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对一小半……”
两人说着前行着, 没注意到后边有人挥舞着手向她们冲过来,对方也是看收不住了,才“啊啊”喊:“啊, 让一让,我要摔——”
可能是于美友穿着溜冰鞋,姚青青没穿溜冰鞋,对方认为撞向后者安全一点,也许都不会摔,所以往姚青青方向偏,于是听到声音后规避的姚青青感到后背被打了一下,接着,整个人被后方的力量压倒在地。
摔得实实在在。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有了姚青青做缓冲,肇事者倒是没有受伤,扶着地板就能起来,只是她蹲的过程重心失控,人不仅往后仰去,滑冰鞋还要压向姚青青,进行二次伤害。
于美友眼疾手快拉住对方,“脚尖点地,踩稳了。”
“对不起。”是个女生,脸上十分愧疚的表情。她听从于美友的话,点地踩刹。
趴在地上的姚青青平和痛苦的面部表情,侧身,“没事。”人也不是故意的。
膝盖处传来跳痛,她怀疑蹭破皮流血了。
“摔倒哪里没?”于美友伸手拉她问。
“膝盖有点痛。”弯了弯膝盖,姚青青缓缓站起来。
“对不起啊。”女生翻来覆去地说。
“没事。”除了这句姚青青没啥可说的了。
等秦鹏泉抽完烟,吹散身上的烟味回来,姚青青换了个角落坐了。
她身旁还站着两个女人。
“你们继续玩,我没事。”姚青青再三保证。
滑冰场没几分钟就有人摔,她不想大题小做——胡秀年知道她摔了,提议三人回去,姚青青好处理伤口。
“滑了半个小时,我身上出汗了,也不是光顾着你。”胡秀年摸额头,手上湿润。
于美友滑不滑无所谓,看到秦鹏泉走向她们,转口道:“你不要忍着,实在不行叫车回去。”
姚青青摸不着头脑,她想她没那么严重?
“怎么?”秦鹏泉进入三人圈子,他看向姚青青。
“没什么,就是摔了一跤。”响应胡秀年探寻的目光,姚青青介绍,“这是我老乡。
“她们是我同事。”
双方点头招呼。
于美友看人准,看得出来男人对姚青青有别样感情,撩了撩头发道:“要不你们叙旧,我不玩了,先去买吃的,胡秀年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我看看吧。”胡秀年对吃的没感觉。
“行,姚青青你在这坐着,我给你买瓶饮料。”于美友干脆利落,说完滑走。
胡秀年看着两边,跟随于美友滑走。
姚青青没来得及插话,身边就剩秦鹏泉了。
再一晃眼,男人半蹲在她身边,“把裤子捞起来。”裤子磨损出毛料,是故男人一眼判断摔的是膝盖。
“嗯——”姚青青没好意思。
“在外面跌倒了就不照顾自己了?”说话声尾音上翘。
秦鹏泉极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一只手搭在凳子边缘,微抬头,直视姚青青道:“你以前在家,摔地上了还要你哥背。”
姚青青闻言一楞,思绪飞回六七年前。
她记得这件事。
姚妈惯她,但在钱的问题上不会纵容,在她哄着姚妈给她买了牙刷牙膏,两个月不到就用完一支牙膏后,申请再买,姚妈怎么也不肯。
那时她委屈得打滚,现代生活她不仅好好刷牙,还做窝沟封闭,用牙线,时日一变,牙都不能刷。
她想象很快她一口龋齿,没准还会体验牙疼真要命。
姚妈工作一走,她留在家里就哭起来,早饭也不吃,闭着眼躺在床上哭一肚子气。
姚青山哄她,可干哄没用,不给她买牙刷牙膏,就是不如她意,就是难过。
后来姚青山一跺脚,拿出自己的私房钱,黑着脸带她去县城买牙膏了。
回来路上她开心了,蹦蹦跳跳给自己整跌倒。
知道哥哥是顺着自己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坐在地上就要背。
如今回想起来,姚青青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你看到了?”她看向秦鹏泉,眼角含笑。
“嗯。”秦鹏泉哪里能忘。
农村姑娘勤劳俭朴,吃苦耐劳,下乡的女知青学习劳作,懒惰习气也不得不改。
秦鹏泉没想到,他会在乡间小路,碰到一个姑娘,呜呜啦啦哼着歌,遇见蒲公英会把脸凑过去,鼓起腮帮子吹一口气。
而且摔倒了还理直气壮要背。
那会他想,他要是有女人就该这样,天真的要命,比那花还娇。
两人对视着,滑冰场的音乐忽然停了,而后灯光闪烁,倏然,整个屋子暗下去,人群来不及惊呼,音乐声再次流淌,灯光变得高级,成了五颜六色的射光。
这期间,姚青青下意识闭了一次眼,再睁开,视线直接跌入男人眼底。
她慌忙移开视线,低下头,卷裤脚。
怎么了?
