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赛文又将人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半晌之后，他终于有些不太确定地开了口。
“锦囊？”
明歌点头：“没错。”
方赛文一怔，没想到还真是。
锦囊这种东西放在古时候就像是个饰品一样，一开始方赛文也注意到了，但是并没有怎么上心，只把它当成了普通的配饰。
直到明歌开口提醒了之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如果是生活稍微富足些的，佩戴锦囊的话倒也还说得过去，但奇怪就奇怪在，这大街小巷中无论男女老少胖瘦美丑，但凡是有影子的人都佩戴着一个玄色锦囊。
仔细一看，就连样式都十分相似，只不过因为颜色偏暗的缘故，再加上新旧程度不同，这才让人没能一眼就瞧出来。
——还真是一叶障目了。
方赛文暗自思忖：“这些锦囊看起来长得差不多，应该是同一个地方产出的。”
这样一来的话，只要弄清楚这些锦囊是在哪获得的，应该就能找到通关的办法。
方赛文脑海中灵光一闪。
“所以你是在找卖锦囊的人？”
明歌：“……也可以这么说吧，只不过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是了。”
刚刚在茶楼里的时候，明歌其实就已经问过一圈客人了。
只不过那些人基本上都没什么反应，就像是看不见她似的，哪怕明歌好不容易引起对方注意搭上腔了，也都是翻来覆去的那几句话，几乎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唯一一个跟她搭话的，正是一个没有影子的人。
那人看着一个茶客腰间的锦囊，眼底流露出一丝羡慕，悄悄对明歌说：“你去把他的那个锦囊偷过来，我就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明歌才注意到了锦囊的事情。
只可惜刚才她刚准备出手的时候，就被方赛文给打断了。除了看清楚了锦囊大致长什么样子，根本连碰都没碰到。
方赛文思忖片刻，“你在这等我一下。”
他这么对明歌说着，转头就去了路边的烧饼摊上。明歌顿了顿，没有阻拦。
卖烧饼的是个长相憨厚的中年人，旁边还有好几个人正在那守着烧饼出炉，方赛文走过去的时候，他们仍旧自顾自地聊着天。
“请问……”
烧饼摊的老板正在和面，闻声抬起头来，像是这时候才发现摊子面前多了一个人似的。
他热情地问：“是要买烧饼吗？白的还是糖的？方酥的要等一会，还没起锅呢。”
那烧饼闻着是挺香的，不过方赛文根本不为所动。
他轻咳一声，凑近道：“老板，我想打听一下，最近这几年你们镇子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烧饼摊老板笑容不变：“是要什么口味啊？白的糖的方酥的都有。”
方赛文顿了顿，以为是自己提问的方法不对，又换了个说法。
目光瞥见烧饼摊老板挂在腰间的那个玄色锦囊，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老板你这锦囊挺好看的啊。”
“是你们镇上的特产吗？在哪买的啊？”
不知道是听见了“锦囊”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烧饼摊老板忽然脸色一变，“啪”地一声直接将面团摔在案上，震得案上的面粉都抖了一两层。
“我看你这人就是存心来找事的吧？究竟买不买？不买就给老子滚，别站在风口子上挡着老子做生意！”
“老板你别生气，我就随口问问……”
方赛文刚想说什么，身后忽然又传来了一阵骚动。
他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身后已经围了一大圈人。
更要命的是，这些人几乎都没有影子！
“就是！老板问了那么多遍要什么饼子，连回都不知道回一句，莫不是个傻子吧？”
“到底买不买啊，这方酥饼子可马上就要起锅了！”
“不买就起开，在这挡着做什么！”
那些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推搡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竟然直接将他给推到了炉边上。
背后陡然间贴上一片温热，方赛文额头上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预估失误。
这下捅到篓子了。
这种烧饼摊子都是用的大煤炉，隔着锅边都能感觉到温度，炉子里面的温度即便不上千，至少也有好几百。
他回过头一看，正好撞见烧饼摊老板咧开嘴冲着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哗啦”一声拉开了挡在炉子正上方的铁板——
“老板，买一个方酥饼。”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旁边忽然传来了少女清冷的声音。
