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然不会是,老先生还是不要随意妄断了。我瞧着这毒药并不简单,想来是我们没见过的。”
白植说的斩钉截铁,见他这般,那老大夫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
“但如今是要我们看出什么毒药,莫非我们跟蒋老爷说看不出来?”
“我瞧着症状倒是有些像细辛。”
白植皱眉,抿唇望着眼前的污秽之物,低声说道。
其余的大夫们或多或少的都会厌恶这摊东西,不会仔仔细细的去看。而那老大夫虽然瞧了,但是又被白植反驳,故而他也没有心思再用心的去想。
“那想来就是细辛了,看老太太这个症状也是能够对得上的。”
人群中一个跟白植素来关系好的大夫附和道,左不过如今老太太的命已经保住了,他们也不想节外生枝。
“对得上对得上。”
其余的人也连连点头,白植见状,心中提着的那块石头终于算是落了下去。
不管到底是不是含冬下的毒,白植都不能让含冬有一丝一毫的风险。这后宅之中,吃人不吐骨头的事多了去了。
含冬又只是个二等丫鬟,东西是她买的,事情若是败露,将她推出去挡罪是必然的。
所以白植今日丢了自己的医者仁心,不管凶手是谁,他都会保住。
“既如此,那我就这般跟蒋老爷说了。”
白植打开门,将事情说了。
一旁的喜鹊连忙走上前,朗声道。
“好,今日大家也都累了,都休息吧。夜色已晚,府中已经为各位准备了厢房,随我来就好。”
很快,大夫们也都整整齐齐的跟着喜鹊走了。
“细辛,这是个什么东西。”
蒋江鹤皱眉,听到白植说这个,他心中有些疑惑。
“到时候将她吃过的东西一一看看,不过今日人多手杂的,恐怕也不能真的将人找出来了。世侄,你今日也累着了,还是先去休息。”
南安太妃叹了口气,轻声劝道。
“今日也多亏了太妃娘娘。”
蒋江鹤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母亲的命既然保住了也算是有惊无险。
“这倒是没什么,只不过听闻你请了青翁上门授课,到时候老婆子我可是要麻烦你将郅儿也叫过来了。”
南安太妃摇摇头,又说起了自己的那个外孙。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蒋江鹤颔首,并没有推辞,倒是非常爽快的应下了。
看来对于他们而言,这的确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见状,南安太妃也笑了笑,心中算是放下了这块心病。
“我今日是回不去了,就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姐妹好了。”
“好好好,我立马让人去收拾屋子。”
蒋江鹤点头,在表面上,他是将温良恭顺做到极致了。
外头的人从来没有说过蒋江鹤任何不好的话,便是在如今的圣上面前,他也完美的挑不出半分错处。
但这个也只是面对外面的人而说的,对于柳氏而言,自家的这位老爷,有时候严苛的不像是丈夫,反而像是个审问她的大人。
蒋江鹤跟柳氏一起回了院子,刚进门,蒋江鹤的面色便阴沉了下来。
“老太太今日昏迷的时候,你就身边?”
“是。妾身当时的确就在身边。”
柳氏怯生生的点头,轻声应下。
“既然如此,为何我去的时候,你人不在?老太太晕倒了,反而要让喜鹊一个丫鬟张罗,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
对于蒋江鹤而言,柳氏过于温柔了些,这不是他心目中妻子的完美人选。
这么大的府邸,若是主母柔软不能理事,那便是最大的祸患。蒋江鹤其实一心想要娶一个老太太那样性子的女人,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娶了柳氏。
“老爷,您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柳氏今日本就心情低落,见蒋江鹤这样指责她,刹那间这么多年积攒的委屈全都涌上了心头。
“我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打算让喜鹊管家吗?老太太出了点事,你便这里痛那里不舒服的,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在宫里头都学了些什么,一点管家的本事都没有。”
蒋江鹤冷笑了一声,他心中有气,又因为没有办法抓到陷害老太太的真正凶手,所以便将这些个怒火都撒到了柳氏的身上。
柳氏失望的看着蒋江鹤,这个男人还是头一次对她说出这种话。她微微颔首,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老爷你说我不像当家主母,我倒是很想问一问老爷,我何曾又真正做过当家主母?自我嫁过来,管家的事我就从未插手过。
这后宅的账本,钥匙对牌,我连见都没有见过。更别说咱们蒋府有多少银子,有多少下人,那些婆子们之间的关系又是如何,哪些签了死契,哪些是外头买的。从没人告诉过我,也从没人愿意教我 。”
柳氏委屈的很,说话声音也大了些,跟她平日里截然不同。
蒋江鹤看着她,皱眉说道。
“你若是真的有心去学,母亲难道还能不给你?你看,当初……”
蒋江鹤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想到沈姨娘如今已经不在了,他便有些感伤。
“老爷是想说沈妹妹吧,沈妹妹生前的确跟着老太太管了不少家事。她比我聪明,也比我会管家,这些东西她也是学的轻车熟路。
但是老爷可曾想过,若是老太太没有一心一意手把手的教她,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家怎么可能这么快便能上手?”
