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白莲手册——花落乌衣巷
时间:2021-03-24 09:44:49

  娘亲去客栈取行李,应该明天就到了吧。
  她耐心地等了好多好多天,好像有一年那么久,谁也没来接她。
  但那个婆婆…哦,吴妈妈,她今天说:“你们入府也有五日,基本的规矩都教过了,剩下就靠你们自己的悟性。今夜……”
  容嫱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只是恍惚想着,原来才过了五天呀……
  她又换了身衣服,上面有花纹,更好看、更柔软,像云朵一样。丫鬟姐姐帮她盘了一个圆润的小髻,戴了两朵珠花。
  描了眉,嘴巴也涂得红红的——像娘亲那样。
  丫鬟姐姐说她是个小美人胚子,说小世子一定喜欢她。
  容嫱低下头,努力憋住眼泪,但还是掉了两颗,就落在崭新的裙面上。
  她们跟着吴妈妈东走西绕,到了一座又大又华丽的院子前。
  屋子里的摆设更加金灿奢华,有个姐姐看着那些金银财宝都呆住了,踩到自己裙角摔了一跤。
  前方传来一阵哈哈大笑——迄今为止,容嫱没听过有人在这座府邸里笑得这么大声,因为规矩是不能这样放肆的。
  所以她往前看了眼,看见一个大概十四五岁的少年坐在椅子上,往后靠着。他衣服上绣着好多金色银色的花纹,连鞋面好像都在发光一样。
  一个丫鬟姐姐在给他捶腿,一个在喂葡萄——这么大的人还要姐姐喂,好羞羞啊。
  小世子对上她的目光,挑了下眉,挥挥手让人把那个摔跤的姑娘拖走了——尽管她一边哭一边道歉。
  “你过来。”
  容嫱正犹豫着,吴妈妈已经不动声色地推着她往前,然后跪在他跟前。
  小世子抓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了,声音沙哑,像只鸭子:“你多大啊?”
  吴妈妈掐了她一下,容嫱只能小声道:“八岁。”
  其实才刚过六岁,但吴妈妈非要她往大了说。
  “小了点。”他嚼着葡萄,目光上下扫视着容嫱,又喂了颗葡萄到她嘴边。
  容嫱有点害怕了,觉得他的眼神让人不怎么舒服。
  她想用手接过那颗葡萄,但这个小世子不怎么满意地摇摇头,葡萄已经紧紧挨上了她的嘴唇,冰冰凉凉的。
  吴妈妈又掐了她一下,她抖了抖,只好张嘴吃了,故意嚼得很慢很慢,生怕他还要喂。
  好在他没有再执着,留下了穿得最艳丽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之前瞪她的那个。
  容嫱第二日才看见她回来,走路姿势怪怪的,神情却很是得意高兴。
  可能是因为吴妈妈给她准备了单独的屋子,不用挤大通铺了。
  她似乎得到了很多礼物,今日戴一支青玉钗,明日戴一支金步摇,衣服首饰越来越多,也越发不给其他人好脸色。
  连吴妈妈看见她都会给面子地笑一下。
  别的姐姐说她这是得宠了,因为她是五人里眼下最娇媚的。容嫱漂亮得像个玉娃娃,但她一点也不娇媚。
  她们于是握住容嫱的手,冷笑道:“瞧她得意的,等你长大了,还有她什么事。”
  好多人都在等她长大,小世子也是。他偶尔会叫容嫱过去说话,送点小玩意。
  但她真的不想去,有次他还掐了容嫱软乎乎的腰,把她吓得差点跳起来。
  容嫱来肃王府的第六个月,那个娇媚的姐姐怀孕了。大约就是像娘亲生下她一样,将来会生下一个孩子。
  别的姐姐又很生气:“居然躲过了避子汤,真没想到她胆子还挺大的。”
  “富贵险中求嘛,呵呵。”
  容嫱坐在一边,托着下巴想,生孩子要多久呢。
  可能要十天,可能要一个月?
