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周如玥终于找了机会开口,“大伯的藏书都锁在祖母的箱子里。”
周如璋冷笑:“我也一直这样想,直到有一天,祖母生病我去屋子里侍疾,我找来钥匙打开了箱子,结果看到里面的书少了大半,三妹该不会想说,那些书都凭空消失了吧?”
顾明珠冷眼望着周如璋和周如玥在园子里唇枪舌剑,原来她们都想要父亲的藏书,利益对她们来说比什么都要重要。
除此父亲留下的物件儿,她们还惦念着母亲的嫁妆。
真是可笑至极,不过想一想,若非她重生到顾明珠身上,重新问起当年的案子,这些全都会落在周家两房人手中。
“三小姐,您莫要上了外人的当。”二房管事妈妈低声劝说。
周如璋冷冷地道:“我自己有眼睛会看,周如玥躲藏在角落里,就是心怀不轨,俗话说得好,咬人的狗不叫,你们二房一个个都是如此。”
“成什么样子,”周二太太终于忍不住走出来呵斥周如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如此不知分寸。”
周二太太看向府衙的文吏和坊间人。
周二太太向周如璋伸出手:“伯母知道你心中担忧,过来进屋我们好好说说话。”
周如璋听到家里下人的供词,句句对父亲不利,再想到父亲在外养女人做那些见不光的事,八成这次回不来了,尤其听到坊间人转述周如玥的话,感觉到了周家上下要舍弃他们三房。
惊恐、愤怒之中,就像炸开毛的野兽,哪里是周二太太一句话能够安抚的。
周如璋道:“二伯母也莫要做好人,我可不是周如珺,不会被你骗了。周如珺被关押的时候,是谁劝说祖母不要搭救,为了二叔的仕途,为了整个周氏族人,也只能这样做,祖母因此遣田妈妈去大牢说服周如珺自尽。
你们想要落井下石,我就把你们那些腌臜都说出来,谁也别想好过。”
“你这孩子真是疯了,”周二太太吩咐管事,“将三小姐拉下去,拉下去。”院子里有这么多外人在,传出去之后,她还有什么脸面立于人前。
周如璋冷冷地笑着,等管事妈妈来抓她时,她张开嘴一口要在管事妈妈手腕上,管事妈妈惨呼出声。
周家二房院子里一时鸡飞狗跳。
周二太太看着眼前这一幕,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看够了眼前的猴戏,顾明珠与顺天府文吏开始审问二房的下人,二房的人很快从之前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在院子里站好等候问话。
顾明珠看过去,二房毕竟没有受太大波及,眼下让下人说实话有些难,不过她也没指望一下子将周家一窝端,找出二叔背后的人更加重要。
等到冯表哥前来,她就可以跟着七叔去大牢看看周择瑞和徐贵。
顾明珠背过身重新整理了情绪,趴在周家房梁上的初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能感觉到大小姐心情不太好,好几次都避开人群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半晌才又恢复原状,三爷离京时交代过,大小姐这边有任何事都要送消息去北疆。
初九决定要将今晚的经过事无巨细全都禀告给三爷,等三爷打了胜仗回来,好好为大小姐出出气。
……
曹学士府上。
书房里点着灯,曹学士心不在焉地翻看这手中的文书,自从德妃娘娘送出消息说,谭定方被抓时向魏元谌提及了周择承,他就开始担忧,总算盼着魏元谌出征北疆,他才算舒了一口气。
魏元谌走了,在京中的人应该都不会去问一桩十几年前的旧案。哪知道周家突然就出了事。
周家管事徐贵与崔渭有来往……
周择敬让人送消息给他说,没有遣徐贵做过事,衙门拿走的那些文书里也查不出什么问题,他就想等两日,让顺天府查不出进一步的证据,他再出面帮忙说说话,让周择敬回到衙门里。
毕竟这次牵连的人太多,叛党眼线遍及各个衙门、府邸,若因为有一点点关系就下大牢,京中早就乱了。
外面打仗最忌内乱,朝廷为了安稳人心,对这件事也是慎之又慎,这样他才能寻到下手之处。
谁知周家又起了变化,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查到了当年周大太太的死另有蹊跷。
曹学士再也坐不住了,已经被人摸到了藤上,如果那些人继续查下去,定会查到周择承,然后就是德妃娘娘……
虽然当年知晓那些事的人都死了,谁又能保证真的能斩草除根?
