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白莲手册——花落乌衣巷
时间:2021-03-24 09:44:49

  一阵天旋地转,赵顷晕头晕脑,只能看见一片澄澈的天空,身下就是湖水。
  容嫱缓缓转头,看见秦宓。
  他站在不远处,目光沉沉地望着这边。
  说意外又不意外,若说这宫中还有谁的侍卫能如此来去自如、随时出手,也只能是这位摄政王。
  容嫱料想自己此时应当十分狼狈,也不知他看见了多少。
  她缓了一下,忍着脚踝处的疼痛,扶着一旁的梁柱,挣扎起身。
  秦宓伸手,就像在公主府那样。
  容嫱爱极了那只手,宽大、温暖,且握尽权势与财富。
  一生能被这样的手扶着,该是怎样的风光与安宁。
  但那终究不会属于她。
  或许能凭借美色和手段受宠一时,卷些钱款和赏赐,又能持续多久呢。
  容嫱挪开眼,看到自己手心里蹭上的灰尘,脏兮兮的。
  她忽略掉那只手,艰难地扶着梁柱。
  男人却不容置疑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在她怔愣的时间里,秦宓已经摩挲着她掌心,将那些灰尘蹭了个干干净净。
  掌心娇嫩,男人指腹却带着层茧。
  容嫱痒得半边身子酥麻,不争气地红了耳根。
  秦宓一松手,她便赶紧将手背到身后,片刻又觉得有些欲盖弥彰,拿了出来。
  “多谢王爷。”
  “嗯。”秦宓淡淡应声,瞥了眼凉亭栏杆处,手脚扑腾的赵顷,“让他醒醒酒。”
  似是被欺负狠了,美人儿眼角鼻头都红通通的,眼底汪着两泉泪水,咬着牙没掉出来。
  唇吓得有些发白,唇瓣上,却有一抹血红。
  应该是那赵顷的血。
  秦宓眉宇间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嫌弃,突然伸手在她唇上一摁。
  女子的唇瓣柔软弹性,他愣了一下,才不动声色地将那点血尽数擦尽。
  “走吧。”
  容嫱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只是乖乖跟着,她脚踝有伤,跟起来却并不吃力。
  显然在照顾她的速度。
  云岑见着主子走远了,才掐着赵顷脖子,像提溜一只鸭子似的,将人拖到河边,摁着头送进湖水里。
  嗯,醒酒。
 
 
第九章 变动
  容嫱跟着他,既不是回宴席大殿,也并非送她出宫,而是去了他在宫里的住处。
  秦宓处理政务多,宫里设置他的住处,来往比较方便。
  容嫱自是第一次来。
  居安殿不作议事用,完全属于摄政王私人住处,因而第一次见王爷带了个女子回来,宫人皆惊掉了下巴。
  更莫要说,那女子眼睛红红,好像哭过似的。
  殿中安静又清冷,宫人不多,走路几乎不沾地,更别说交谈了。
  这样的地方,不像是有人经常住。
  偏殿里,宫女按吩咐取了药膏,在秦宓的示意下,蹲在容嫱腿边。
  伤在脚踝处,自然要脱去袜子。
  迟迟不见男人出去,容嫱咬了咬唇,眼里含着雾水望他。
  “疼。”
  秦宓眉心微蹙:“快些。”
  宫女连忙点头,只能硬着头皮去脱这位小姐的袜子。
  容嫱原是想催他出去避避,见他不动,索性心一横。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么,事到临头,矫情什么。
  整只雪白的小脚露在外面,指甲粉嫩,像是没见过太阳。
  感觉到男人目光,圆润的脚指头忍不住可爱地勾了起来,像是害羞一般。
  被人这么盯着脚,容嫱确有些羞涩,便连上药的疼痛都不那么明显了。
  好不容易弄完,悄悄出了口气。
  宫女退下,秦宓看了她许久,容嫱以为他要说什么,但他只是道:“宴席快散了,本王找人送你出宫。”
  容嫱点点头,忍着疼痛小心往门口挪去。秦宓似乎很有耐心,一直等她到了门口,才叫宫女来扶。
  “吃些苦头,下次才知道爱惜身体。”
  容嫱一噎,竟从他眼底看出淡淡的严厉。
  先是容夫人那一巴掌,这次又是崴了脚,这么想来,确实总在受伤。
  容嫱乖乖低下头,声音低柔:“我知道了。”
  这会儿倒乖得像只小猫,和方才面对赵顷时天壤之别。
  马车直接到了殿门口。
  容嫱想起什么,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王爷可掉了什么东西?”
