，其中一个头发有点长，后面还留个小辫子，站在最前面, 约莫领军人物。
之后跟了一个小胖，一个小瘦。
“你在泡小女生啊，还一下子找两个。”
小辫儿说笑着伸手要去搡秦野，被他一下拦开了, 力度不算大。
六年级小朋友, 秦野也不是很屑欺负。
但对方没有这种觉悟, 偏就要以大欺小。
“还推我手？快点给我们捡球去, 赶紧的。”
秦野侧头朝后小幅度一点：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老师教那会儿聋了？”
他说完顿了顿, 像是想起来什么事，顺势补了一句，“记得回来跟我妹妹们道个歉。”
小辫子怔了怔，看低年级小孩一点不怕自己, 竖起眉吼道：
“……想什么呢？你直说是不是欠打？信不信老子他妈一脚把你踹翻？”
小胖跟着喊：“揍得你们趴地上！”
到底是品行不好的小学生, 冲动暴躁, 不过开场放狠话也没放出什么花儿。
就幼稚。
秦野虽然有被冒犯，但也没太大感觉，单纯觉得这群小孩儿怪好笑。
符小芸躲在哥哥身后, 细细思量了一下，心一横又一次挺身而出。
怕是怕的，但她就是想和这个好看哥哥拉近一下关系。
小女孩怯懦又勇敢地展开双手站在前面，给秦野弄得一愣。
秦千千看过之前秦野对付抢秋千熊孩子，心里早就明晃晃给他贴上了“武力值高一打五应该不是问题”的标签。
这种小场面，随便应付。
于是妹妹躲得很是安心。
对于符小芸冲出去这事，她是没想到的。
病秧子今天梳了双马尾，黑发长长垂在两边，随着动作一晃一晃。晃到了小辫儿跟前。
“我家很有钱很厉害的，你们要是动手会后悔的。”
小瘦小小年纪阴阳人，嬉皮笑脸：
“谁家没钱？这个小妹妹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女生我们就不敢动啊？”
领军人物现在正气上头，想着给三个后辈一点颜色瞅瞅，就近拿符小芸开涮，伸手用力拽了她头发想把人拉近一些。
可是他没想到这一拽，黑色顺溜的一边马尾挪了点位置。
小辫儿暂时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觉得手感奇怪，却很是坏心眼地不松反拉。
符小芸刚反应过来想护着，动作慢了半拍。
那漂亮黑色假发被生扯下来，风吹过扬起几丝几缕，连带着小女生的自尊心和羞恼一并混进空气和尘土里。
不大的她一个踉跄僵硬在那，抿着唇眼眶倏地就红了。
“……还给我！”
“哈哈哈哈，我靠！这什么？”
“不是吧这么小就光头了啊？给我笑得，那叫什么来着？尼姑？”
“哎哎给我看看！”
事情发生地很突然，秦千千愣在那，猛然懂了为什么秦野之前敲她手不让她碰。
白血病不比其他，化疗过的小孩，哪里还有什么漂亮顺长的黑发。
秦千千胸腔一团怒，混杂类似心疼的情绪看向符小芸，爆了一句粗的。
“妈的。”
她开完腔正准备干死那几个逼崽子，就看到秦野已经过去。
秦野很沉默，他背对秦千千，抬手顺下上衣拉链，脱校服盖在了符小芸头上，动作流畅，看起来非常冷静。
冷静到冷漠。
“秦千千。”秦野叫了她一声。“过来。”
简短两个字，有魔力一样唤住了上头的秦千千。
她视线偏过去，呼吸无由来地停顿了一下。
那是她目前为止没看过的秦野，所谓的脾气也没多好的哥哥。
与其说冷静和冷漠，不如说火烧在焰心，蓝色还原焰。
八岁的虚假壳子底下，冷戾又阴沉地簇着一团不悦，她知道那不是针对她的，但那一丝深重的寒意让她无端地感到害怕。
秦千千脑子里回荡起几个大字：
他们完了他们完了他们完了。
操场不少学生围观过来，符小芸蹲在地上抽噎，秦千千护一旁陪着。
少年男子组合还不知死活地抛着假发玩。
秦野靠近后拉住小胖衣角猛拽，脚一勾放倒一个，动作利落，体格大的摔下去“嘭”一声响，哼哼唧唧没再站起来。
一块儿冲过来的小瘦还没反应过来，秦野已经收脚横踹踢人膝盖上，小瘦吃痛一跪，又被按着挨了一记肘击，不负所望和小胖双双倒地。
剩下那个可能没想到一个低年级小孩有这样堪称恐怖的爆发力，愣了愣。
小辫儿手里还捏着假发，秦野过去扣住他手，十分随意地挑了根手指一翻。“咔啦”声很轻，没人听见，但那几乎尖锐的惨叫痛呼声直破云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