柳氏擦去眼角的泪,想到当初沈姨娘还在的时候,老太太对她可是格外的看重。
不单单是管家大权了,恨不得是想要将自己浑身的本事都传给沈姨娘了。
但是对她呢,总是不冷不淡的。就因为她是跟皇家沾亲带故的,所以在这个蒋府,所有人都提防着她。
“你这么说,可是在怪罪老太太了?沈儿,沈儿她性子好,从前过得又可怜。
故而老太太偏疼她些,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心善。”
蒋江鹤冷冷的瞥了柳氏一眼,见这个女人正在抹泪,心中有一丝的愧疚。
“是我自然知道沈妹妹讨人喜欢,别说是老太太和老爷,便是我自己也是喜欢她的。但就像是老爷你说的,我才是这个蒋府的当家主母。
岂有将我晾在一旁,教一个姨娘管家的道理?”
柳氏抽泣了一声,她声音听上去可怜的很,哭的梨花带雨。
蒋江鹤见状,有些心软。他咳嗽了一声,声音比起从前软了些。
“老太太这么做的确不妥,但是你今日做的也的确是太撑不起场面了些。”
“老爷,自从沈妹妹走之后,我便每日都睡不着觉。身子比平常还要差些,每日都是要吃药的。
今日看见母亲倒在面前,我慌得话都不会说了,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此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妥当,日后我一定好生注意。只是老爷对我也太凶了些。”
柳氏见蒋江鹤的语气变得和软了,也用帕子轻轻的擦去了自己的眼泪,随即走到蒋江鹤身边,撒娇一般的拉住了蒋江鹤的手。
“我也是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脾气,你素来知道我的性子。你也别哭了,越哭我这头也疼了。”
蒋江鹤叹了口气,从柳氏手边接过帕子,帮她擦泪。
“妾身心里委屈,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柳氏点点头,就势躺到了蒋江鹤的怀中。
“老太太如今身子好了才是最要紧的,我明日一定会好好的查查今日的那些吃食,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只不过这些东西平日里都是老太□□排的,妾身手中没有名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查了。”
柳氏低声说道,说到此处,她颇有些为难。老太太遇害,如今还在昏迷不醒。自然没有法子自己来找凶手,只不过今日厨司还有下人们的名册都是仁清堂锁着呢,她人都找不到,可要如何找凶手。
“没事,明日去叫喜鹊给你。不过这事千万不要太过张扬了,明白吗?”
“妾身自然知道,今日是四姑娘的满月礼。若是事情闹大了,面上太不好看。我心中自有思量的,老爷你且放心。”
柳氏颔首,她虽然没有管过家。
但是平日里便是看也看会了,听老爷的意思,如今是愿意将管家权力交给她了。
一时间,柳氏有些感慨。心中竟觉得老太太出事是一桩好事了,只不过这个念头不过只是出现了一瞬便立马被她自己掐灭。
再怎么说,老太太并没有苛待过她。
又是蒋府的老祖宗,是老爷十分推崇的人物,她怎么能这么想。
柳氏想及此,心中羞愧,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先歇下吧。”
还好蒋江鹤并未发现异样,他开口说道。
“好。”
夫妻两个各自洗漱了安置下,屋内吹了灯。
外头月明星稀,柳氏透过纱窗的缝隙,看着窗外。
也不知道立春的轿子如今到了何处,可千万不能让人抓住了呀。
“太太,奴婢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您可千万一定要保全自身。老太太的毒是我下的,她死不了。我为的不过就是把管家权给您争过来,您可千万别再忍让了。”
立春临别前,悄声说了这么一段话。
月色下,她的眼睛格外的亮。柳氏点点头,“你且去吧,待事件平息,我还接你回来。”
第13章 立春惨死
次日清晨,喜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晚上躺在老太太身边睡了大概两个多时辰,睁眼的时候,外头已经放亮了。
看着时辰,蒋老爷应该还没有出门。她连忙穿戴整齐衣裳,快步的往主屋走去。
却没有想到,在路上居然听到了一桩奇闻。
“你可看见了?”
