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她总觉得这事儿应该没有看着这么简单。
毁容大叔出去的时候,还是一队小弟, 回来的时候, 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那些小弟发生了什么, 她也不好多问。
总之, 既然已经问完了自己想问的东西, 那么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幸而现在天色还不算晚。她想了想, 还是主动跟毁容大叔告了辞, 带着秦芩离开了。
毁容大叔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看着穆清的目光就难免有些复杂。
他亲自将穆清送出了聚义堂的大门,穆清也是到了这个时候, 才见到之前跟着毁容大叔出去的那几个小弟,果然也都是挂了彩,甚至还抬着两三个,不知道是死是活,实在是惨烈。
穆清心中不忍,当即就从怀中掏出了几张银票,递给毁容大叔道:“对不住了大叔,此事都是因我而起,这些就给兄弟们买些好点儿的伤药和补品吧……您可千万别推辞,不然,我以后都不敢再来找您了。”
那毁容大叔原本正要推辞,但是却恰好被穆清这句话给堵了回去,当即就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穆清却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将那一叠银票塞给了他,顺便还说,以后可能还是要麻烦他的话。
弄得这大叔一时间只有叹息着道:“丫头,大叔算是服了你了,怪不得四爷那么看重你……行,以后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你冷大叔,也不必专门来这荒郊野地,只要跟玉器行的老王打个招呼,大叔随叫随到。”
穆清笑着道了谢,然后接受了这位毁容大叔的好意,由尚且还能行动、没有什么大碍的大龙二虎护送,骑着赛雪回到了城里。
回到城中之后,天色已经不早,穆清带着秦芩,也不好去其他地方,索性直接回了穆家。
因着穆清原本应该在白鹤书院读书,加上又带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来,两个人都还穿着男装,不免让穆家上下十分惊奇。
好在穆清向来古灵精怪,经常有些惊人之举,家里人基本也就习惯了。
她笑着介绍这是白鹤书院秦老山长家的独生女,因秦老山长有事不在书院,要在家里借住一段时间,穆老爷和白氏夫人当然十分欢迎。
冰棠和雪梨早已经迎出来,把穆清跟秦芩一起拉进去更衣。
秦芩妹子自小失母,由秦老山长一个鳏夫抚养长大,家教甚是严格不说,与外界基本也没有什么交流。
她之前从未有过借住别人家的经历,也没见过除了自家乳娘、丫头之外的外人,故此,一开始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直到穆清坦坦荡荡地跟她“坦诚相待”,她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捂住眼睛,反倒被穆清跟两个丫头打趣了一番,这才遮遮掩掩地躲在屏风的另一头儿自己沐浴更衣去了。
穆清倒是也没有太过于为难她,不过自己倒是根本不在意这些。既然回到了自己家里肯定就是怎么舒服怎么随意怎么来了。
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花瓣浴,贴心的雪梨还在里头放了她特制的香料。温热芬芳的洗澡水瞬间就抚平了她这几日的奔波操劳——果然,还是家里好。
虽然隔着屏风,但是秦芩妹子还是十分羞涩,但是聊天还是要聊的。
“清姊,这是什么香?怎么如此好闻?也是你自己做的吗?”
穆清惬意地呼出了一口气,笑道:“不过就是闲暇时候自己做着玩儿的,不值什么的,阿芩你若是喜欢,明儿回去的时候,我给你包上两斤。”
秦芩吓了一跳:“方才冰棠姐姐不过就放了指甲盖儿那么大一点儿就如此香气扑鼻了,若是包个两斤,那可真是要香死个人了。”
穆清被她逗得哈哈大笑,秦芩这才反应过来,她可能又是在说笑,一时间也不由得笑出了声音,倒是把之前的拘谨去了几分。
她们两个说说笑笑,倒是让冰棠和雪梨十分无奈,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还是强行把两个姑娘“请”出了浴桶。
虽然说她们姑娘的卧房一向是很暖和,什么地笼啦、手炉了,连门窗都是用上好的锦缎棉纱糊了,轻易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更加不要说,进门儿就放着一架玻璃底儿、蜀绣山水大屏风挡着风了。
但是这毕竟是已经到了冬月里,姑娘们身子骨儿又最是娇弱,这一两年也俱都是要成亲生子当娘亲的人了,可万万不敢让她们受凉的。
冰棠跟雪梨,虽然性子各有不同,但是这种为了细节操心的程度却都是差不多的——简直比白氏夫人还要唠叨啰嗦,真是把穆清的耳朵都要给念叨出茧子来了。
更加不要说秦芩了……她们家里头的乳娘跟丫头们,也都是差不多的性子,虽然说稳重周到,但是没有哪个是这种活泛的性子。
家里头秦老山长就是那种沉默稳重的性子,为了独生爱女选的服侍的人当然也就都是这种性子的了。
也就难怪,把这姑娘养出了这么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了。
一看就是没有童年的那种可怜孩子啊。
看着秦芩妹子一边儿被服侍着更衣梳妆,一边儿对她房中的一切都十分新鲜的模样,穆清深深地表示了一番同情,然后就在冰棠和雪梨的催促下也开始了更衣梳妆程序。
这俩丫头都是熟练工,心灵手巧、一个比一个麻利,很快地就把她们俩打扮一新,推着她们俩出门儿去吃晚饭了。
到得正房大厅的时候,一家子人都已经坐在那里等着她们俩开席了。
秦芩妹子十分有礼貌,白氏夫人一看就喜欢上了,直接拉着她就坐在了自己旁边儿,一番嘘寒问暖,简直是直接当成了自己闺女了。
穆清叹了口气,自己默默在她娘另外一边儿坐好,然后顺便跟坐在对面儿的她爹穆老爷聊了几句联络感情。
“阿爹这几日可好?城里头生意如何了?”
