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黑发的小姑娘一边说着, 一边用熟练地帮明歌梳拢长发。一双眼眸清澈而剔透，仿佛真的只是单纯地好奇一般。
此时此刻，倒是露出了些小孩子的本性。
明歌淡淡地嗯了一声，蹙眉问：“她们告诉你的？”
“是……是我不小心听到的。”黛略微低下了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她压低了声音问：“爱丽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件事？”
“什么事？”
这时黛却没立马回答，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左右观察了一下，确定周围的姑娘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之后，她又才凑近明歌悄悄说道：
“我听说啊，我们现在呆的这个剧院……其实是由监狱改造过来的！”
明歌一怔。
监狱？
怪不得楼梯修得低矮又潮湿，艾米的化妆间里也没有窗户，原来是地下监狱。
这样一来，之前的种种诡异之处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除了第二次上场时的幻觉。
黛继续说：“听说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那个什么什么大革命结束之后，监狱就被改造成了剧院。中间断断续续地有过好几个舞团话剧团之类的，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接手。”
“直到遇见咱们团长……”她顿了顿，有些窘迫地含糊了过去，“你也知道团长她有点嗯……”
爱财如命。
明歌在心里自动将剩下的话补完了。
从刚会短暂的接触中就能明显看出团长玛丽这个角色是个只认钱的家伙。再加上她言行举止中的一些小细节，明歌更加偏向于这个角色恐怕是个NPC。
毕竟他们生活的时代和剧本中的时代背景实在是相差太远，即便是再厉害的玩家，也不可能连每一个细节都面面俱到。
反倒是那个投资人弗莱克先生让明歌觉得有些可疑……
那头的黛还在悄悄嘀咕。
“听说这里当年死了不少的人，有时候半夜起个床都能听见惨叫——爱丽丝，你在这呆了这么久了，你听见过吗？”
明歌有些好笑地摇摇头。
“你都是从哪听来的这些话？”
“啊？进团的时候，大家晚上经常凑在一起聊天来着，就聊些道听途说的消息……”黛将最后一个发饰固定住，末了，又有些犹豫地问：
“爱丽丝，你说艾米她会不会也……毕竟死得那么惨……”
明歌淡淡道：“你都说了，道听途说而已。哪有那么多冤魂不散。”
黛再次被噎了一下。
“……也是。”
估计是看出了明歌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黛聪明地没有再提。她飞快地给明歌补了一个妆，旋即笑了起来。
“爱丽丝，你真好看。”
好看么？
明歌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镜中的自己。
传说中平平无奇的脸依旧被银色的假面遮住了大半，假面之下则是小巧的鼻尖和樱桃般红润的唇。
一头长发被辫成了精灵辫的样式，上面缀着些这个时代常用的珍珠银饰，鬓角上还插着几根白色的羽毛。下一场是抒情曲，也不用担心造型被弄乱。
“你一定会艳惊全场的！”
明歌：“……”
就这些一动起手就噼里啪啦往下掉的华而不实的东西，明歌打心眼里觉得，还不如她毛茸茸的耳朵好看。
“爱丽丝收拾好了吗？马上该我们上场了。”旁边的其他人催促道。
“好了好了。”黛帮她应了一声，赶紧推着人往外走。
一群女生陆陆续续地拎起裙摆拿上道具跑去楼梯间，可没想到她们就快要走到后台入口的了时候，妮可拉就慌慌张张地跑了下来。
估计是因为跑得太快了，衣服头发都乱糟糟的，小脸更是一片惨白！
她一边跑一边朝身后张望，就像是有什么恶鬼在身后追她似的，妮可拉一时没来得及看路，不小心踩了个空！
“啊——”
眼看着她就要直接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明歌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小心！”
妮可拉扑倒在她怀中，整个人都在发抖。
明歌一怔：“妮可拉？节目还没到结束的时间呢。你这会不在台上跳舞，怎么跑下来了？”
她颤巍巍道：“观众……”
离得近的几个女孩被她这个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凑上前来追问。
“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妮可拉你没事吧？”
后面的人不清楚楼梯上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一群人堵在那，顿时也跟着急了。
“前面怎么回事？！怎么堵上了？”
“再不上去表演就该迟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去”和“表演”刺激到了妮可拉，她突然尖叫一声，从明歌怀里跳起来！
“不能上去！”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众人还没来得及从她这突如其来的发狂中反应过来，紧接着妮可拉便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那些观众——”
她深吸了一口气，大喊：
“那些观众全都消失了！”
*
观众……
消失了？！
他们的剧院虽说容纳不下好几万人，但起码也能容纳得了小两千人吧？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但谁都知道，妮可拉这人的性格即便再差劲，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紧接着那些紧急撤退下来的员工和闻声而来的团长玛丽更是印证了这个说法！
“演出紧急中断！”
“快把克里斯大人带下来！”
“所有的伴舞立马回宿舍或者公共化妆间去！我没发话之前谁也不准乱跑！”
“团长，克里斯大人那边有人找你……”
“你瞎了吗我现在没空！随便找个理由先把人稳住——弗莱克先生呢？！立马派人去把弗莱克先生找来！快去！”
玛丽简直都快气炸了！
好不容易谈成了这次合作，让克里斯将他的巡回演唱会中的一站交给他们剧团来全权负责，结果独舞的女主角死了不说，这会更是连观众都全部人间蒸发了！
——真人间蒸发！
用后来清醒了的妮可拉的话来说，那就是——明明上一秒还有人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再一睁开眼，只剩下了一片空荡荡的椅子。
那一瞬间的沉寂，足以压垮任何人的神经！
