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万安——云霓
时间:2021-03-23 09:53:11

  柳苏道:“大人心火内炽,扰乱心神,内伤七情所致脏腑失调,应用养心安神的方子。”
  魏元谌本来微微勾起的嘴唇,此时慢慢落下,眯起眼睛望着柳苏。孙先生与他提及过,他的伤可能有两种情形,一种是当年那利器取出时残留了一些在皮肉中,一种是他患了心疾,又或者两者兼有。
  他病症发作时,孙先生曾用养心安神的药方。
  这是巧合?
  不,三番两次如此,绝非巧合,她定然受过孙先生一脉的人指点,要想查明也非难事,等他回京之后就让张桐去查找线索。
  有些东西不会凭空而来,必然有因果。
  “放下吧!”魏元谌道。
  “三爷尽早服用,服了药也好歇一歇,”柳苏道,“这两日还要奔波辛苦,三爷身子不能有恙。”
  柳苏退了下去,魏元谌看向桌子上的药碗,伸出手将碗端起放在鼻端,药味儿有些熟悉,苦中带着几分酸涩,他缓缓送到嘴边吞下,果然养心安神的药都有些相似之处。
  是同一副药,还只是相似,他竟然一时辨别不出。
  一碗药下去,他似是真的安定了许多。
  魏元谌站起身,吩咐初九:“打水来。”现在就看这药是否能助他安睡片刻。
  嘱咐好柳苏,顾明珠回到院子里,重新爬上床,不久之后就听到母亲的声音,她将脸埋在被褥中,一切都刚刚好,心中一块石头放下,她也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这一觉所有人仿佛都睡得很安稳。
  ……
  从京城往太原府的官路上,还有人披星戴月地赶路。
  正是怀远侯。
  连续赶路让胯下的骏马不停地喷着粗气,奔动的四蹄也越来越慢。
  “侯爷,歇一歇吧!”护卫赶上前道,“这样下去马也要支持不住。”
  怀远侯不得不勒住马,多少年没有这样赶路了,两腿之间磨得生疼,可他不能不着急,收到京中的消息之后,他就知道之前谋算有误,夫人和珠珠没能离开太原府去往陕西。
  他实在没想到案子会查的这么快。
  太原府案子有了眉目,皇上安插在怀远侯府周围的眼线也都撤了回去,他这才上奏折请求回太原接女眷。
  一定要尽早赶到太原府才行,怀远侯接过水囊仰头饮下,然后看向护卫:“去前面的驿馆换马。”
  ……
  魏元谌醒过来时,天已经开始放亮,没想到他会睡得这么沉。
  魏元谌起身穿上长袍。
  一股香气顺着窗子缝吹进来,并非是什么山珍海味,甜糯的味道裹在一股炊火的气息中。
  魏元谌站在窗前,隐隐约约看到厨房中有人在忙碌。
  风吹过,一角衣裙展露在他面前。
 
 
第158章 伤肾
  魏元谌静静地站着。
  眼前的情景就像是一幅画卷,让人不忍去打破,而厨房中的那个人,与他心中的人又模糊在一起。
  忽然有个影子从厨房里跳出来,是只雄赳赳气昂昂的五黑鸡。
  五黑鸡在院子中闲庭信步,扑动着翅膀,每根羽毛中都透着股得意的神情。
  魏元谌以前没发现,这五黑鸡的确有些不同,没有委屈“小白”这个名字。
  这院子很小,两个屋子离得格外近,他向旁边挪动一下脚步,就看到了她的脸孔。
  果然是顾大小姐。
  天亮了,顾大小姐就可以寻个理由四处跑动。
  从远处看顾大小姐在弯腰看锅里的吃食,垂下的眼睛挡住了她心中的思量,其实她是在与柳苏说话。
  锅里的粥“咕嘟”“咕噜”冒着泡,米香四溢,顾明珠低声道:“一会儿让魏大人将这碗莲子百合糙米粥吃了,跟初九说最好吃一阵子,管保心火全消。”魏大人年纪轻轻那么大的火气做什么,少了心火,心疾的症状也会跟着减轻。
  柳苏点点头:“魏大人不是那种听话的病患。”
  顾明珠不禁一笑,卸掉医婆的身份之后,她还没有与柳苏这样说过话:“遇到这样的病患就要吓吓他,他不肯吃,你就说久病伤肾,他就明白了。”走在坊间卖药,女子要助孕保胎、堕胎药多,男子常求问肾虚之症,魏大人那么年轻,定然不想让自己热伤肾阴。
  柳苏心领神会,还是大小姐厉害。
  顾明珠看完了这些,就准备溜达回去,免得一会儿母亲寻她,刚刚抬起头就发现一个人走过来。
  猝不及防地看到那人面容,顾明珠怔愣在那里。
  算一算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六年多前,小叔要去军营中历练,临走之前来京中看她,给她买了许多小物件儿,跟她说:“女孩子也不要太被约束,表面上应付应付,背地里要有自己的思量。”