“不错,香料铺子跟酒楼都开起来了。你大哥跑了这许久,总算是没白忙活,你此番若是不急着回书院,明儿可以跟着去看看。”
穆老爷笑呵呵地,显然对自己的养子十分满意,当然也对穆清十分满意——不愧是他闺女,好不容易从书院放假回家,还记得家里的生意,这真是太好了。
穆老爷既然这么说了,一直沉默着的大哥穆海也开了口:“若是大姑娘想去,明日我来安排。”
穆清笑着道:“那自然好。”
于是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旁边儿白氏夫人总算是暂时从跟秦芩妹子联络感情、说悄悄话中分了些心神过来,半是玩笑半是埋怨地道:
“好容易回来,还不好好在家歇歇,陪陪阿娘也好,怎么就尽想着出去……外头的生意有你爹和你大哥看着,错不了。妙娘啊,你就别总想着瞎跑了,你看看阿芩,多娴静、多文秀,多好。”
果然她娘跟她一样是个颜控啊,这才多一会儿,就已经从“秦姑娘”变成了“阿芩”啦。
穆清笑了:“阿娘真是有眼光,我们阿芩那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啊,你家妙娘也不差啊……放心,这几日不管是人家的阿芩还是你家的妙娘,都会在这儿叨扰,就算是你要赶我们走我们都不会走的。”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话,我就说一句,你这儿又是一堆等着呢。”白氏夫人笑着假意埋怨了穆清几句,当然纯粹是为了活跃气氛,看着晚膳的饭菜上的差不多了,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又拉着她的“新闺女”让她“不必拘谨”、“一定要多吃点儿”去了。
秦芩妹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很快就感动得一塌糊涂,幸而穆清阻止了她们,不然很有可能就真的要当场被认成干女儿了……
其实若是时机合适,她也挺想要秦芩这样的小妹子做义妹的,但是想着秦老山长还在宫里头困着,生死未卜,还是先别折腾这些事儿的好。
至少不能在饭桌上就这么草率定了吧。
没想到她这么委婉地提了一句这么弄太草率,白氏夫人直接就表示明儿要大办……这倒是让穆清有点儿目瞪口呆。
行吧,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反正秦芩妹子也没说反对,还挺高兴的,那这事儿就这么办呗。
于是,在把秦芩妹子带回来的当天晚上,穆清就多了一个准义妹,当然开开心心地就跟着她一起回到了她的闺房,同吃同住,比此前又亲近不少。
穆清也有心想安抚她,便也就待她愈发好,真个儿是把她当成了亲生妹子疼了。
不但第二日带着她去了城里头穆家的几个新铺子,也一直没有放弃打探她夫君还有秦老山长的消息。
奈何自从那日从密林岗聚义堂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相关的音讯。不管是她夫君,还是小五,甚至是那天出来的二哥、三哥,都没有了任何消息。
就连那位冷大叔,也销声匿迹了。
感觉好似被什么极厉害的人给控场了一样,所有相关的线索都没有了。
连玉器行的王掌柜也不在了。
店里头的活计和主事儿的都换了一批,一问三不知,跟一家普通的玉器行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穆清无奈,只得带着秦芩安心在穆家呆着,好在因此倒是重新回到了在江南时候的模样,每日里陪着穆老爷和白氏夫人,很是享了几日天伦之乐。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日,又有一位不速之客找上了门来,正是柳风现在的原配,她那位表妹阎红阎大小姐。
第73章 073
阎红是哭着来的。
感觉几天没见, 这妹子把自己弄的愈发惨淡了。
原本正是二八年华的娇俏佳人,倒是弄得面色萎黄,身材臃肿, 看着足足老了十岁。
白氏夫人跟秦芩妹子都吓了一跳, 穆清看着也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
肯定是柳风又搞了什么幺蛾子了。
她表妹这性格, 原本就不适合嫁给柳风——她就算是再泼辣厉害,但是对手可是这个小世界的天道之子, 龙傲天柳风, 那要是还想着像是婚前那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肯定就是不能够了。
