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离瞧着这小正太,这般乖乖的望着自己,她心中也高兴。难怪都说看帅哥对身体好,如今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小帅哥,她看了看都觉得身子好了不少。
想着,她干脆伸出手一把拉住苏祁的胳膊。
苏祁愣了愣,这是何意。
“呀……呀……”
蒋离张开嘴笑,她不过才长了一两颗牙,其中一颗刚出了半截。苏祁见了,噗嗤笑出了声。
见他笑,蒋离有些害羞,缩回了手。
“妹妹生病了,应该静养。我晚上再来瞧你,先好好睡觉。”
苏祁也不知道蒋离究竟能不能听懂,伸手将被子盖得更严实了一些。他明白自己是不能在这里头待太久的,否则祖母手下的姐姐定然要来寻。
故而他便一步三回头的出门走了,蒋离微微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复又睡了过去。
生病总是难熬的,中药见效慢。这场高热竟是硬生生拖了三四日方才退了,病来如山倒,病去若抽丝。
高烧退去之后,蒋离的脸色从红润转为了苍白,瞧着愈发可怜兮兮的。
这几日苏祁每日都来看她,待不了多长时间便要去做功课。然看书的时候,却总是想着,为此苏祁挨了不少手板子。
这日用膳,刘秋芸亲手给苏祁夹了一筷子团圆球,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笑了一声。
“这几日听小严说你总是走神,是在想什么呢?莫非又想进宫了?”
“没有,我才不想进宫呢。”
苏祁摇摇头,宫里头拘束的很,若不是姨母在里头无趣,他才懒得去。
“你不想进宫,那为何总是茶饭不思?”
刘秋芸点了点苏祁的小脑袋,人小鬼大,不过五岁就已经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我是在想妹妹的病呢,这么多日还不见好。”
说起此事来,苏祁便连饭都吃不下,眼前肥美多汁香气扑鼻的团圆球都没了滋味。
“已然大好了,你这位四妹妹身子弱,需得好好养着。”
刘秋芸早就猜到了苏祁是为了此事,并不意外。
“好好的姑娘怎么会身子弱呢,我瞧着宫里的那些妹妹们个个都珠圆玉润的。”
苏祁撇嘴,小孩子家家的生下来金尊玉贵的养着,身边的乳母丫鬟都是顶好的,为何四妹妹身子骨这样弱。
“你这位妹妹情况有些不同,胎里弱。”
刘秋芸叹了口气,摸了摸苏祁的小脸蛋。
沈家被查抄,处斩,断断续续折腾了将近半年。这半年内,消息早就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了。
刘秋芸不清楚蒋府当时是什么情况,但从沈姨娘去世这件事能够看出,沈姨娘的死定然是同此事有关系的。刘秋芸同沈姨娘也算是有交情,当初刚怀孕时二人也是通过书信的。
她这一胎原本是坐的极稳,倘若沈家没出事,哪里会撒手人寰。
想来她能熬过这半年,全都是念着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刘秋芸设身处地的想了想,一个孤苦伶仃的妇人家,在他乡怀着孩子,日日抹泪。
生下孩子之后,为了不耽误夫家和子嗣,便决然走了。便是刘秋芸这等决断心肠的,听了此事都不免感伤。
“母亲,前儿我听到二婶婶说。这位妹妹是沈家人。”
苏祁低声说道,忽而想起白茹蕊的话来。
“胡说什么。”
沈家如今还是陛下的耳中刺,苏祁在家中说没什么,但若是哪日进了宫说出此等话来岂不是犯了大忌讳。
“你这位妹妹,是蒋家的四姑娘。你正儿八经的表妹,同那沈家无甚关系,日后莫要乱说。尤其是在宫里,千万别说沈家。”
苏祁点头,他自然明白在宫中不能说沈家。
他虽然小,然半年前的那事却还是记得一二的。沈家谋逆,据说是在府中搜查出了同外藩往来的密件,那可是通敌叛国的谋逆大罪。
当时整整查抄了半月,审问责罚,半年之久。当时苏祁进宫,宫中也皆在讨论此事。蒋离妹妹的母亲便是沈家的女儿,所以婶婶才会说她是沈家人吧。
“所以母亲,妹妹胎里不足是不是因为她的母亲怀她时思虑过甚。”
其实苏祁想问的不过就是这个罢了。
刘秋芸点了点头,她是从来不会在苏祁面前隐瞒这些事的。他是苏家嫡子,眼下的苏家不过就是座华而不实的空中楼阁,苏祁越快懂事越好。