姚青青心底自问。
心跳有点快。
“还疼吗?”秦鹏泉说话,他的脸俯向伤口,连带着整个人靠近姚青青。
男人特有的气味萦绕而来,姚青青将背贴向墙壁,“不动就好。”
“动了呢?”秦鹏泉回身,主动拉开距离。
姚青青抬了抬脚,“一点点不舒服。”
男人突然抓住她的脚。
姚青青愣住了,还未来得及抽回,秦鹏泉若无其事放下她的脚,“出血已经干了,晚上回去用热毛巾湿敷,以后小心点,看着路。”
“我很久没摔跤了——”姚青青说完后脸红,她在说些什么,还有她刚刚是什么语气!
“把裤子放下来,天冷。”秦鹏泉说。
屋外十六七度,算微凉,屋子里温度还好。
姚青青没再顶嘴,默默放下裤腿。
“你工作的地方离这里多远?”
“两公里?”姚青青不太确定。
秦鹏泉点点头“等会我送你们回去。”
姚青青想拒绝,因为没必要,男人下一句话堵住她,“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毕竟我们一个地方来的,对吧?”秦鹏泉咽下那句“老乡”,他没忘记她对他的介绍。
“以后有空一起吃饭。”他又说。
“吃饭,谁饿了?”于美友抱着一大纸袋回来,胡秀年两只手一手一瓶饮料。
“不是,没饿。”姚青青摆手。
胡秀年控制好距离滑到姚青青身旁,给她和秦鹏泉一人递一瓶,“都是于美友买的。”
“谢谢。”秦鹏泉没有接,冲于美友和胡秀年点头,然后对姚青青说:“等我一下。”
五分钟后,秦鹏泉回来,显然他是去扫货了,他怀里的袋子要被挤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姚青青有点恍惚。
秦鹏泉一路护送三位女士回宿舍,还塞了姚青青能吃一个月份的零食。
这似曾相识的发展,那些年,他好像也这么做过?那会他是追她,所以现在——
姚青青不敢想。
于美友还在姚青青房间,翻看秦鹏泉买的,“不错,你同乡有钱嘛,他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姚青青回过神,离开窗边,从暖壶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喝。
“那你们在聊什么?”于美友好笑问。
这个,“什么都没聊——”姚青青都觉得这个回答不可思议了。
他们在一起好像没怎么说话,时间怎么过去的?
“他以前对你有意思?”于美友一针见血。
姚青青眼神有点飘,“有吧。”嘴角不受控制上扬。
于美友意味深长笑,“今晚好梦。”眨一个眼走了。
姚青青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半晌,拿出脸盆洗漱,膝盖的伤也湿敷了。
回到床上,老想着今晚的事睡不着,翻出路遥给她寄的信,细细读两遍,趴在床上写回信。
路遥在书局实习,合了她的意,每天翻译外文书籍。
信里说翻译很苦,去了那里后她字典再没离手。上头还看重她,明明只是实习生,也给她任务,有两本书交给她翻译。
姚青青回信表示赞扬,明确指出,最难的路是上坡路,不要怕苦,说明她在变优秀。
摸了摸笔帽,姚青青“大大咧咧”地写,路遥要是有对象了,一定要写信告诉她,她会送上祝福的。
落款姓名日期,笔刚好没墨了。
插上笔盖,姚青青翻身仰躺,笔和信扔在枕头旁,望着天花板,眼珠子转动。
一会,直直抬起受伤的腿,盯着膝盖上的伤,目光又顺着小腿,滑到脚上。
他为什么要抓她的脚?
她肯定不会踢到他。
今晚真的很奇幻,他看到她掉地上的钱,又看她伤口,还给她买东西,送她回来。
这这这。
姚青青把自己当做煎饼,在床上翻来覆去。
床单蹭歪时,她开始嫌弃自己的状态。
为什么总是想着他!