等宫门开了,他就要将周家的事告诉娘娘,让娘娘也好有所准备,该除掉的人就除掉,防患于未然。
曹学士叫来心腹:“去景帽胡同,告诉她们不要再跟周二来往。”
曹家人退出屋子就出了府,在他的身后有个老翁就像影子一样跟上了他。
……
顺天府大牢。
周择瑞听到旁边牢房中传来徐贵的惨叫声,他被带来大牢值房里问话,文吏对他还算客气,照这样看只要徐贵别招认出他,他顶多花些银子就能从这里出去。
周择瑞挪动一下身子让自己松懈下来,准备歇歇精神,这时候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值房的门被打开。
周择瑞看清楚来的人是周择笙,还没来得及说话,脖颈就被攥住,然后整个身体脱离了椅子。
第485章 折磨
周择瑞慌乱中想要将箍在他脖颈上的那只手拉开,可任凭他用尽了力气却也没有任何用处。
周择笙的手在不断地收拢,周择瑞整个脸憋成了紫红色,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小洞,眼睛大大地睁着,喘不过气来。
一种死亡的阴影渐渐将周择瑞笼罩,仿佛周择笙会一鼓作气将他脖子拗断,周择瑞想要哀求,却说不出话,一双眼睛望着周择笙,可他瞧见的却是周择笙狰狞、狠厉的眼神。
周择瑞的意识渐渐模糊,身体也开始无法控制的抽搐,周择笙的手忽然松开,突然能够呼吸,周择瑞脑子顿时恢复了一丝清明,可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整个身体忽然一轻顿时飞了出去。
“啪”地一声,周择瑞被甩在了墙壁上。
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随即而至,周择瑞呻吟出声,他身上的骨头仿佛都被撞碎了,整个人在地上不停地翻滚,还没有熬过这痛楚,周择瑞惊恐地发现,周择笙又向他走来。
周择瑞向后退去,下意识地喊叫:“来人……来……人……”
他声音嘶哑,喉咙中还有血沫呛出,可他顾不得这个了,只想要惊动外面的狱吏。
周择瑞的身体撞在了墙上,他已经退无可退,好在外面的狱吏在这时候走进了屋子,周择瑞心中欢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切地指向了周择笙。
“他……他……他……”
谁知那狱吏仿佛没有听到般,不曾抬起眼睛看他一眼,而是拉上门退了出去。
值房的门再被关上那一瞬间,周择瑞的心彻底凉了。
刑部的官吏明显与周择笙勾结在一起,就算他喊得再大声,外面的人存心不理不睬也会当做没有听见。
这种事他太熟悉了,掌控别人生死的时候,他也曾这样得意的做过。
就像……大嫂。
周择瑞好像明白了,周择笙为什么会这样做,他都知道了。
“你别过来。”周择瑞更加慌乱起来,急切的开口说话,让他一阵咳嗽,嘴里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啪”地一声。
周择瑞脸上一阵火辣,左脸被重重地打了一巴掌,这力道极大,让他脑子顿时一阵嗡鸣声。
紧接着又“啪”第一声。
右脸又是一巴掌。
周择笙一气呵成,连续抽打几次,周择瑞的脸已经高高肿起。
“呕”周择瑞吐出两颗牙齿。
周择笙暂时停了手,周择瑞借着这个机会手脚并用向门口爬去,他想要离开这值房。
就像是在耍他似的,就当周择瑞即将摸到门板时,一只脚抬起踩上了他的后背,用力将他牢牢地钉在原地。
周择瑞睁大了眼睛,手臂无用地在周围挥舞。
那脚开始在他皮肉上碾磨,仿佛要碾碎他的骨头和血肉。
周择瑞惨呼出声,那只脚终于离开了他的后背,不过下一瞬就出现在他的腿弯处,毫不留情地跺了下去。
周择瑞清晰地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响,他嘴唇哆嗦还没惨呼出声,身体就被翻了个个,然后那只脚重重地踢在了他的裆上。
周择瑞浑身的汗毛全都竖立起来,发出最后一声闷哼后,他就晕厥了过去。
周择瑞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觉得浑身冰冷,他急促地喘息着,冷水从他脸上滑落,耳边传来田妈妈说话的声音。
周择瑞努力地想要将周围的情形看清楚,就看到田妈妈跪在不远处,旁边坐着一个文吏正在写着公文。
田妈妈道:“奴婢全都说了。”
冯安平道:“再说一遍。”
田妈妈只得再次开口:“三老爷半夜前来找老太太,说他杀了大太太,请老太太帮忙遮掩过去。”
“老太太怎么说的?”