本来妮可拉的叙述就够让人毛骨悚然了！这会见状，一行人心里更是后怕极了，也不敢忤逆团长的意思，连忙低着头往回走。
不少人连妆也不卸了，打算回宿舍去躲着。但也有不少人觉得害怕，调头往公共化妆间里走去——化妆间里还有更多的人。
明歌倒是想回舞台上去看看，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行动。
想了想，明歌预感今晚这事恐怕还没完，当机立断地便往公共化妆间的方向走去，而闻讯赶来的黛也在看到她之后松了口气。
黛快步迎上前来，“爱丽丝，你们没事吧……”
她话还没说完，就在这个时候，走廊内昏黄的灯突然闪了闪，一道黑影快速蹿过，阴风拂面，有几个神经纤弱的女生顿时大叫起来！
“啊——”
“别慌！一只猫而已！”
“猫！是那只黑猫！”
有人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惊慌失措地喊道：“之前我在艾米的化妆间里看到过！有一只黑猫！它嘴里还叼着艾米的肉！”
“什么？！”
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一白，嘴里念念有词：“黑猫象征着不详，这里又是监狱……一定是幽灵！剧院里难道真的有幽灵？！”
幽灵！
一股寒意从脚凉到心里，这个词就像是魔咒一般，瞬间让所有人都变得癫狂起来！
“我要出去！”
“不能在这待下去了！”
“呜呜呜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不要吃我啊……”
有人手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有人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就往外跑，还有人紧紧拽着同伴的袖子，六神无主。
但明歌却深知副本中的套路。这种情况下，局面越是混乱，便越是有利于幕后者行动！
“大家冷静一下，先别乱跑——”
明歌开口想要阻止那些往外跑的人，却不料手刚伸到一半却发现袖子被人给扯住了。
明歌回过头瞥了一眼，正好对上小姑娘惶恐又茫然的眼神。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黛这个姑娘再怎么早熟，说到底也就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而已，这会会害怕慌张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刚才不是她故意说出那句幽灵，煽动舞女们的情绪的话。
黛不安地喊道：“爱丽丝……”
明歌在心底冷笑一声，却反手握住了黛的手。
“别怕，我们先回化妆间去。”
后者微微一僵，旋即依赖般回握住明歌的手，点了点头。
“嗯！我听你的！”
第50章 幽灵演唱会(七)
晚上九点四十。
一群女士匆忙回到公共化妆间。
经历了一番惊吓，所有人都是惶惶不安的状态, 就连说话都不自觉放低了声音。
甚至还有人三三两两地抱作一团, 不停地小声念叨着什么，似乎这样就能让她们更有安全感似的。
这样的情形简直和先前热闹嘈杂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这个时候还能面不改色地卸妆的明歌则多少显得有些异类了。
黛伸手帮她取下头上的那些珠饰, 咬着唇犹豫了许久, 才轻声问道：“爱丽丝……你、你不怕吗？”
明歌语气平静, 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怕什么？”
“呃……”黛又被噎了一下。
小姑娘这下可犯了难，似乎是不敢提及那个词一样，但见明歌依旧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 她才焦急地提醒道：“就是……就是那个呀……”
说到最后, 她几乎都快没声音了。
明歌哦了一声，“幽灵吗？”
黛顿时脸色一变, 急忙捂住她的嘴。四下瞅了眼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谈话之后, 她又才紧张兮兮道：
“别说那个词, 那些东西会听见的！”
明歌：“……”
怎么越装越像是有那么回事了呢。
明歌自己是个无神论者。
所以她其实从上辈子开始就一直不太懂, 为什么那些“古代背景”副本里的NPC们总是谈鬼色变。
虽然半星际时代还未完全勘破生命的奥秘, 甚至于明歌身边也有不少怕鬼的人, 但那只是出于对未知事物本身的恐惧，而不会像这些NPC一样恐惧到迷.信。
——这一点, 从一旁正在偷偷观察她的妮可拉的眼神里就看得出来。
或许一开始妮可拉确实被吓到了，但这会很明显已经清醒了过来，开始代入玩家的身份审视这个副本。
更何况，如果真论起鬼不鬼的话……估计已经死过一次了的明歌更有发言权才对。
明歌：“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能不能帮我重新拿件衣服？这个束腰勒得我有些受不了。”
黛：“啊……那我去把你自己的衣服取过来吧？”
明歌点点头。
“也好。”
黛很快就将爱丽丝平时穿的衣服找了出来。
依旧是一件长裙, 但却比演出服轻便许多。起码没有那种容易被勾住的蕾丝，也不需要继续穿着束腰。
明歌倒是想要一身裤装，但这个年代的女性除了骑马之外似乎不怎么穿裤装，为了不引起怀疑，她也只好作罢了。
而另一边，妮可拉已经偷偷观察她们好半天了。
妮可拉得到的剧本内容有些杂乱——但不凑巧的是，其中有一条线索，就是关于这个爱丽丝的。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两人临近的位置，偷偷听完了两人的对话。直到这会明歌换好衣服了，她才下定决心凑了上来。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妮可拉，这个叫“爱丽丝”的人恐怕不是一般角色。但具体是哪里让她觉得不对劲，妮可拉又说不上来。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玩过剧本杀的人，妮可拉只觉得这一次的副本和之前都不一样，虽然大致能够确定出几个重要的任务，但却根本不知道谁才是玩家。
再加上系统硬性发布的那几个任务，分辨敌友就变得更困难了。
先前她不熟悉玩法，差点把自己给暴露了。
这会儿她倒是收敛了许多，打算假装无意地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细。
但妮可拉不知道的是，明歌早就看透了她的玩家身份。
“那个……刚才谢谢你了，爱丽丝。”妮可拉颇有些不自在地将目光挪向别处，表面上看起来倒也符合她平时的人设。
但明歌却注意到，对方的视线正在她的化妆台上游走。
上面都是些明歌刚刚从头发上卸下来的发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