扯过床头的字典,哗哗翻起来,路遥每天在上进,她也不能太不思进取,老是停在舒适区。
背单词!
第78章 078 出差
秦鹏泉回到家时受到老头子的端量。
“……气机在变。”老头子语焉不详地说, 接着他又睁大眼,嘴里念念有词,“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老人本应浑浊的双目此刻清亮无比,他看秦鹏泉的目光似乎要在对方脸上开个洞。
对于老头子的怪异行为秦鹏泉选择忽视。
“如果开厂, 流水线生产,能保证质量吗?”秦鹏泉问老头子。
今晚秦鹏泉陪的女人就是工商局的。
他脱掉外套, 家里两个大男人, 老头子在店里付出劳动不接受回家劳动, 衣物都是他洗的。
老头子不爱和他讨论这事,本来就是清清闲闲的老人家, 现在因为他一把年纪还搞生意。
“能能能。”赶紧找人接他的手,换他自由。
这话放今晚前他是没底说的, 但现在看秦鹏泉气运, 十有八九妥了。
…………
姚青青又做梦了,梦了什么她不记得, 只是醒来后额头一手汗。
睁开眼她还在宿舍,她心底安稳少许。
昨日局里开大会, 今天处里开小会。
处长安排她去羊城海关出差。
外国人的圣诞节来临, 国内开放旅游签,和国外合作搞了个十日游,算是改革开放的无数小策略之一。
国内限定了五处入关处,其中一个就是羊城。
去羊城在给外国人提供言语翻译上的便利同时,用热情吸引他们, 让他们看到华国欣欣向荣,来华投资是双方得利的事。
具体怎么吸引不好说,就是便宜行事。
“……局里发话, 成交订单给奖励,你来处里有一段日子了,实习生酬劳不高,这是机会。”处长看向姚青青,言语似乎在给她打气。
姚青青忐忑接受任务,虽然她并不擅长——拉客?
“我也会去。”沈国詹开口道。
姚青青放下半颗心,有个高的顶着了。
鹏城外贸部出动的不仅他们俩,其他几处都有派人。
局里统一安排汽车送他们去羊城。
羊城不比鹏城,是座发达的老城,许是担心姚青青想购物,会带不少钱在身上,沈国詹特地交代,“不要带太多现金在身上。”
姚青青不明白为什么,等出发后就知道了,路上有路霸。
没有高速公路的年代,从鹏城出发到羊城需五个小时,车子颠簸不到两小时,省道上就出现面黄肌瘦的妇女,拉着一名儿童横躺路中央。
车上女同志们对此叽叽喳喳,男同胞们见怪不怪。
司机则是一脸寻常,拉开门跳下车,和地上的人交流。
姚青青好奇,脑袋探出窗外探听。
说什么不太能听懂,妇女就是扯着嗓子哭喊,拍大腿,打小孩,司机高声应和她,但只是站在一旁说不拉扯。
不久,双方像是说通了,妇女拉着小孩从地上起来,向车里走来。
妇女一上车就跪下来,哭戏似的,“太太老爷阴功阴功我吧,老汉肺结核,细路子冇念书,米缸鼠崽子都冇,就要活唔下去了——”
小孩突然嚎哭起来,人也躺下去,一双腿反折着。
很可怜的一幕。
只有真正活不下去的人才会抛掉自尊这样吧。
熟悉这一幕的人呼吁捐钱,捐完钱车子就能出发了。
姚青青随大流,打开包找钱。
自从滑冰场上掉钱后,她再也不放心将钱揣兜里了。
“一毛钱就够了。”沈国詹低声提点她。
一毛钱会不会太少,姚青青还纠结一元还是五角呢。
妇女沿着车过道一路收钱,嘴上天花乱坠地夸好心人,又时不时哭诉。
她来到姚青青和沈国詹座位旁,视线落在姚青青翻钱的手上。
沈国詹挡住她的视线,从姚青青手中抽出一毛钱,加上自己的一毛钱,一共两毛,递给妇女,“好好治疗。”他说。
妇女楞住,而后立马恢复哭脸,点头,“好,一僧平暗。”
车子再上路后,沈国詹主动说起,“……我们没法确定她说的是否真实,附近有没有同伙埋伏,这两年路霸多了,国家想制止,但难于打击。”毕竟人是到处流窜的。
“是这样啊,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说起来姚青青没去过几个地方,见过的世面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