这也是在他们俩成婚前, 穆清还专门劝过阎红妹子的原因——她甚至还想着帮忙制造点儿条件,拆散他们俩来着。
可惜, 计划赶不上变化。
关键是,这位表妹当时已经完全陷入进去了,可能还觉得那个“意外”是个助攻呢。
正所谓现在流的泪, 都是当时脑子进的水。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还是先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再说吧。
她想到这里, 便直接起身, 扶着阎红先坐了下来, 顺便叫冰棠给她倒了杯温热的白水——她现在已经怀了身孕, 茶也要少喝了, 这种细节, 还是得注意了。
没想到,就是这么小的一个事儿,阎红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几乎是扑在穆清的身上痛哭起来:“表姊,还是你疼我……挨千刀的柳月白,他就不是个好东西!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她这话一说,不单白氏夫人跟旁边儿围观的秦芩妹子都傻了,便就是穆清都有点儿愣怔。
啊这……未免变化太快了点儿吧。
这才多长时间,成婚连一个月还没过完,怎么就这样了?
好似之前爱那个柳风爱的要死要活的不是她了一样……穆清被阎红抱着痛哭,实在是有点儿懵逼,但是见到她哭得这么伤心,也没辙,只能抱着她,劝解道:
“没事儿啊红儿,咱们先到那边儿坐下,慢慢说。”
雪梨赶紧过来帮着穆清扶住她……毕竟这位表小姐现在是孕妇,而且是还没过危险期的孕妇,必须要好好呵护才行。
穆清她娘白氏夫人这个时候也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也起身招呼阎红道:“是啊红儿,快来姨妈这里,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白氏夫人说这个话,原本也是好意,但是没想到,不提“孩子”还好,提了孩子两个字儿,阎红哭得更凶了。
一边儿哭一边儿还抽噎道:“要什么孩子……他连家都不会,找了好几个小妖精在外头养着,早就没有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地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弄得白氏夫人跟秦芩妹子都有些不知所措。穆清却很是淡然,她示意冰棠跟雪梨一起过来,她们三个拖着因为哭得太用力,差点儿背过气去,都开始往地上滑的阎红走到了最近的坐榻旁边儿,把她整个人给塞了上去。
那坐榻铺着厚厚的棉被,原本是白氏夫人刚刚叫人拿出来想要给穆清和秦芩的——穆清从小到大都很注意锻炼身体,没事儿就喜欢往外头瞎跑,身子骨儿一向康健,自然不是很怕冷的。
但是秦芩妹子不一样。
秦老山长饱读诗书,喜欢的是那种娇娇柔柔的病美人儿。故此与他伉俪情深的已故的秦夫人是这种样子的美人儿,他们俩的独生爱女秦芩妹子当然也就被他养成了这种模样。
秦芩妹子虽然说不至于每天生病,但是这小身子骨儿也的确是很柔弱。
虽然来了穆宅几天了,但是秦芩妹子还是想跟着穆清挤在一张床上。
穆清想着她一个人在穆宅,又是从小儿都没有出门儿,没有这种借宿在别人家的经历,的确也比较不安,就也默许了这种行为。就当多了一个同寝室的室友妹子呗,反正她的床够大。
但是床够大是够大,关系再好,这大冬天的,被子却还是不能再一起盖一条啊。
她们两个人各自盖着各自的被子,体质的差异就显现出来了。
这眼瞅着都要奔着过年去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冷,昨儿晚上,又恰巧遇到气温骤降,那就更觉得难熬了。
秦芩妹子照旧跟穆清睡在一个房间,明明房间里燃着地龙,门窗都封得严实,她却还是有点儿浑身发冷,躺在被窝儿里头哆哆嗦嗦地,实在可怜。
偏偏这妹子又是个极其懂事儿的——也就是啥事儿都不想麻烦人,宁愿自己忍着受罪,也绝对不主动开口要东西。
最后还是穆清看不下去了,把自己的被子给她多盖上一层,才算完事儿。
昨儿晚上又是雪梨值夜,她心细,今儿一早就回了白氏夫人,翻找出来几床被子晾晒。
这些杯子刚刚放在坐榻上,还没来得及拿出去,阎红就来了。
不但来了,还一副随时都要昏厥过去的模样,配合上她肚子里还没满两个月的胎,实在让人看着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