  族人常说小叔不守规矩,整日在外惹祸,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跑去山上差点被熊吃了,第二次遇到了山匪打得满身是血回来,却也将山匪头目送去了府衙,第三次与镇上的乡绅起了冲突……总之在族人眼里,小叔一言不合就要动拳头。
  小叔来京中做客,祖母总会免不了多嘱咐她几句,可她却一直觉得小叔这样才好。
  周择笙越走越近,顾明珠鼻子愈发酸涩,就要控制不住眼睛中的泪水,她急忙低头平复情绪,再抬起头时又是那个不通世事的顾大小姐。
  周择笙看到了顾明珠不禁一怔,怎么会有个女眷在魏三爷的院子里。
  “这不是……顾大小姐吗?”初九装作一脸惊讶。
  初九一早带着护卫去准备车马,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的宝瞳,宝瞳可能又来打听三爷的消息。
  他们不在这里,宝瞳和顾大小姐更容易进院子,所以他就装聋作哑当做什么也没瞧见,干脆还将门口的护卫也都遣开,不成想没看住周择笙,这位周家爷也太不会挑时候了,三爷还没醒,人都要走了。三爷知晓得多伤心啊。
  柳苏道:“我在屋子里煮饭食,就看到大小姐进了院子,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
  顾明珠开始在地上寻找,她抱着五黑鸡前来就是要以它做借口,现在那只鸡哪里去了?
  魏元谌眯起眼睛望着顾明珠,还没有从顾明珠方才的表现中回过神来。
  顾大小姐瞧见周择笙时脸上露出了异样的神情,惊愕中带着激动和欢喜,虽然很快她将情绪遮掩住,他却看得十分清楚,那分明就是相熟的人久别重逢时的模样,不,应该比相熟的人更亲近。
  可周择笙根本不认识顾大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大小姐再次和如珺重合在一起。
  每次当他觉得将两个人分开时,却总会有新的情形再将二人模糊。
  顾大小姐转眼也装作一脸茫然,她小心翼翼地遮掩,就像是扮作医婆、蒋姑娘时隐瞒她顾明珠的身份一样。
  她现在就是顾明珠,那么她在隐瞒哪个身份?医婆?蒋姑娘?珍珠大盗?还是他不知晓的身份,哪个身份又与周择笙相识。
  顾明珠小心翼翼藏在心中的秘密到底又是什么?
  看来他需要找机会试探她,看清楚她的心思。
  魏元谌正在皱眉思量,忽然瞧见门口有东宫人的身影,那些人向屋子里张望,他们发现了顾大小姐,一双眼睛仔仔细细地瞧着。
  不能让顾大小姐被东宫的人盯上,魏元谌低头看向屋子门口,五黑鸡正要从帘子缝隙挤进来。
  魏元谌一脚踢了过去。
  随着“咯咯咯”的叫声,毫不知情的五黑鸡突然被一股大力踹飞,它拍起翅膀堪堪稳住身形,然后摇摆着大屁股向院子里冲去。
  顾明珠瞧见了那如同逃命般的五黑鸡,立即欢快地跑上前,一把将五黑鸡抱在怀里,然后她就向五黑鸡的来处看去。怎么会那么巧,这鸡一下子就钻了出来,而且跑得有些神速。
  “大小姐,”宝瞳气喘吁吁地找过来,“您……您找到小白了。”
  宝瞳一脸怨怼地望着五黑鸡:“天刚亮就跑出来,害得我家小姐到处找,还好跑回了魏大人这里。”
  “大小姐,您将这鸡放下吧,这鸡本来就是魏大人养的……”
  顾明珠显然很不愿意,抱着鸡撒开腿向外跑去。
  初九咳嗽一声道:“这鸡还要劳烦顾大小姐和宝瞳姑娘照顾。”
  宝瞳顾不得与初九说话,急忙追着顾明珠离开。
  初九不禁啧舌,看那五黑鸡自在的模样,顾家的吃食定然好得很,离开太原府之后,五黑鸡就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他还以为这货是因为离开了邻家的芦花鸡,心中难过不肯吃食,现在他才知道,这吃货是嫌路上的草和虫儿不香。
  这是只嫌贫爱富的鸡。
  外面东宫的人也缩回了脖子,对眼前的事彻底失去了兴趣。
  等到院子里再度安静下来,周择笙才道:“这就是怀远侯家的大小姐?”看起来就似患了痴傻症,至少现在他没觉得有何怪异之处。
  魏元谌伸手推开了门,周择笙立即走了过去:“怀柔公主一早带着护卫离开了驿馆,东宫有人追了上去,我们要怎么办?”