  秦宓低眸。
  容嫱拿出玉佩,晃了晃,镇定道:“我问过,不是娇娇堂姐的,也不是齐将军的。”
  “你见了齐盛?什么时候。”
  容嫱一懵:“……是让堂姐代问的,怎么了吗?”
  秦宓这才接过玉佩,两指捏着看了看,还真是他的。
  “多谢。”
  容嫱莞尔一笑:“瞧着很贵重,想来失主会很着急,幸而还回来了。”
  秦宓顿了顿:“嗯,很着急。”
  容嫱弯了弯眼睛,转身上了出宫的马车。
  帮赵顷醒完酒,刚赶回来的云岑挠了挠头,一脸懵。
  主子很着急吗……不是说身外之物??
  马车往宫外驶去,一小处空间里只有容嫱一人,面上的乖巧笑容才慢慢消失,变得冷静而疲惫。
  玉佩算是还回去了,虽说和想象中不大一样,到底是起了作用。
  她低头看着干干净净的掌心,男人指腹的触感似乎仍有残留。
  “容小姐,要到了。”
  听见喊声,容嫱自小憩中睁开眼,顺手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
  那帕子材质丝柔,绣工精致,一看就是女子贴身之物。
  本来应该在秦宓的住处拿出来最好,可惜那时他全程盯着,没有机会。
  便只能赌一把了。
  容嫱中途离席,最后却坐着摄政王的马车回来,其中过程,不免引人遐思。
  容夫人脸色变了又变,到底是一句话都没敢说。
  马车驶回皇宫,随车的宫女例行检查打扫。
  却见角落里掉了一张帕子。
  这马车只有王爷和那位容小姐坐过,那这东西只能是……
  宫女捡起帕子,犹豫了一下。
  今日瞧着王爷好似对那位容小姐格外上心。
  思来想去,还是将帕子叠了几叠,带进殿中,交给了秦宓。
  王爷听说是那位容小姐掉落的东西,便接了过去。
  宫女松了口气,方知自己做对了。
  一方十分常见的帕子,上头绣的是春鸟百花。
  秦宓捏着,瞥见角落里两行娟秀小字,像是自个儿绣上去的——
  春禾无日
  宝心失玉
  云岑在一旁,也不晓得那帕子上到底有什么新鲜花样,竟见自己常年面无表情的主子,忽然挑了下眉。
  云岑险些跟着那眉头一起跳起来。
  *
  “什么,帕子掉了?”
  容娇娇拧着眉,忙问:“重要吗?”
  容嫱嗫嚅道:“还好……只是我很喜欢。”
  “罢了,也难找。”容娇娇摸着鼓鼓囊囊的荷包,一拍大腿,“你告诉我帕子什么样,堂姐送你买十条新的!”
  容嫱被她逗笑了:“不必破费”
  “不算破费,难为你上次陪我去演武场……算了,不说了。”
  一说这个,她就会想起齐盛。
  傻得人心急。
  “齐大将军那事,怎么样了?”
  容娇娇一听,顿时止不住话头:“我没想到姜鑫竟会做那种事,她不常自诩什么太傅之家、言情书网吗?”
  “生米煮成熟饭,用清白捆住一个男人,亏她家里人也舍得。”
  “若是我想这样做,我母亲怕是要打断我的腿。”
  容嫱问:“那二叔呢,他不管你吗?”
  “我父亲?”容娇娇嗤之以鼻,神情却生动极了,“他大概会抱着我哭,求我不要做傻事吧。”
  容嫱忍不住笑出声。
  容娇娇就望着她:“嫱儿,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平日里不也笑吗。”
  “不知道,反正就感觉方才那笑容不一样。”
  容嫱一怔,岔开话题:“听你这么说,姜鑫的计划便是没有成了?”
  容娇娇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嘟囔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赶巧撞见了嘛……姜鑫估计恨死我了。”
  “但齐大将军应当是感谢你的。”容嫱笑盈盈道。
  “你还笑。”容娇娇嗔道,“都怨你,好端端让我去问什么玉佩的事,你不知道当时那场面,姜鑫衣服都脱了一半了……”
  不知想到什么,脸红了红。
  上辈子,齐大将军选亲,原一路看到最后也没定下来,却叫太傅家的嫡孙女姜鑫设了计,春宵一夜,从此甩都甩不开。
  齐盛本就是赤子心肠,饶是中了圈套,最后也打算对人姑娘负责。
  只可惜姜鑫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成亲后,欺负将军老实人不说,背后还嫌弃齐盛木头人没情趣,没多久竟与人通奸。
  还被抓了正着。
  要说容嫱为何知道得这样清楚,便是这件事最后闹得太大,风风雨雨,满城皆知。
  齐盛待人,可谓仁至义尽,虽不喜欢,但到底从没亏待过姜鑫,姜家借着齐大将军的名头,也得了不少便利。
  却因老实憨厚,被人欺压至此。
  可到最后,也只是写了一封和离书,放姜鑫归去。
  这样的齐盛,你说他懦弱?