“老太太只说冤孽,就不该将大太太娶进门,果然是个祸水,克死了大老爷,又来乱周家,死了也好,让奴婢去收敛大太太尸身,若是发现尸身上有什么痕迹就想方设法遮掩住,免得被人发现。
奴婢也不忍这样,大太太平日里待人极好,从来没有发落过哪个下人,就算有下人侍奉不周,大太太也不会放在心上。这样的主子谁不喜欢呢?可家里是老太太做主啊!”田妈妈说到这里,旁边的狱吏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田妈妈忙摆手:“奴婢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自然要为老太太做事,虽然这件事不好办,但办好了自然功劳也越大,这样想着奴婢才带着人去了大太太房里,将挂在房梁上的大太太解了下来,安放在床铺上。”
冯安平不出声,田妈妈继续说下去:“看到大太太衣衫、发髻凌乱,脖颈上除了绫子的勒痕之外,还有几个青紫的手印,脸颊有些肿,手腕上也有伤痕,裙子被撕破了,鞋子都没了,只剩下一只袜子在脚上。”
田妈妈说到这里不禁更咽起来,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一遍遍回想大太太当时的惨状忍不住心生愧疚。
田妈妈道:“后来我发现大太太发髻后全是血,应该是撞破了头。血淌在地上和大太太的衣裙上,地上可以擦干净,那衣裙是绝对不能要了,怕会被人发现,我就给大太太换了衣服,将衣裙拿去园子里烧了。
这时候,老太太就来了,有了老太太坐镇,我心中更加安稳,将衣服处置好了之后,我回到房中,用玉簪粉遮盖住大太太脖颈和脸上的伤痕,然后又在老太太吩咐下整理了大太太的屋子。”
田妈妈抿了抿嘴唇:“大太太内室里有半截玉簪,看到玉簪我就知道那是三老爷的物件儿,我将玉簪交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将玉簪收起来,见到三老爷时就还给了三老爷,让三老爷丢掉。
那玉簪上有血,我怀疑大太太用这簪子伤到了三老爷。”
听到田妈妈这话,周择瑞下意识地向自己胸口看去,那里的衣服早就被人拽开,周择瑞的心沉下去,已经有人验过伤了。
虽然经过了多年,但那里还有一块抹不去的伤痕,每次他摸到那伤痕时,就会回想到那天晚上。
可惜只差一点点他就要得手了,不想被大嫂抓到了他头上的玉簪,用力刺向了他的胸口。
好在那玉簪不够尖锐,他才没有性命之忧。被玉簪伤到后,恼羞成怒之下,他用手掐住了大嫂的脖子。
“不是我,”周择瑞忍不住开口道,“不是我杀的人,是徐贵……徐贵杀了大嫂。”
第486章 求生
周择瑞求生欲望驱使,一口气将后面的话都说出来。
周择瑞道:“我就是掐了大嫂,没有杀她。”他是没想到大嫂一个平日里看着如此柔弱的女子,却是如此的厉害。
他还以为大嫂没有了兄长的庇护,兴许被他劝说几句就半推半就,再不行他只要得了手,大嫂碍于名声也不敢说什么。
一个没有了娘家,夫君亡故,还要照顾身下幼女的女人,目光坚定和锐利,让他竟然看着有些害怕。
他掐住大嫂喉咙时,大嫂拼命挣扎,他的裆下被狠狠地踹了一脚,疼痛中他就住了手。
紧接着大嫂厉声呵斥他:“你兄长在你背后看着呢,你这个畜生。”
周择瑞道:“大嫂挣脱后,骗我说大哥就在我身后,我吓得转头去看的功夫,大嫂就站起身将一把匕首抄在手中,这样的情形下,我怎么还敢上前,于是就灰溜溜地从屋子里跑出来,我怕大嫂会将这件事说出去,就跟大嫂说,为了阿珺以后的名声着想,大嫂最好当今晚的事没有发生。”
周择瑞说完这话,就看到那位冯通判走到他面前,周择瑞激动地挣扎着:“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杀人。”
冯安平冷冷地道:“那你为何说是徐贵杀了人?”
周择瑞道:“我跑出大嫂的屋子,就发现徐贵在院子里,徐贵当时是周家的护院,想必是听到了动静所以找了过来,我怕徐贵坏事,正想要威吓他,没想到徐贵主动说绝不会将今日看到的说出去,还为我担忧,万一大嫂将此事张扬出去那可怎么办?
我也慌了神,可事已至此,没有别的法子。徐贵就说帮我去大嫂院子里听听风声,若是有动静立即向我禀告。”
周择瑞喘了几口气,下体和膝盖火辣辣的疼痛,可他现在被绑在刑架上半点动弹不得,那疼痛就像一根根小针从伤处一直扎进来,钻进他心窝里,让他就快要忍耐不住了。
周择瑞接着道:“我还没有回到屋子里,徐贵就又追上了我,徐贵说大嫂自缢了。”
“徐贵回到大嫂院子里,就听到屋子里又传来动静,他推开窗子向里面看,就看到大嫂吊在房梁上,那时候大嫂的身体还在挣扎,可他没有进屋将人救下来,而是来问我要不要救人?”
周择瑞慌忙为自己辩解:“徐贵这一来一去浪费那么多时间,人早就死透了,我就算过去也没有用处,而且我出现在大嫂房里要怎么向人解释?想到这里我就去找了母亲,请母亲出面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