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穆清本来以为, 应该是她夫君的那些黑衣服的手下来担任这个传信信使的职位的。
万万没有想到, 居然是这位小兄弟。
想到这些事儿, 她难免有些小焦虑, 不过也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故作镇定道:“帮忙传信的原来是五弟啊……”
这一说, 反倒是这小少年震惊了:“四嫂怎么知道我行五?”
穆清心说,你这姓跟你四哥根本不一样,肯定是化名啊。别的不化, 非得化个“五”,这种关联都看不出来, 兄弟你这是瞧不起姐吗?
不过看着这小兄弟青葱可爱的脸颊, 她还是有些心软了, 于是就把已经到了嘴边儿的吐槽给咽了回去, 改成一副春天般的笑脸:
“这……是五弟你自己说的啊?伍、公、子。”
她笑着揶揄了这小兄弟一句, 很满意地看着他面色有点儿泛红, 然后才笑着把话题引回了正道:
“所以说, 五弟是为了你四哥专程来白鹤书院读书的吗?”
伍镜笑道:“也不全是。是母……母亲大人上个月回家说,四哥找了一个很有趣的夫人,然后又说, 四哥为了陪四嫂,居然肯到白鹤书院读书,所以我就也想来看看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站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若是寻常人倒也不算什么,可是考虑到这位小兄弟的情况,穆清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
想到可能还有话要说,她干脆就直接请他进屋坐着聊,不想,这小少年笑着道:
“四嫂不必如此,天色已经不早,这又是四哥和四嫂歇息的房间,我可不想回去被四哥追杀……”
穆清几乎被他正经的语气给逗笑了,有点儿无奈地道:“你这才多大,规矩可真多……”
伍镜笑着道:“规矩那是一定得要的。四哥说这个月都没办法回到书院来,嘱咐我好生照应四嫂,但是若是我不懂规矩,他回去可要打断我的腿呢……嗯,另外那条腿。”
他说到这个,似乎毫不避讳自己的右腿有些不便的事儿。有些自我解嘲地拍了拍自己完好的左腿,笑容纯净,毫无阴霾,让穆清心中那一点儿愧疚就愈发无处遁形了。
偏偏他还要主动安慰穆清,笑着道:
“四嫂不必如此,我这腿是出生时候就这样了,听说是娘胎里带来的。早就已经不觉得怎样了……四嫂果然人美心善,怪不得连母亲大人都这么喜欢……大嫂二嫂三嫂那般厉害,都没有一个能入她老人家的眼呢。”
穆清看着这少年一脸真诚地给她吹起了彩虹\屁,忽然感觉老脸一红,同时良心也有些刺痛——如果日后要是知道,什么四哥、四嫂,甚至连这婚姻的契约这一切都是假的,这孩子不会难过吧。
啊,不对,这个想法……好似被套路了呢。
穆清有些头痛地感受着被学神级别的小叔子智商的碾压,但是心里却没有什么不高兴。这位小叔子,人才样貌都很出色,人品看着也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虽然右腿有些不良于行,但也不过只是白璧微瑕,性子虽然看着活泼,却是个极其聪明的,倒是跟秦芩妹子挺般配……
穆清默默停止了自己的脑洞,暂时婉拒了这个小五弟的带信提议,邀请他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又聊了几句闲话。
期间她亲手给他泡了一壶果茶,临走还给他打包了一包,甚至最后还被他顺走了一袋子香料。
就是那种特意调配的,还没有来得及拿到她家铺子里卖的绝版私人订制香料。
她给的心甘情愿,也对这小兄弟多了不少亲切感。
然而等他礼貌地告辞走了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好家伙,好家伙,这真的有点儿可以啊小老弟,你这套路玩儿的挺不错的。
没有想到她夫君家这小兄弟,看着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居然也是个会玩儿套路的,连她尚且不知不觉就中了招,那秦芩妹子……她忽然就开始有些担忧了。
那么单纯的秦芩妹子,应该是搞不定这个小老弟了,她要不要劝秦芩妹子另外换一个人喜欢呢——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打发走了这个厉害的小五兄弟,穆清回到了房中,这次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干扰了,终于能够安静地坐下来,把给她夫君的信给好好写完了。
说是信,其实更像是个日记。
反正就捡着几件有趣儿的事儿说了,也不管是不是流水账,然后就搁笔,洗漱睡觉了。
毕竟,明天还有早课,而且,还得应付柳风跟她表妹那事儿的后续呢。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起来,秦芩妹子居然没有跟寻常一样等在那里叫她起床,这让穆清很是诧异。
毕竟原本早睡早起的都是秦芩妹子,这次她都起来了,秦芩妹子居然还没有来,穆清心中十分诧异,但稍微一想,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当即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了秦芩妹子的院落,开始敲门:“开门啦,开门啦,你有本事想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原本她是想这么说来着,左右前后无人,大清早的开个玩笑醒醒脑子也不错,但是一想到此前那右腿行动不便的小五兄弟居然都能随意来她们的院落,所以其实这里也并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她便还是忍住了。
只喊了前头两句“开门啦”。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已经把秦芩妹子吓到了。
她听见了里面重物坠落的声音,然后很快就见到顶着熊猫眼的秦芩妹子从里面出来,一边儿整理着仪容,一边儿开了门。
穆清看到秦芩妹子这样子,当即就吓了一跳,这是一晚上没睡的节奏吗?
