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万安——云霓
时间:2021-03-23 09:53:11

  林夫人叹口气:“我们侯爷这次进京也是因为在山西丢了战马,我也盼着能早日查明这桩案子。”
  魏元谌目光微深:“我也是因为战马案才来到山西,现在韩钰和卫所副将被抓,战马案显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林夫人听到这里忍不住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
  听到这里,顾明珠的耳朵支起来,母亲这是从心底信任了魏大人。
  魏大人这般拉进关系有些不太对。
  这是要明着驱使顾家吗?
  如果与魏家走得太近,魏元谌会不会趁机拉拢父亲?毕竟她父亲这个被人嘲笑只会贩卖马粪的傻勋贵,只是个空壳子,不经琢磨。
  万一被摸透了,还不知顾家和魏家会变成什么样的关系。
  魏元谌道:“等今日之事捋清楚,我再与夫人细谈。”
  魏元谌说完转身离开。
  林夫人喃喃自语:“希望魏大人能将一切查明。”虽然魏大人看着可怕了些,这案子最终可能还得落在他身上,如果顾家真能帮上忙,她也会尽力。
  ……
  魏元谌走远了些,初九才跟上来低声道:“三爷,您这是相信顾家了?”
  魏元谌没说话。
  初九却觉得很好,顾家人很有眼色,那个叫宝瞳的丫鬟,方才就打量了他好久,要么是觉得他气宇轩昂,要么是眼神不好。
  这么年轻的丫头,自然是前者。
  可见她很有眼光。
  初九道:“那宝瞳通一些医术,但是不精。”他不知道三爷如此注意一个丫头做什么?
  “你看她身形可像那医婆吗?”
  初九吓了一跳立即道:“不像,不像。”三爷该不是找不到那医婆,心中魔障了吧?说起来三爷为何要问他?三爷自己应该更清楚才对,三爷不是还抱过那医婆,虽然场面让人不忍直视。
  话说回来,三爷这般对一个医婆上心,难道是口味殊异?
  初九想到这里,感觉到三爷那凌厉的目光,急忙向四周瞥去,目光掠过顾家的女眷:“随便指个女眷都比那宝瞳像,那医婆有些矮而且还……总之,就像……就像顾大小姐般又瘦又矮。”当然顾大小姐应该是年纪尚小,那医婆是真的矮。
  初九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不过他发现三爷忽然异常安静,一双眼眸中都不见半点的波动。
  魏元谌道:“不可能。”
  初九点点头:“我只是随便一说,三爷不要放在心上。”
  除非,找不到另外的答案,那个看起来再不合理,也是真相。
  魏元谌不再说话,转身走向屋子前,他还要审问韩钰,让眼下这桩案子尘埃落定。
  初九将韩钰提出来丢在地上。
  韩钰趴在那里挣扎着抬起头,只看到无数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那些眼睛中满是愤怒,仿佛恨不得冲上来将他分食入肚。
  初九伸手将韩钰口中的布团取出,韩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韩钰十分虚弱,脑海中满是那一双双眼睛和枯瘦狰狞的面孔,如果他不肯开口,说不定魏元谌会让那些民众上前来。
  他亲眼看过吃人,不想临死之前还被人咬下皮肉。
  韩钰声音沙哑:“我认了,七年前是我吩咐江先生设局,利用‘珍珠大盗’、陆慎之、闫灏等人除掉了王知府,后来我让江先生带着闫灏开铁山矿,铁是好东西,无论大周还是番人都喜欢,这矿山就是我的金山银山,明着我依旧是个清廉的官员,朝廷永远查不出我的错处。
  如今被揭穿,我也愿伏法认罪。”
  反正他已经要死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魏元谌接着道:“你贪墨的银子在哪里?”
  “外宅,”韩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都在外宅。”
  “即便我现在让人去你的外宅查看,应该也不会发现太多银子吧?”魏元谌微微一笑,“你说出这些敷衍我,无非觉得你很快就会死了,自然不会再受刑。”
  韩钰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魏元谌将从竹筒里拿出的纸笺递到韩钰眼前。
  韩钰只看了一眼,面色立即变得难看,脸上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魏元谌道:“那人将纸笺撕开分成上下两张,上面这张写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看到这张字条,你立即就想到那箭头有毒,因为当年你就是这般偷袭了‘珍珠大盗’,所以你吩咐郎中为你剜肉去毒。”
  听到这里,韩钰的脸控制不住地抽搐。
  魏元谌接着道:“下面这张写着:七年前用淬毒冷箭伤我,如今还一箭,难平心头之恨!只愿早日真相大白,天下再无冤案。他将这字条留下希望府衙的人找到字条,目的是揭穿你的罪行。”
  魏元谌停顿了片刻,眼睁睁地看着韩钰情绪逐渐失控:“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让七年前的案子真相大白,所以他不可能毒死你,我也看过了,你的伤口没有变黑,那箭上无毒。
  你上当了!”