  但是才过了三天,娇媚姐姐的孩子便没了。
  别的姐姐好像看戏那样评价:“真是不知死活,咱们这种身份,王妃怎么会允许她生下肃王长孙呢。”
  说话的这个姐姐,分明昨天还很嫉妒的。
  娇媚姐姐没了孩子,还被赶回了五人大通铺。哦不,还是四个人,因为那个看起来最温柔爱笑的姐姐被吴妈妈带走了。
  娇媚姐姐看起来一点也不娇媚了,她脸色好苍白,眼圈下面是黑的,像是生了大病。
  其他人都嘲笑她,因为她得宠的时候总是欺负人。
  娇媚姐姐一天比一天瘦,后面几乎大多数日子都躺在床上。
  那个世子也再也没有找她去玩。
  容嫱便很担心温柔姐姐,她人很好,总是冲她笑,还给她梳头——就像娘亲那样。
  别的姐姐又开始说温柔姐姐的坏话了:“以前没看出来啊,手段还挺厉害,真是心机□□。”
  听说连王妃都觉得她乖巧懂事,要是一直这么下去,说不定能让她做个侍妾。
  容嫱不知道什么是侍妾,但总归她还安全,就很好了。
  不知不觉到了新年,是她入肃王府的第八个月了。吴妈妈喊她们梳妆打扮,在府上开宴的时候得以去凑个热闹——当然,是只能站在角落里看一看的。
  容嫱踮着脚尖,遥遥看见温柔姐姐跪坐在小世子脚边,柔柔地笑着。
  小世子有时丢一只橘子给她,有时捏着她下巴往她嘴里倒一杯酒。
  容嫱看见她呛得直不起腰,过了会儿又努力地笑容满面。
  世子根本不喜欢她——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呢。
  容嫱或许是严肃地皱起眉,这时,感觉到有一道视线。
  她一下就找到了,是一个坐在宴席末端的小少年,长得很好看,可神情很冷,与这热闹的年宴格格不入。
  能入席的肯定是肃王府的主子们,她便很快挪开眼,不敢看了。
  “你怎么回事!”小世子突然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原来是温柔姐姐想给他倒酒,但因为跪坐久了腿麻了,没站稳,酒洒了一些在他身上。
  坐在最前面的男人——大概就是肃王、世子的爹,他眉头一拧,世子便不敢再大吼大叫,只是用力推开吓懵的女孩儿。
  年宴结束,别的姐姐都很是高兴,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会装乖有什么用啊,世子就不喜欢这种寡淡没意思的!”
  容嫱心一紧,担心起来。
  第二天,温柔姐姐竟过来了,还给她带了精致的小点心,一边笑一边问她最近还好吗。
  容嫱点点头,吃着糖葫芦:“那你还好吗?”
  她的笑容消失了,摇摇头:“嫱儿,能帮帮姐姐吗?”
  容嫱愣了一下:“怎么帮?”
  “很简单的,你听姐姐的就一定没问题。”她轻声哄着。
  娘亲教过她要乐于助人,尤其是对自己好的人。
  温柔姐姐是对她很好的。容嫱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
  温柔姐姐帮她梳头、盘发,戴上红色的珊瑚珠花,嘴唇又涂得红红的。
  让她换上新衣裳,然后去见了小世子。
  ——如果知道是要见他,容嫱不一定愿意帮忙的,毕竟这个人太讨厌了。
  但她已经站在这里了,只能低着头,任由姐姐拉着她跪下。
  小世子刚沐浴完出来,只穿着里衣,他摸了摸容嫱娇嫩的小脸:“你已经教会她了?”
  温柔姐姐低眉顺眼地笑着:“世子,青涩有青涩的情趣。”
  “哈哈哈,你说的对。”他往前走,站在容嫱跟前,几乎要挨到她了。
  “嫱儿,你张开嘴就是了,就像糖葫芦那样。”
  容嫱不明白,但是她不想离这个小世子那么近:“姐姐,我想回去。”
  温柔姐姐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她,轻声道:“我们没得选的。”
  她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两个。
  容嫱慌慌张张站起来,也要往门外走。
  小世子用力拉住她,笑眯眯的——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竟显出许多油腻。
  “别跑啊,让我开心了,赏好东西给你。”
  “我不要好东西。”容嫱用力挣扎,“我不喜欢你,你松手!”
  他脸一下子就黑了:“轮得到你喜不喜欢我?给你脸了小贱人!”
  他一把将容嫱掼到地上,去解裤带。
  容嫱就趁这时候手脚并用爬起来,冲向门口,边拍门边大喊:“救命!让我出去!”
  身后传来他大笑声:“你当这是哪里啊,还救命,哈哈哈哈哈!”