没想到这妹子可真是个情种。
不过她更加没有想到,这位秦芩不但对那位小五兄弟一见钟情,还一往情深,甚至就非这小兄弟不可了?
作为好姐妹,穆清觉得,自己还是得尽一下好姐妹应该尽的义务。故此她叹了口气,劝道:“阿芩啊,你知道他今年才只有十五岁么?你等他读出来,自己可都快二十了。”
秦芩妹子听了她这话,似乎根本不以为意,仍然一脸梦幻道:“没关系啊,我等他便是。”
穆清又叹息道:“你也见到了,他……右腿先天不足,不良于行。”
秦芩妹子低头道:“我知道,真是可怜见的,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做他的腿……”
……
行吧,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那姐也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只能说,加油妹子,祝你星湖。
她们两个人说着这些有的没的,很快就到了课室。
今天照旧还是上大课。不过,跟此前不同,这一次,倒是两个班合上的大课。
穆清跟她小弟打了个招呼,当然也没有拉下那位就坐在她小弟身边儿的小五兄弟。
秦芩妹子也跟她小弟打了个招呼,然后面对那位小五兄弟的时候,就难免有些少女的娇羞了。
穆清心中暗暗觉得好笑,却也不说破,由着秦芩妹子享受这片刻的脸红心跳。
反正她感觉,这可能不过只是秦芩妹子情窦初开的一时迷恋。可能过两日,她就明白过来,这小兄弟,就是个芝麻汤圆儿。看着纯良温和,其实一肚子鬼主意,倒也真的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美好。
说话之间,就到了上课的时间。
这堂课原本是该秦老山长亲自教学的,奇怪的是,不知为何,到了时辰秦山长却并没有出现,代替他来上课的是一位听说学识很渊博、很难请到的大儒。
因着这位大儒虽然学识渊博,但是脾气不怎么好。故此所有学子俱都战战兢兢地、生怕有什么不对触怒了他,搞得当场被轰出去。
于是这堂课就上得压抑又晦涩艰深。
穆清心中有事,愈发听不进去这位大儒先生的高深理论。
她忍着瞌睡上完了课,好不容易熬到大儒先生出门,就赶紧拉了秦芩出了学馆,找了无人的地方跟她说道:
“阿芩,你快跟我说说,你爹爹这是去哪里啦,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不会出了什么事儿罢?”
第41章 041 传信 你又如何知道?