  这几个字成了压垮韩钰最后的稻草,他忽然竭力挣扎起来:“你骗我……你骗我……”
  魏元谌乜了韩钰一眼:“所以,我们的路还长着,你不会轻易死去,我也不会让你死,除非你将所有恶行交待清楚。”
  魏元谌话音刚落,院子里顿时传来欢呼声,很快欢呼变成了哭泣。
  “苍天有眼啊……”
  “大人英明……”
  有人笑,有人哭,有人想要扑上来厮打韩钰,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民众们的冤屈和痛苦。
  韩大太太看到这种场景,直接瘫软在地上。
  “将案犯押入大牢,”魏元谌吩咐道,“庄子上所有人审问之后才能离开。”
  ……
  崔祯很快得到了消息,韩钰在民众前供认了罪行。
  山西的事必然要震动朝野,太子也是难辞其咎,铁器和战马的去向,如果不查清楚,太子会失去皇上的信任。
  林太夫人幽幽地从榻上醒来:“我这是在哪里?”
  崔渭急忙道:“还在庄子上。”
  “为何不归家去?”林太夫人挣扎着道,“我要回祖宅。”
  “好,”崔渭一口答应下来,“孩儿这就去安排。”
  背对着软榻的崔祯回过头:“魏大人下令,文吏没有做好文书之前,不准离开庄子。”
  崔渭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没有开口,只是又回到软榻旁服侍林太夫人起身。
  “为什么要听他的?”林太夫人咳嗽两声,“我受了风寒,在这里如何养病?”
  崔祯神情坚定:“母亲庄子上的庄头想要趁乱逃走,已经被衙差抓了,不出意外,他应该知道孙勇为何会被杀。
  我们崔家卷入了这桩案子,为今之计应该早些向衙门说清楚,母亲若逆着魏大人的意思行事,恐会为崔家多添嫌疑。”
  林太夫人一脸灰败:“在你眼里崔家比母亲还重要吗?”
  崔祯看向崔渭:“二弟先出去,我与母亲说两句话。”
  崔渭迟疑地看了一眼林太夫人,这才起身走出了门。
  崔祯走上前,微微皱起眉头:“如果母亲早些听劝,不要来到这庄子也就不会有这些事,现在韩知府认罪,太原府必然会有大动静,母亲要么回京城去,要么安安稳稳待在族中,若是再出什么差错,只怕我护不住母亲。”
  林太夫人浑身一抖:“你要做什么?说这样的话是在要挟母亲吗?”
  崔祯面色不虞:“母亲好好想想儿子的话。”说着就要转身走出去。
  林太夫人身体前倾,仿佛要一把将崔祯拉回来:“莫不是你还没有忘记当年那桩事?你还在怪罪母亲?你父亲……”
  崔祯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父亲过世之后……儿子问过母亲,母亲说都是为了崔氏着想,盼着我能承继爵位支撑起整个崔氏。
  儿子也跟母亲说过,从此之后,我不再是您的长子,我只是定宁侯,从那时起这话一直刻在我心上,从未忘记过,也请母亲不要忘记。”
  崔祯说完向外走去,身后传来林太夫人的哭声。
  ……
  忙碌了一整夜,魏元谌回到城中的住处准备休息片刻。
  刚刚走进院子,迎面就遇见了将要出门的孙先生。
  “先生,”魏元谌想起来,“有件事我想问问您。”
  两个人一起进了门,魏元谌从怀中掏出两支箭头:“先生可能辨认出上面残留的毒性?”