“找到病症不就更好下药了?明儿我就进宫,找圣手好好问问。”
苏祁低声道,随便扒了两口饭。
吃完之后,眼巴巴的望着刘秋芸。
苏府的规矩,长幼同席,晚辈是不能先走的。刘秋芸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还剩下半碗的饭。
“你先走吧,悄悄的。”
她不爱拘束着儿子,说完这句话,苏祁倘若有耳朵恐怕都竖到天上去了。很快,苏祁便一阵烟般的溜走了。
“太太,哥儿怎么这么喜欢那四姑娘。”
刘秋芸身边的丫鬟不解的问道。
刘秋芸瞥了一眼那丫鬟头上簪着的新鲜芍药花,笑了笑。
“连你都知道捡最漂亮的花戴,他自然也知道喜欢美的。”
“说来也是,那位四姑娘生的是真美,就跟画上的娃娃一样。”
“若是蒋府嫡女,那张脸才是福气。一个庶女……还是沈家……”
刘秋芸顿了顿,无奈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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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离今日的胃口好了很多,金陵的春日花团锦簇,便是在屋内都能够闻到各式各样的花香。
巧娘绕过屏风,带来一股栀子花的香味,不浓。蒋离很爱闻,伸手抱住巧娘的胳膊。
“姑娘今日瞧上去精神好了不少啊。”
巧娘身上并没有戴栀子花,她笑着点了点蒋离的额头,将小团子抱起来走到窗边的软塌上。
今日无风,日头又正好。先生说可以晒晒太阳,故而巧娘便将那芙蓉雕香木窗支了起来。
这一支,蒋离方才知道栀子花的香味从何而来。
外头的院子开了好大一团,层层叠叠的拥在枝头。随即,从那花团中蹦跶出一个小人来,定睛看时,正是揣着樱桃的苏祁。
樱桃罕见,就算是在苏府也不算多。
苏祁挑了最大最好的抱过来,就连琉璃盘都没拿。他跑到窗前,踮起脚往里看。只见蒋离坐在软榻上,精神好了些。
“巧娘,这个是我送给妹妹的樱桃。要先用盐水泡了才能入嘴咧。”
苏祁把樱桃高高的举起来,巧娘见他踮的费劲,连忙弯腰接过来,随即道。
“哥儿进来说话吧。”
苏祁居然还知道樱桃用盐水泡这件事,巧娘倒是有些意外的,反正蒋府的那两位公子肯定是不知道的。
“我今日的功课还未做完,晚间再来吧。”
苏祁拍了拍衣裳,依依不舍的说道。
“哥儿辛苦。”
巧娘点头,不由感叹,世家贵族的子弟们虽然过得富裕,但每日的这些功课也真是够多的。
“我不辛苦。”
苏祁摇摇头,转身又跑了
蒋离觉得有趣,这小正太好像不知疲倦一般。苏府这样大,从他的书房跑到这里是很要些功夫的。
小短腿跑起来费劲的很,他还能每日不厌其烦的来回三四次。蒋离不由感慨,长得好看就是吃香。
她随即看向巧娘手中的那串樱桃,没出息的流了口水。
“四姑娘!瞧瞧你这个馋样子。”
巧娘走上前,笑着刮了下蒋离的鼻头。
第19章 皇贵妃娘娘的礼物
苏府距离皇宫不远,坐马车也不过半个时辰。
天朗气清,皇贵妃正倚在园中红木软塌上瞧皇上刚赏赐的几盆赵粉,朵朵妍丽娇嫩。
听到苏祁又进宫的消息,皇贵妃讶异的抬眼。
“这小子怎么来的这样勤勉?”
话音还没落呢,苏祁已经踩着白石板来了。麂皮靴子敲打在白玉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皇贵妃看过去,自家这侄子生的的确是好,站在这国色牡丹旁竟比花还要出挑。
“姑姑。”
苏祁客客气气的行完礼数。
皇贵妃用扇子点了一下他的脑袋,有些不解。
“你怎么今日来了?莫非是太子有事寻你?”
“不是,侄儿这次来是有事求姑姑的。”
苏祁摇头,低声说道。
“你竟有什么要求我的?”
皇贵妃颇为讶异,苏祁自幼什么都不缺,他本身也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不管是进宫还是在家里,从来不曾要求过什么。
这应该是苏祁头一次开口求人?
“姑姑,您身边不是有一位极好的御医吗?”
皇贵妃养胎之时,受了惊吓故而差点没保住孩子。皇上焦急,遂在天下召集名医圣手来给皇贵妃保胎。
有一名医揭了皇榜进宫,便是大名鼎鼎的圣手陆遥。如今陆遥在太医院任职,还是只伺候皇贵妃一人。
苏祁这次来,便是想求这位陆先生。
“家中有人病了?”