  “不急,”魏元谌道,“看看太子爷有何决策。”若太子知晓内情之后,整饬人马想要与那些人一战,还算是有些大周储君的模样,他也会尽力辅佐,保太子安然无恙。若太子打别的主意……那就只好让太子为了大周百姓做出些牺牲。
  魏元谌正准备与周择笙一起出去查看情形,柳苏端了粥进门。
  一碗糙米粥冒着热气,柳苏不留痕迹地挥动着手将香味儿赶到魏元谌跟前。
  魏元谌感觉到肚腹间一阵空虚,他忽然想知道顾大小姐与柳苏说了些什么,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粥,仿佛没兴趣去吃。
  “伤肾,”柳苏少言寡语,干净利落,“久病伤肾。”
  魏元谌眼前浮起那医婆的模样。
  “嗤”周择笙听到这话,不禁笑出声,魏三爷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个有趣的小厮。
  ……
  太子房中。
  一阵喧哗声从外面响起,太子不悦地抬起头,越过那正在为他整理衣袍的婢女,看向门口。
  申先生快步走进屋:“殿下,怀柔公主带着人走了。”
  “什么?”太子皱起眉头,“车马还没有前行,她去哪里了?”
  申先生看向屋子里侍奉的下人。
  太子挥挥手:“都退下吧!”
  下人陆续走了出去。
  “太子爷,”申先生道,“怀柔公主这次来太原府是因为驸马。”
  “这你说过,”太子淡淡地道,“程翌不知又在做什么,好好的驸马不当,整日里四处折腾,要不是看在程家还有用处,早就让怀柔与他和离了。”
  申先生坐在椅子上:“太子爷可知程驸马的生母出自赵氏?”
  “哪个赵氏?”太子这话脱口之后立即想到了什么,“你说的是山西兵变……”
  申先生点点头:“程驸马的生母还活着,不止如此,她还另嫁了个百户。”
  太子惊诧地说不出话来,这种事传到京中,程家还有什么脸面立足?若是他必然要杀那赵氏,以免被人拿住把柄耻笑,程翌难道是来太原府处置赵氏的?
  申先生道:“程驸马早知晓此事,这次来太原府是因为赵氏被山匪绑走了,程驸马四处寻找赵氏再嫁的百户……”
  “然后呢?”太子听出来申先生话里有话。
  申先生道:“我早发现公主有异样,让护卫悄悄盯着,发现事情越发不对,于是……拿了那百户。”
  太子睁大了眼睛,到底是申先生,做事如此利落。
  “现在我觉得,赵氏被绑与山西兵变案子有关,绑赵氏的人可能非同小可,并非什么山匪,程驸马和公主上当了。”
 
 
第159章 无耻
  太子听到申先生的话,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些思量。
  山西兵变的案子,赵家,难道申先生指的是林寺真那些人?
  太子撩开长袍坐在椅子上:“你仔细与本宫说说。”
  申先生低声道:“太子爷,我抓到了那百夫长彭良,那彭良带着一些人手正要潜入山中去救赵氏,我们将人拦住审问,彭良什么都不肯说,但他的手下却耐不住透露了一言半语,说他们是在为朝廷锄奸。
  随即我露出东宫人的身份,彭良手下透露实情说,卫所有人与鞑靼私通多年,鞑靼的人早就在大周为所欲为,十二年前朝廷就被蒙蔽,如今再走错路,必然酿成大祸,我还要再问,却被彭良阻止。”
  “这个彭良为何要阻止?”太子道,“他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申先生道:“我大约也猜到一些,那人提及十二年前的事,十二年前与赵氏有关就是山西兵变,他们满嘴的冤屈,可见觉得这件事另有蹊跷,赵氏和彭良在祁县多年,他们一直都在查找证据,为赵家翻案。”
  太子觉得申先生的推断十分有道理,申先生本来就会推演之术,稍微知晓一些消息经过一番演算就能预知结果。
  太子紧紧地盯着申先生:“那他们有没有查找到证据?”
  申先生道:“太子可将彭良和手下叫过来询问,他们见到太子爷之后,必然会说实话。”
  “好,”太子道,“事不宜迟立即将他们传来。”
  说完这话,太子有想起来:“怀柔公主一时半刻不会有事吧?”
  申先生道:“公主刚刚收到驸马爷的消息,驸马爷如今在山中,公主想要追上去还要费些功夫,不过我们也要快些问出真相,也好掌控局面。”
  太子也知晓此事非同小可,立即正色而坐,等到东宫护卫将两个人带进屋子,太子立即看过去,只见年长一些的人身上有些凛然之气,应该就是申先生说的彭良,旁边年纪小的,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目光有些发怔。
  “太子爷。”彭良低头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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