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青喜笑颜开,接着把手伸到姚妈面前,“妈,你看我手——”被刺扎的到处都是小伤口。
姚妈轻轻打她的手,“你去看你爸的手。”
姚爸大冬天挖水库,手又肿又红,要不是姚妈每晚监督姚爸用热水泡、揉着,一双手早就冻烂了。
姚青青讪讪收回自己的手,“爸,辛苦了!你们还要挖多久呀?”
姚爸拿不准,“可能要挖到年前了。”
挖水库进行顺利,大队长还想多挖几个,国家既然要放开允许大家搞副业,他自然希望金岭村的人都积极起来,一些人养猪养鸡,一些人则养鱼养虾,场地要有的。
只是前期辛苦些。
姚青青点点脑袋,“明天我还去县里,我给你买白线手套。”她心疼她爸哩。
姚爸心中暖暖,姚妈眯眼问:“你哪来的钱票?”
糟糕,要露馅了。
姚青青眼神飘忽。
“嗯?”姚妈逼问语气。
“爷给的——二哥给的。”姚青青欲哭无泪垂下头。
私房钱充公了。
…………
姚青青口中的二哥正和姚青山在一起。
姚青山一赶到姚青天身边,就被训练上了,此刻正到一路无人处,姚青天停下车,解开安全带,“你来开。”说完他跳下车,绕过车头去另一边。
姚青山直接从副驾座上挪到方向盘后。
他们所在的蓝皮大卡车,装了一车厢建材。
这都是用来倒卖的。
没错,姚青天搞装修,并非姚青青所想象的二哥给人家刷墙贴砖,现已干到小头目级别,自己带装修队,而是做的买进卖出生意,俗称投机倒把。
按理来说国家不允许,计划经济,所有物质都在调控之下,姚青天哪里来的物流渠道。
只能说人人都有私心,往国库里充钱始终比不得往自己口袋里塞钱。
只要将一批货定为次品,无法流通,姚青天这类人私下收购,各厂领导口袋中钱也就到位了。
把货拉到缺货的地区买,就没有卖不出去的。
当然,这中间存在风险,但如果把给他们制造危险的人也被拉到一条船上呢?
所有人都赚一笔咯。
姚青山按照记忆里的顺序操作,先插好车钥匙,双手放到方向盘。
“把安全带系上。”姚青天开口,打断他的动作。
姚青山把手从方向盘上拿下,系安全带。
而后他抬头目视前方,吸气,发动车辆慢慢起步。
“别紧张,开车很简单,再多开两次你就会了。”姚青天不知何时掏出一根烟,他用打火机点火,很快,车厢内烟雾缭绕。
年前单子比较多,因为种种原因,厂子自身也有滞销货,为了提高经济效益,在年度总结上有个好数字,厂长们都乐意把东西抛出去。
姚青山的加入使得姚青天多捡一份钱。
天色渐渐暗淡,等天彻底黑了,姚青天不让姚青山开了,两人再次轮换。
过于集中注意力开车使得姚青山肌肉绷紧,开车时还不觉得,一松懈下来,感到肌肉发酸。
“剩下的石子怎么办?”虽然才加入车队没多久,姚青山已经学会说行话了。
剩下的石子指的是留在厂里还没拉的货。
“谁先赶回去谁拉,老马会盯着。”姚青天为他解释。
姚青山点头,手覆在额头上,有点晕车。
他不是晕车的人,但一整天都待在车上,人就有点闷、晕了。
他闭上眼,放松肌肉,脑海陷入思绪。
在来这边之前,他就知道姚青天赚的钱都是不正当的了。
最开始他是排斥的,但姚青天轻而易举说服他。
“……你是觉得我做得不对吗?”