  可他能上阵杀敌、以一敌百、为国捐躯、不惧生死。
  毁掉姜鑫的计划,容嫱也只能做到这儿。
  至于为什么让容娇娇去。
  他们二人之间没什么火花,看着是凑不到一家去了。
  但至少让齐大将军欠娇娇一个人情,他日娇娇若仍躲不过厄运,但愿齐盛能拉她一把。
  重活一世,容嫱没想到自己还没活明白,竟操心起了别人。
  她想起自己落在马车上的帕子,也不知是到秦宓手里,还是被扔去了垃圾堆。
 
 
第十章 计谋
  两日后,容嫱等到了赵家还回来的生辰贴。
  她倒是有些惊讶,不知为何赵顷突然松了口,也就当他那日只是耍酒疯,心里骂了几句,便抛到脑后。
  总归生辰贴换了回来,这亲,便也算退了。
  看着自己当初亲手递出去的生辰贴,容嫱才有了几分踏实感。
  这边退了亲,容夫人便恨不能马上把容妙儿塞给赵家,可惜赵家却犹豫了。
  毕竟容妙儿至今没能上族谱,谁知道后面会有什么变数。
  容嫱至今记得容妙儿那个气急败坏的眼神,大抵是没想到,容嫱退出了,还轮不上她。
  她倒挺希望这两个凑一对儿的,省的祸害别家公子和小姐。
  “小姐今日瞧着心情不错?”
  退了亲,有种孑然一身轻的感觉。容嫱笑了笑,去翻那对红玉耳坠:“先前王爷送我耳坠,我竟忘了回礼。”
  千醉点点头,便跟她一起找。
  主仆二人翻遍了整个屋子,却都没有瞧见那对耳坠。
  千醉疑惑道:“这几日也没见小姐戴,应该就放在梳妆台这里的呀。”
  东西自不可能凭空消失。
  容嫱侧目,缓缓扫过屋里的下人。
  千醉很快明白过来,拉着挨个亲自搜了一边,连住处一起搜了,什么都没有。
  耳坠这样小的东西,若是有心藏,确实不好找。
  容嫱脸色微沉。
  旁的耳坠就算了,为何偏是秦宓送的那对?
  这些下人都是新来的,她的红玉耳坠又不止一对,如果是下人为了偷去换钱,也没那么巧就刚好偷到秦宓送的。
  下人都伏在地上不敢作声,容嫱懒得同他们周旋,只是让他们跪着。
  不管怎么说,主子丢了东西,便是他们看守不力。
  千醉担心道:“小姐,若是王爷知道耳坠丢了,可会不高兴?”
  容嫱哪里知道。
  那男人不像是会在意这些小玩意儿的人。
  可也不像是会随意给人送礼,既特地送了她,她却没保管好,恐怕知道了是要不舒服的。
  千醉有些着急:“我再找找。”
  容嫱没拦她,等着看后续。
  果然,红玉耳坠丢失的事,很快便传得满府皆知,往外扩散只是时间问题。
  千醉气得跺脚:“定是有人故意的!故意挑拨小姐和王爷之间的关系!”
  “我和王爷有什么关系?”容嫱冷不丁道。
  这一下把千醉问住了。
  她只道王爷帮过小姐,送小姐东西,还派车送小姐回府。
  细细想来,也都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只是由摄政王这个人来做,便显得格外恩宠深重。
  非要说是什么关系,千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容嫱不说话,摘了今早戴的耳环往前面去。
  容夫人正逗着猫儿,容妙儿边说边笑,远远看着,真真是慈爱和谐的母女俩。
  容嫱一走过来,二人的笑声便停了。
  自打那一巴掌后,容夫人对她,便连表面客气也懒得装了,左右老爷子最近睡着的时间比醒着多,没人再能打她。
  容妙儿一眼看到她空荡荡的耳垂,唇角翘起:“怎么不戴你那红玉耳坠出来显摆了?”
  容夫人挠了挠猫儿下巴,嗤笑一声,笑骂:“没用的东西,自己的鱼干都守不住,活该被人耻笑。”
  “丢了鱼干还有下一条更大的。”容嫱淡淡笑着,“总比鱼干都没见过的猫儿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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