 
 
第67章 张老爷
  箭头一新一旧。
  新的上面的血迹仿佛才刚刚干涸。
  孙郎中取出一块软布,隔着布先将那看起来很新的箭头拿起来,端详了片刻,孙郎中将箭头凑在鼻端闻了闻。
  除了血腥味儿之外,有股淡淡的花香。
  “这上面被人涂了曼陀罗花汁,”孙郎中看向魏元谌,“曼陀罗花汁可以缓解疼痛,外科郎中动刀之前多用此药。”
  孙郎中说完微微一顿:“三爷也用过。”
  魏元谌抬起眉眼,那双清冷的眼眸如同一潭被吹皱的池水轻轻荡漾,目光也渐深远,似是想及了那个时候。
  “三爷伤得重,加上被人故意刁难,没有得到及时诊治,造成伤口溃烂,每日都要排脓血冲洗,我就用了些曼陀罗花汁,让三爷免得再受太多苦痛,”孙郎中长长叹一口气,“之后如珺就用这个法子,在大牢里给三爷换药。”
  想到了那些过往,魏元谌腋下的伤口开始疼痛。
  所以每次她来换药,他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她专心致志地换药,他躺在地上,借着微弱的光,悄悄地望着她。
  看着她来又离开,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动弹不得。
  魏元谌轻轻收拢了手指,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既然外科郎中都会用,这药也就没什么奇特。”
  孙郎中捋了捋胡须:“不过曼陀罗花有毒,需要掌控好用量,用多了恐怕人精神倦怠,陷入昏迷之中。”
  孙郎中说着看向魏元谌:“中箭那人精神如何?”
  魏元谌道:“受了惊吓,以为自己中了毒,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孙郎中道:“药量刚刚好,可见用毒之人熟知曼陀罗花药性,这曼陀罗花用处不小,我知道坊间有人用它做‘蒙汗药’,因为此药让人服用或闻到都会浑身乏力乃至晕厥,不过……”
  孙郎中没有继续往下说。
  魏元谌看过去,每次孙郎中要提及如珺时都是这般模样。
  魏元谌道:“先生但说无妨。”
  孙郎中接着道:“我只是想起曾与如珺提及这些,如珺说药不分好坏,要看用它的人如何,这曼陀罗花可治病患也可对歹人,在她看来是味好药。
  我现在还后悔,如果当年给如珺留些曼陀罗花,或许如珺不会被那些人抓住。”
  魏元谌沉默,就算有曼陀罗花,如果有人一心想要除掉她,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如珺这番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必然惊诧,女眷怎能想到用药来伤人。
  她表面上柔弱,心中是如此刚强,懂得保护自己。
  所以那晚她才会手持利器,为自己抗争,不会轻易被人摆布。
  魏元谌半晌才将思绪拉回来,常在坊间行走的“珍珠大盗”用这样的东西对付韩钰,也合乎常理。
  孙郎中又将旧箭头拿起来,打开药箱拿出一把小刀,从箭头上刮了些粉末。
  “时间太久了,这上面的药性还要仔细分辨。”
  孙郎中说到这里,不禁“咦”了一声,用手捻了捻那粉末,凑在鼻端闻了闻,然后竟然将手送进嘴里尝了尝。
  魏元谌皱起眉头:“先生。”
  孙郎中端起茶来漱口,魏元谌立即拿起痰盂立即送过去:“先生不可随意尝毒。”
  “无妨,看起来不是烈性毒药,”孙郎中吐掉嘴里的水道,“我取一点尝不碍事。”
  魏元谌道:“若是有人中此毒箭是否能存活?”如果中此毒箭能活下来,那么今日针对韩钰之人,就有可能是当年的“珍珠大盗”。
  孙郎中向魏元谌摆了摆手,眉头忽然紧紧地皱起:“你让我想一想。”他的目光落在那箭头上。
  “尝后舌尖发麻……比曼陀罗花烈性,是草乌……”
  “不对……不对……不止是草乌……”
  孙郎中自言自语了片刻,忽然起身离开屋子,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初九想要追过去却被魏元谌阻拦:“让先生独自一个人想想。”
  初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暗卫已经将崔家庄子周围都找遍了,却没有发现‘珍珠大盗’的踪迹,当时下了一场大雨,许多痕迹已经被雨水冲刷掉,暗卫还会继续追查。”
  初九忙乎了整整一夜,却一无所获。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孙郎中捧着一本册子重新走回来,“我以前接诊过一个病患,也是中过毒,与这个十分相似……草乌最终伤及心脉……附子让人浑身脱力……还有……这毒药不会立即使人致死,会让人失去行动之力。”
  魏元谌道:“中箭之人逃走了。”
  孙郎中道:“那此人定然身手了得,不过这样奔逃会让血流加快,中毒更深。”
  魏元谌接着道:“他很快就将箭拔出。”
  孙郎中摇头:“那也无用,毒会残留在他身体中,渐渐侵蚀他的心脉,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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