听得穆清这么一问, 秦芩也有些发蒙,不过她略微想了一想,还是故作镇静道:
“清姊, 你不要吓我, 爹爹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应是京中有什么事儿绊住脚了吧。”
穆清听得她这么一说, 虽然说也觉得有点儿道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这事儿来的有些蹊跷, 加上她心中一直有些不爽利, 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儿一样。
不过这些都是无法宣之于口的所谓的“第六感”, 她刚刚那番话已经算是说得很露骨了,再往下说, 就愈发显得危言耸听了。
她为了秦芩都做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也是真心把她不当外人了,但是秦芩不怎么放在心上, 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再者说,她这所谓的“预感”这么多年来, 虽然从未出错, 但是也不过只是在自己家人身上, 故此也实在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 只能暂时闭嘴, 又跟着秦芩妹子回去把剩下的课程都给上完了。
只不过, 不管是她还是秦芩妹子, 都没有办法十分集中精力。好在她们俩为了掩饰身份的便利,当时专门选了靠最后排的位子,这倒是成为了掩饰她们俩不好好听讲的绝佳便利条件了。
好不容易上完了课程。秦芩便就拉着穆清准备往院落里跑——因着这事儿比较重要, 穆清也不好不陪着她,只能匆匆跟她小弟和那位小五兄弟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忙忙地被秦芩拉走了。
回到了她们住的区域,原本是先经过穆清跟她夫君住的院子,秦芩妹子也不停下,径直朝着她住的小院跑去。
说起来,这还是穆清第一次“登堂入室”。便就是今天早晨,穆清也不过只是站在门外敲门,可是从没有进过秦芩妹子的房间的。
虽然说,这只是学子们在书院中住的宿舍,并不是什么“闺房”,但是因着这屋子一直只有秦芩妹子一个人住,故此,可以说不是闺房,胜似闺房。
穆清一进门儿,就发现这个不大的屋子里面不但干净整洁,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还挂着粉色系列的纱帘,实在很像是女孩子的闺房一般了。
但是四处一看,整个屋子里全部堆满了书籍,靠着窗户的几案上,放着好多高矮错落的笔筒、还有一个精致的笔架,上面架着粗细不一的各色毛笔。
再仔细看,那些纱帘掩着的要么也是堆满了书籍的架子和柜子,要不就是放满了的花卷画轴。
一面素锦屏风后面,放着一张红酸枝儿的琴桌,桌上放着一床褐色古琴,也是用轻纱覆着,显见得是十分爱惜之物。
穆清在这屋里看了几眼,便感觉这屋子可真是处处宝藏,真是跟红楼里面那位可卿姐姐的屋子一样,“连神仙都住得”了。
她念叨了这么一句,成功吸引了秦芩的注意。她终于回过神来,苦笑着对穆清道:“清姊,你在说什么?”
穆清笑着摇了摇头,见到这妹子一脸忧色,便也收敛了笑容,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问道:“阿芩如此着急将我拉来你的屋子,可是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儿?”
秦芩看了她一眼,咬着唇点了点头:“不错,之前清姊说的话,我想了许久,倒也真是被我想起一件事来。”
“是何事?”见到秦芩的面色凝重,穆清也有些紧张起来——虽然说之前她那些不过只是所谓的预感,但是现在既然连秦芩都这么紧张了,那么很有可能,是真的出事儿了。
“爹爹以前,虽然常常去京中,也认识许多京中的贵人,但是却从未如今次这般奇怪……”
秦芩连杯水都来不及喝,便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同穆清讲述起昨日她爹忽然进京的事儿来。
原来这一次找她爹的,是宫里头的人。
秦芩虽然单纯,但是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她爹当年也阔过,几乎已经是太子少傅这种职位,其实小时候也没少见过宫中的人。
当然她还没到可以被传召进宫,给公主们做伴读什么的年纪,她爹就已经挂印辞职了。
五六岁上她爹已经创立了这所白鹤书院,虽然算是远离了权利的漩涡,但是身为全国闻名的名师,少不得会有皇家的人往来书院。
故此,即便昨日秦芩知道她爹是被宫里头的内侍带走的,也只想着是不是又是哪位贵人传召的,根本没有多想。
不过,今日穆清一说,她一细想,倒也感觉到不对来了。
若是皇家传召,基本上就都是不会过夜的。
故此,她爹走的时候,也没有多留什么话。
但是晚上没有回来,却也没有带什么话回来,这就非常不正常了。
毕竟之前不管如何,都是能够当天完事儿的。
宫里头规矩最大了,没有外臣在内宫留宿的先例。甚至连宫里头落锁之前,都不能多呆,必须得赶着时辰出来,更加不要说留宿过夜了。
但是,秦老山长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他也并没有给秦芩带什么话——京中除了宫里,当然还有其他去处。
当时秦老山长也在国子监做过祭酒,桃李遍天下不说,但是京中也不少权贵之家跟他有些交情的。
其中也不乏至交好友,若是恰好偶遇,天色晚了在谁家寄宿一晚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种事儿之前也发生过。
故此,秦芩也就没有多加在意——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昨日她情窦初开,对那位年少英俊的小五兄弟一见钟情,春心萌动,故此一时间忘记了老父亲……
今儿被穆清一提醒,总算是回过神来。
再仔细想,就是疑点颇多,哪里都不对了。
“那日来传话的,可当真是宫里的人?”穆清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当即问道。
“那传话的李公公,我是认识的。应当确是进宫了。”秦芩也如实回答。
穆清心中愈发觉得不好,还是耐着性子问了句:“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秦芩点了点头,眼圈儿又有些红了:“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