“我早上打水的时候看见了的,那脸啊都已经不成模样了。看上去好像是被人打了之后丢下去的,只不过穿的那身衣裳似乎是太太身边立春的。”
两个丫鬟躲在花架子后头窃窃私语,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喜鹊的耳中、
喜鹊快步走上前,压着嗓子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可是府中出什么事了!”
“喜鹊姐姐,你来了。”
那两个丫鬟吓了一跳,看见是喜鹊,都往后退了一步。
“我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我们……”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开口道。
“今日有人在井水里头发现了一个……一个死了的丫鬟,脸好像是被人打过了,穿的衣裳却是立春的。
我们刚才便是在说这件事,喜鹊姐姐我们不是故意在私底下议论的,我们知道错了。”
府中的规矩比较严,这两个丫鬟私底下窃窃私语的谈论这种秘闻,被喜鹊听见,按理来说是要受责罚的。
但是今日喜鹊却没有心情管他们,她皱眉,低声道。
“不要再说了,如今尸体在哪呢?”
“被太太吩咐人抬走了,至于如今在哪里,我们两个也不清楚的。”
丫鬟们哆哆嗦嗦的说道,他们两个也不过是听旁人说的。
“行,快去干活。再被我抓着偷懒,把让你们的妈妈把你们发卖了。”
喜鹊颔首,临走之前还不忘敲打敲打丫鬟们一句。
丫鬟们连连点头,赶紧应下,哪里还敢再议论呢。
喜鹊急匆匆的往柳氏的院中赶去,走到的时候,柳氏刚让立春的娘老子将人抬走。
“太太,听闻立春出事了?”
喜鹊走上前去,开门见山的问道。
“嗯,应当就是那丫头了,身上穿的衣裳还有穿戴的首饰都是我给她的。”
柳氏一双眼睛都哭成了桃子,瞧着可怜极了。
方才立春的娘老子过来的时候,柳氏还专门封了一个大大的银包给他们。里头足足封了一百两文银,那两个人是感恩戴德。
如今柳氏为了一个丫鬟又是伤心又是赏钱的事情都已经传遍了,谁听了不说一声这蒋家的主母甚是仁慈呢。
不过在喜鹊心中,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立春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何会突然死了,还是跌落在井中的。”
按照昨儿柳氏护着立春的那个架势,喜鹊绝对不会相信,立春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这丫头,昨儿吃多了酒。所以顶撞了老太太,昨晚我找了一圈便已经找不到人了。想必是觉得心中羞愧,故而自己……”
柳氏说道这里,不由的又哭出了声。
她掩面,轻声道。
“都怪我,这都是我的不是。若是我昨日能看严些……喜鹊妹妹,便是交给你,她也定然不会死的。”
“太太的意思是,立春竟然是自裁了不成?”
喜鹊疑惑的望着柳氏,按照立春的那个性子,她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开自裁呢?昨晚上她可是嚣张的快要骑到主子头上了。
“喜鹊,你问太太,她又怎么能知道呢?我们也是今早上才看见立春尸体的,我们也都是什么都不知情啊。”
柳氏身边换了个丫鬟,说话也是伶牙俐齿的。
喜鹊看过去,原来是秋分、她平日里跟立春关系很是不错,如今立春死了,她便直接安排到了柳氏身边。
“我并未责怪太太什么,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昨儿立春还好端端的,并且若不是因为立春,想必老太太也不会气急攻心。故而我还想着,今日势必是要好好的审问审问一番的。
可是如今人却没了,我觉得没的蹊跷罢了。”
喜鹊瞥了秋分一样,冷冷的说道。
听她这样说,柳氏抬起头,望着喜鹊,怯生生的说道。
“说起来,昨日我回来喝药,并没有见到立春。而她当时是被你的人绑住的,喜鹊,莫非这事与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