方赛文匆忙偏过头一看，发现明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话音响起的那一瞬间，先前推搡叫嚣的那些人忽然又安静了下来。
老板嘿嘿一笑，顿时又变回了之前那副憨厚老实的模样，“方酥是吗？好嘞。正好刚出锅，马上给你拿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旁边的夹子将煤炉里的烧饼都拿了出来，然后在方赛文的注视下又“哗啦”一声将铁板给推了回去。
火热的温度随着铁板合上慢慢消退了下去，方赛文那颗悬着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放了下来。
之后老板倒是没有再继续为难他，那些客人也就像是看不见他似的，注意力纷纷转移到了刚出锅的烧饼上。
方赛文猫着腰从人群中跑出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一回头就看见明歌正咔嚓咔嚓地吃着饼子。
方赛文：“……”
“你好歹也给我点面子吧。”
“不是去救你了吗？”明歌含糊不清地说道，嘴里依旧咔嚓咔嚓地啃着饼子。
“……”方赛文心更塞了。
他觉得其实恐怕明歌的本意不是想救他，而是想买饼子吃才对！
不过吐槽归吐槽，该思考正事的时候，方赛文还是十分理智的。很快，他就抓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地方。
“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明歌确实不意外，毕竟她之前已经在其他茶客那里领教过了，刚才之所以没有阻止方赛文，只是因为她想看看茶楼外的这些NPC和茶楼里的人会不会有所不同。
不过很遗憾的是，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甚至于比起茶楼里那些只是单纯不说话的人来说，街上这些人的行为似乎更加诡异。
那些没影子的人分明就混迹在人群中，但是其他的正常人表现出来的模样又像是完全看不见他们似的，就像是两个世界被强行叠加在了一起，在某种特殊的时候，又会奇妙地融合起来。
刚才若不是明歌主动出声打断，方赛文恐怕就要被那群没影子的人给推进炉子里了。
方赛文皱眉：“我之前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自相矛盾的副本。”
“那看来你见识地还是太少了。”明歌满不在乎地说道，继续啃饼子。
食物不能够浪费，买了就得吃完才行。
方赛文提醒她：“我们只剩五分钟了。那个家伙马上就要出来了。”
“急什么，你还有两条命。”
方赛文：“……”
他刚想说什么，明歌忽然停了下来。
“啊，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写的方酥饼子的时候，我饿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今晚有事，二更估计很晚
第67章 龙门镇(六)
找到了？
方赛文顺着明歌的视线望去，看见了一个头戴着草帽, 肩挑着担子的干瘦小老头。
他穿着一身粗布短褂, 裤腿像是短了好长一截，只到他的小腿肚, 脚上踩着一双破草鞋, 露在外面的皮肤均是晒得黝黑。
似乎是走累了, 他找了个阴凉处将肩上的担子放下来，草帽往脸上一扔，就开始靠着筐子打起了瞌睡。
——这是个脚客。
方赛文心里这么想着, 霎时间恍然大悟。
脚客, 也就是流动商贩的意思。
不像刚才的那种烧饼摊，脚客一般都是挑着担子四处奔走, 基本上没有固定的贩卖地点。像茶楼市场这一类人多的地方是他们比较常去的几个点。
这些人天南地北四处奔走, 虽然看上去不太起眼, 实际上掌握的小道消息却是五花八门。如果要打听消息的话, 找他们确实是最便捷的方法。
更何况, 外来的脚客既然能够在这个镇子里平安进出, 那就一定有他的门道。
只是……对方会搭理他们吗？
该不会又像刚才那个烧饼摊的老板一样吧？
一想到这，方赛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等等, 茶楼？
脑海中某个画面一闪而过，方赛文突然发现之前他们似乎就在茶楼里见过这个人。
因为脚客打扮比较特殊的原因，这人进门的时候，方赛文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只不过当时正好被某名奇妙地扣了一条命, 后面又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他也就没有继续关注了。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碰上。