皇贵妃担忧之情浮现,轻声问道。不过想了想,若是家中真的有人生病,就不会是苏祁一个小孩子进宫来说了。
“姑姑,您就借给我吧。”
苏祁牵着皇贵妃的手,巴巴的望着她。
“你若是身子不适,本宫便去将陆先生请来,在这里瞧。”
皇贵妃低声道,侄儿这般楚楚可怜,莫非是他自己身子不舒服。
“不是我,姑姑您就让我将先生请去府上吧。”
苏祁摇摇头,低声说道。
“那你也要告诉姑姑,究竟给谁瞧病啊。”
皇贵妃笑着拧了一把苏祁的脸蛋,这小子惯会撒娇的。
“给妹妹看病。”
“妹妹?”
皇贵妃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哦,是蒋府的那个庶女啊。
不是刚来金陵没几日吗?怎么就生病了。
“怎么回事?”
“母亲说小丫头刚来金陵水土不服是有的,然四妹妹却病的严重,风寒虽好了,身子却还是弱。
后面我才知道,四妹妹是胎里不足,故而身子比平常人都要弱些。侄儿便想起陆先生来,他最是精通的。”
苏祁一本正经的娓娓道来,其实他心中有些忐忑。
蒋离的生母是沈家人,姑姑又是皇上身边最为亲近之人,兴许她会有所顾虑。
“绿翘。”
却没料到皇贵妃淡淡的瞥了一眼身边宫女,
“去将陆先生请过来,拿着本宫的手牌,送祁儿和陆先生去苏府。便是多住上几日也没关系。”
苏祁开心的几乎快要蹦跶起来,然他还记着宫里的规矩,强行按捺住了高兴。只有一双弯成月牙的眸子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看看你的样子。”
皇贵妃起身,牵起苏祁的手。
“你随我来。”
她带着苏祁走进内殿,将一旁侍立的宫女们屏退了。方才亲自从柜中取出一对金镶玉的手镯来。
那玉质通透,金丝缠做鹿纹,俏皮可爱。
“你将这个带去给那丫头,小孩子家家的身子弱需要金玉这类的物件压着。”
说着,皇贵妃将那一对镯子直接塞进了苏祁的荷包袋子里。
苏祁感觉到腰间一沉,伸手摸了摸,点点头。
“还有,就说是你母亲给的。千万别说是本宫这里出去的,明白吗?”
皇贵妃又嘱咐道。
苏祁颔首,“侄儿知道的。四妹妹身份特殊,姑姑放心,我必定不会说出去的。”
皇贵妃惊讶的看着苏祁,他才多大,怎么就知道这些事了。
“姑姑您别这么瞧着我,我虽小,这些事情却早就懂得了。四妹妹虽然是蒋府的姑娘,可沈家的事情才过去不久呢。
若是陛下知道您送了东西给四妹妹,难免不会同您心生嫌隙的。”
苏祁低声分析道,越是亲近之人,对她的要求也就越发严苛。就好像是,母亲总会对自己的功课分外看重一样。
“你这孩子。”
皇贵妃看见侄子这般懂事细腻,心中非但不欣喜,反而还有几分的难过。
倘若她未曾入宫,未曾给家族带来这泼天的富贵。也许苏祁就会跟这金陵城大多数的官家子弟一样,平凡安乐。不用担心家族会在一朝之间覆灭,也不必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帝王的反复无情,皇贵妃不是没有见过。
“姑姑,我已经五岁了。”
苏祁笑着摇头,拉住皇贵妃的衣袖,低声道。
“嗯,马上就是大孩子了。”
皇贵妃颔首,摸了摸苏祁的小脑袋。
此时,绿翘在外头朗声喊了句。
“回禀娘娘,陆先生到了。”
“叫先生进来吧。”
话音落下,宫门被轻轻推开。绿翘走在前头,打开珠帘。身后走出一身穿御医服饰的中年男子,他一双眼睛沉静,脸上的胡须应当是刚刮过,仔细看还能瞧见一些胡茬。
路遥恭恭敬敬的行礼,看见苏祁也在,脸上勾起微笑。
“世子也在啊。”
苏家因为皇贵妃得了一个永乐候的爵位,苏祁便也捡了个世子爷当。
“陆先生,好久不见。”
苏祁笑着点头,轻声应下。
“今儿请你过来,并非是本宫要瞧病。而是这位小世子要请你帮个忙,稍后启程去一趟苏府。
在苏府,见了什么人瞧了什么病,进宫之后便都忘了。只记着一点,去苏府是帮老太君调理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