姚青山至今还记得姚青天当时嘲讽的笑,“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一旦你把评判权交到别人手上,你就失去了自己。
“别人说开荒对,你就跟着开荒,别人说砸锅炼铁,你就砸锅炼铁,到最后,把家搞穷了,身体搞垮了,什么也没得到。
“为什么有些人活的有滋有味,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不听别人的话。自己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什么,而不是等着别人大方好心赐予了,他才有机会得到。
“想要钱就去挣钱,想要权就去夺权,别不争不抢的,好像道德上比谁都高尚,这辈子就值了。等到有突发事件,可能就是老婆生孩子要输血时,县长夫人也在手术,医院就剩最后一袋血,然后开始骂骂咧咧,大吵大闹,把一辈子的人样都哭没了,窝窝囊囊过完一辈子。”
“……世界上总有一部分人过得比另一部分人好,生活在下面的人羡慕嫉妒,想要挤到上面,于是上面就有人伪装下来,告诉他们,那都是不对的,我们应该吃苦耐劳,我们要脚踏实地,编了许多好听的话,唬住下面人的眼,让他们不再想闹上去,甚至生出异样的优越感。
“你看,就这么听从别人的话,把自己人生丢了,过着别人为他安排好的生活。
“到头来除了童年就没有活过。”
“……你还年轻,还没有见过真正的世界。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对与错,规则都是人制定的,人活在社会,要么活在别人的规则下,要么自己制定规则。
“前者可能你这辈子最大的事就是房子起火,而后者也许你抬抬手指,一座大厦就建起了。
“路都是自己选的,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你若是不敢想,别人就会替你想。”
从来没有人对姚青山说过这种话,他也从未想过人生还可以这样思考,甚至他的人生经历还没来得及为这段话做好准备。
他只看到村民们对他家新房子投来羡慕的眼光,看到姚青青住入新房的喜悦。
然后他沉思了,他开始重新审视他的未来,他到底想要什么。
最后他做出了决定。
漆黑的夜,车灯射出的两条光线仅能照亮前方的道路。
既然选择了前方,那就砥砺前行。
…………
回房的时候姚青青打了一个喷嚏。
她赶紧脱衣滚上床,手上还捏着折下来的一小支红月季。
躺在床上她进入空间。
她太期待看到空间里花海一片的样子了,只是今天和老爷子一起去的,她没敢转移大部分放到空间里,也就是趁着夜色深,偷渡一点到空间。
花要和果树和人参隔开。
姚青青离它们远远,为花花圈了一块地盘。
“宝贝,我最喜欢你哟。”姚青青一进入空间就会自导自演。
枝条插.入土里,小花舒展花瓣耸立。
姚青青心满意足。
果树成长期太久了,到现在都没吃到果子。
人参就像女儿红,没个二三十年她都不能挖。
到最后花花最好,美丽迷人,而且也有价值千金的名贵花。
这才是她正确利用空间的方式,是她未来躺着挣钱的方式。
完美!
第22章 022 序幕
连城, 农业学校。
老师们花了二十一天完成了全省试卷批改,两天成绩登记。
封闭二十三天的学校大门缓缓打开,一辆辆汽车停在校外, 接送老师们回家。
批完卷的老师们一个个精神萎靡,急需回家休养。
外语科的老师尚好, 他们早就完成任务,此刻精神饱满。
每辆汽车通往不同的市, 老师们根据发到手里的编号, 上车回家。
展教授等外语科的老师们还不能回家, 他们有其他任务。
外语笔试合格的同学都要进行口语考试,现在他们这批老师要去不同的城市, 给考生考试。
海西省每个市都能口语考试,展教授抢走了今年唯一英语满分考生所在城市考官名额。
和他一齐的还有位年轻点的女老师, 两人所会的语言能处理一个市的外语口试。
“展老师喝水吗?”颜老师笑着问他。
此刻两人并排坐上去丰田市的车, 去丰田市铁路学校,到那里会有相关人员接待他们, 如果路好,也许今晚就能到丰田, 路不好, 可能明天到。
而口语考试在一月十七、十八日。
“不用了,谢——”展教授话没说完,又咳嗽了。
他这是老毛病,一到冬天就咳嗽,慢性支气管肺炎。
他有点担心他咳嗽会不会影响考生发挥。
颜老师关切道:“我有白糖, 展老师吃点白糖?”似乎这样就不会咳了。
“唉,没用,好多年的老毛病了。”展教授不浪费她的糖, 他调整座位,让自己呼吸更通畅。