这会那个小老头正坐在路边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搭在自己的担子上，一手悠哉悠哉地扇着蒲扇，破破烂烂的草帽盖住了他整张脸。阳光下，影子几乎缩成了一团。
两人还没走到他跟前，对方的声音便从草帽下传了出来。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也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噢？
方赛文微怔，难道还真碰对人了？
“但是我不能直接告诉你们答案。”
“不过……”小老头微微一顿，将草帽从面上拿了下来，露出一张十分普通的脸来。
明歌：“不过什么？”
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我这里有一个东西，你们一定会感兴趣的。”
方赛文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是么？你先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谁知那脚客却忽然又敛了笑容，身子往后一靠，倒回了自己的箩筐旁边，用身体将那些商品挡得严严实实的，吊儿郎当地说：
“这东西轻易不能见人，你们得先买了，我才能拿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忍不住拿余光去瞅两人的反应。
那副市侩又算计的模样落在方赛文眼里，对他的信任度顿时就连降了好几个档次。
明歌：“怎么卖？”
“不多也不少。”
方赛文：“到底怎么卖？”
脚客伸出手，冲他比了一个“一”。
“一个铜板？一个积分？”
脚客闻言微怔，随即就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实在是笑累了，他有才有些无奈地支起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方赛文，冲他晃了晃食指。
“我要你一条命。”
？？？
方赛文顿时脸都黑了。
这不明摆着是坑人吗？
有那么一瞬间，方赛文甚至想拉起明歌转身就走。
可转念又一想，整条街上就这么一个可以触发剧情的NPC，搞不好还这个脚客还真的是通关的关键。对方提的要求虽然怪了一些，可万一副本里就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呢？
方赛文有一张特殊能力的卡牌叫做“鉴定”，这个技能可以帮助他看到对方身上有多少张牌。
虽然这个技能并没有逆天到能够让他准确地知道别人手中卡牌的能力，但是却能帮助他分辨出大致是什么类型。
刚会见面的第一时间，他就往明歌身上丢了一个鉴定，最后的数据显示中她并没有任何带有复活功能的牌。而方赛文自己的复活牌则早就被用掉了。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两人在这个副本中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目前来说，他和明歌各自都还剩两条命，但保不齐等下的十分钟进餐时间里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再加上金飞逸那群人也同样对他们虎视眈眈……
方赛文在脑海中飞快地计算利弊，一时间有些左右为难。
还剩两分钟了。
就在这个时候，明歌忽然毫不犹豫地出声。
“我买了。”
“明歌？！”
明歌平静地看着那个脚客，一双眼睛澄澈地就像是要直接看进人心底似的。
“我买了，把东西给我吧。”
“爽快。”小老头顿时脸都笑开了花。
与此同时，明歌的耳边也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失去了一缕魂魄。】
【生命值-1，目前剩余生命值：2】
隐隐约约地，明歌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内抽了出去，然后飘向了小老头腰间的锦囊里。
玄色的锦囊微微发亮，旋即又恢复了原状。
方赛文小声问：“你真的被扣命了？”
明歌点了点头。
方赛文的神色顿时就复杂了起来。
“你等等啊，我马上拿给你。”
小老头转身掀开自己的箩筐，从里面拿了一本墨蓝色封皮的书出来，然后又迅速合上。
尽管他动作迅速，但方赛文还是从缝隙中看到了一丝墨蓝色的边角。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这箩筐里恐怕装的都是同样的东西。
方赛文：“……”
他们该不会被骗了吧？
小老头啧啧道：“这东西可是不世之宝，如果不是看你们有缘的话，我根本不会把这东西拿出来的。”
明歌伸手接过脚客递来的书。
整本书用的是那种很古老的穿线法装订的，墨蓝色的封面上有一处留白，上面写着几个飘逸的大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