  他一点都不着急,一步步走过去,得意地看着容嫱小脸煞白的样子,啧啧道:“她说得对啊,不破身也还有别的得趣法,做什么把你干放着。”
  容嫱躲躲闪闪,一边哭一边喊,声音都哑了。
  娘亲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京城一点都不好。
  她看见窗,推开努力爬了上去,毫不犹豫便跳了出去。
  世子许是没想到她有这个胆子,愣了一下才大声喊人。
  容嫱拼命往前跑,因着身材娇小,见着缝便钻,竟也躲过了一时的追捕。那边气急败坏,但毕竟是不光彩的事,肃王在家,不敢大张旗鼓。
  容嫱跑得眼前发黑,发觉四周声音越来越少,直至安静下来,才停住撑着膝盖猛烈喘气。
  休息了一会儿,才看见前方有座小院,亮着温和的灯光。
  她不敢过去,但没过一会儿,身后便传来搜人的动静,只能轻手轻脚往前走,打算绕开那小院躲一躲。
  “站住。”
  容嫱心猛地一颤,几乎以为自己被抓住了。
  有人挑起一盏不甚明亮的小灯,映出她惊慌失措的小脸。
  秦宓顿了顿,正要说什么,就见这小姑娘吧嗒吧嗒掉了好多眼泪。
  年宴时他见过这个人,是大哥买来做通房的。
  还这么小……
  他眼底流露出些许冷意:“跟我来。”
  走了两步见没跟上,又淡淡道:“不想被抓回去就过来。”
  容嫱捏着衣角擦了擦泪,只能小心跟上。
 
 
第六十八章 贵妃
  容嫱一开始还隐隐犹豫, 待真正跟着走了,恨不能紧紧贴着他才安心。
  因而秦宓一停下来,身后便嘭地撞上一个小人儿。
  他要高出一个头, 身板也结实得多,被撞了也没什么反应, 只是吹灭了手里的灯,摸黑往前走。
  没走两步, 便有一只小手悄悄伸过来, 攥住了他的衣摆。
  秦宓瞥了她一眼。
  黑夜里, 容嫱一双大眼睛映着月光,小声道:“我跟不上…我会轻轻的。”
  他没说什么,带她进了小院, 塞进床底下。
  床底下空间竟然很大,里面挖空了一层,从外面不容易看出来。
  容嫱摸了摸四周,好像是书。
  很快,追捕的人来了。到处都是翻东西的声音, 动静很大, 一点情面也不留。
  甚至有人掀开了被子,一通翻找。
  她缩成小小一团, 听着头顶动静, 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不知过了多久, 声音都渐渐消失了。她仍是不敢动,等有人打开出口, 她才瞪着大眼睛:“他们走了吗?”
  “出来吧。”
  容嫱这才看见屋里除了他,还有个女子。见床底下钻出一个小姑娘来,吓了一跳:“宓、宓儿!我答应你挖这个密室用来藏书!可不是让你藏人的!”
  她过来拎着容嫱的衣服转了个圈, 眼皮直跳:“这不会就是他们在找的人吧?!”
  “这是你大哥的通房,他秦仞是王府世子,你跟他作对做什么!”她低声嚷嚷,显然急坏了,“哎呀哎呀,还是偷偷送回去吧!”
  秦宓听这些话已经习惯了,只是到桌前去看书,冷冷道:“她才几岁?”
  “我、我快七岁了。”容嫱以为他问自己,小声答道。
  方氏左看看右看看,狠心道:“姑娘,不是我们不帮你,你看看我们自己都过成这样了,怎么帮得了你呢?”
  “你、你还是自己回去吧?”
  容嫱不想为难别人,但她真的很不想回去,声音抖着,眼里含着泪水:“姨姨,嫱儿求求你了…”
  方氏被她喊得心都化了。
  “宓儿,你说怎么办呢…”
  秦宓头也不抬地看书:“只能留一晚,明天想办法送出去。”
  “且不说出不出得了府,能送哪儿去。”方氏忧心忡忡,“你叫嫱儿?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吗?”
  “…在江南。”
  “这么远,父母呢?”
  小姑娘垂下脑袋:“没有爹爹,娘亲……说好来接嫱儿的。”
  方氏一下就听出来,多半是被她娘卖了。知道是送进来给人做小通房的吗?这么漂亮一个丫头竟也舍得。
  “哎好好,姨姨带你洗洗去,瞧这哭的,都成小花猫了。”
  容嫱夜里和方氏睡一个被窝,她体格小,几乎不占什么地方。
  早上也不赖床,说什么做什么,总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人,乖得不像话。
  “要不是这个身份,我还真想养着当女儿。”方氏给她梳了头,叹气。
  容嫱主动跑去敲另一间房的门:“哥哥,吃饭啦。”
  “我在这。”秦宓说着话从院子外进来,手里还捏着本书。
  “哥哥起得好早呀。”
  “嗯。”
  “哥哥在读什么书,嫱儿也会认一点字!”
  “吃饭。”
  “噢。”
  方氏端着碗想笑,她这儿子就这样,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常常给她闷坏了。
  吃完饭,容嫱抱着方氏给的果子走到院子,递给正在看书的少年。
  他长得真好看,眼睛黑黑的,鼻子高高的,嘴唇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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