“要不你靠窗坐吧?”虽然天冷,车窗都是关着的,但打开一点缝隙也可以,咳嗽的人都喜欢新鲜空气吧。
展教授接受她的提议,两人交换位置。
窗户被扒开一个小口,或许新鲜空气起了作用,接下来展教授没再咳嗽。
去往丰田市的车起初还热闹,老师们讲述阅卷中的乐子,渐渐的,辛苦的老师们顺着车身的摇晃和疲倦入睡。
…………
丰田市下雪了,近四年,姚青青头回见雪。
起初她还担心她的花被冻死,好在每天早上醒来看见它们好好的,她心里石头就落地了。
雪不厚,薄薄一层铺满地面,沉积一晚上挺好看的,只是第二天被人踩了,雪水泥水混杂在一起,脏兮兮的。
大队的工程暂停了,这种条件下干活得不偿失,村里人都窝在家里,只有姚妈这类公务人员不得不每天去公社报道。
老爷子被姚青青拉到家里,省得老爷子另外烧火取暖,费柴。
老黄不知在哪里滚过,毛发发灰,只是大冬天不好给它洗澡,没法吹干,容易感冒,姚青青只能忍着灰扑扑的老黄了。
老爷子有台小收音机,此刻摆在桌上,三人围着听。
近年是变化的一年,不仅高考改革开放了,当初被批判为大毒草的戏剧文艺作品也能收听了。
没有电影电视的条件下,姚青青的快乐就是听收音机。
其实最开始老爷子是想让姚青青听英语,为之后的口语考试,或者未来的学业做准备的,但姚青青嫌音质不好,不乐意听。
国外的频道信号不好,国内自制的频道内容简单,真没有她合适的。
而且笔试的简单程度给了她极大自信心,哪怕没有准备,她也棒棒的。
“……他哪一点对得起我?当大兵,拉包月车,干机器匠,念书上学,那一行他是好好地干过?好容易我荐他到了周家的矿上去,他又跟工头闹起来,把人家打啦。”
此刻收音机在播放《雷雨》,配音有感情,姚青青听得津津有味。
她现在挺乐呵,却不知口语考试正拉开序幕。
外语是最先批完卷的,所以也是最先登记成绩的,超过分数线的,人员名单就会抄录下来,整理好的名单发送到各市教育局,由他们各自通知考生口试。
丰田市挺高兴的,据说全省唯一英语满分在他们市,愿该考生口试也一举夺冠吧。
全市统一制作口试通知单,市里发到县里,再由县里发到各公社,层层传送。
然而这种机制给了某些人可趁之机。
张子倩的通知单是她爸给她带回来的。
“最近工作忙,我走不开,明后你就去市里,自己去拜访颜阿姨知道吗?嘴甜一点,路上拎点吃的。”张爸在饭桌上筹划。
“知道了,爸。”父女两个人生活,桌上两道菜,一道酸菜炒肉,一道炖萝卜。
张母去世,厨房的事都是张子倩在打理。
她厨艺还算不错。
“今年报考英语专业的人数少,笔试又刷了不少人,你好好表现,会说什么就说什么,基本能过。”再额外的话他就不说了。
张爸脸上露出微笑。
前两年推荐入学时他想送张子倩上大学,但由于他之前臭老九的经历,他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恢复高考,张子倩上大学的机会来了。
专业是他选的,因为他知道哪些专业好考取。
“爸,我们县有多少人参加口语考试。”
“十九个人。”
“和其他县比人多吗?”
“不清楚。”因为雪天,市里急着要各县区通知考生口语考试,很多消息还没传达,就先紧急把通知单送下来了。
父女俩吃完饭,各自回房,张子倩收拾行李。
第二天,张子倩出发去市里,只是临走前,她去了教育局一趟。
县教育局不过是个两层小楼的小房子,张子倩熟门熟路去招生办公室,里面的人才刚刚到,拎着热水壶要去打水。
“子倩来啦。”说话的是一个女人,三十来岁,眼角却有深厚的鱼尾纹。
“黄姨。”张子倩笑着叫人。
“拿到口语考试通知单了吧,什么时候走?”
“我爸让我早点去,怕我不习惯市里,发挥不好。”
“哈哈,你爸就是谨慎,你肯定可以考上。”
张子倩笑而不语,接着,她小声的,好奇而又乞求地说:“黄姨,你能不能告诉我哪些人要去口试?我看看有没有我熟悉的,或者方便熟悉的,我想找个伴,一起去,共同练习。”
她表现出紧张口语考试的模样。
“成,名单在我这呢,就两个人是县里的,其他的都在下面公社。
“这天气,真是做什么都不方便,通知单都没发。”这些名单也就是昨天下午到的,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只把张子倩的挑出来,给她爸。
她放下水壶,抽开抽屉,拿出一叠纸。
这就是本县口语考试的通知名单了。
张子倩微笑接过名单,快速翻动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