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打招呼的人也包括萧祺,陆瞻望着他:“大将军英武盖世,不想也没有来得及防备殿下出事。”
萧祺叹道:“可恨我来迟一步。”
“三叔素来掌兵可是雷厉风行,如何还能让人跑了呢?”
萧臻山止住哭声站起来。
“怎么跟你叔父说话的?”永安侯虽然正忙到不可开交,但也没忘了斥责萧臻山。
萧臻山说道:“父亲不觉得此事十分奇怪吗?于田跟在祖母身边没有一甲子也有五十年了吧?他一个无后的阉人,贪图祖母的财产做甚?即便是他有贪财之心,为何如今才动歪心?三叔所说事发之情,不知还有没有人能作证?”
萧祺缓声道:“你这是不信我?”
“倒不是不信三叔,只是三叔既然也说到来没来得及拦住凶手,那么多几个人出来说说,也好尽快理清楚事情经过。”
永安侯听到这儿,也说道:“是啊老三,这事是有些奇怪,于田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事?”
“母亲的侍卫居然一个不见!他们去哪儿了?宫人们居然也不在场?老三,你过来的时候难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吗?”这时候永安侯夫人也出声了。
她这话仿佛问到了点子上,大家都认真思考起来,方才听说出声,心下着急,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长公主身边仆佣众多,怎么可能会没有宫人在呢?萧祺到来的时候,就算赶不及去捉拿凶犯,难道院子里别的人就任由凶手摆布吗?
“赶紧找人!”永安侯发话。
屋里人立刻散开前去找人了。
萧祺望着离去的下人,而陆瞻望着萧祺,谁也没有打算会放过今夜的样子。
苏慕才出现在门口,陆瞻就发现他了,走到了门外。
苏慕旁边站着的侍卫附耳上前:“世子,萧祺不妥!”
陆瞻目光骤凝:“如何?”
侍卫看了一眼屋里,遂趴在他耳边细细说起来。
永安侯打发人去寻人后,这边很快太医也已经请了过来,永安侯着急无措,便张罗着报官,萧祺说道:“家贼闹事,传出去对母亲声誉不好,还是咱们自己私下查吧!”
“三叔这话矣,”萧祺山又说道,“眼下祖母生死未卜,自然倚借官方的力量更容易查到凶手,怎可以自己私下查?必须报官!”
萧祺沉色:“你祖母乃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于田行凶,外人一则会乱议你祖母御下不严,有损我萧家家风。二则于田与贼人里应外合,致使贼人登堂入室,且闯入的还是你祖母的内室,外人会如何议论?你年轻不知轻重,还是退到一边去吧!”
萧臻山将要争论,这时候陆瞻走了进来:“长公主不但是侯爷和大将军的母亲,也是皇上的姐姐,是我们宗室中人,此事我必须禀报皇上,由他老人家来定夺。
“所以不要吵了,臻山,你我即刻入宫并报皇上,趁着眼下城门关闭,务必请皇上下旨,调集亲军卫把守京城各大城门,务必把伤害长公主的凶手抓住!
“此外,贼人竟敢闯进侯府冲长公主下手,搞不好萧家有内贼,侯爷还是立刻安排信得过的护卫看守住四侯府四面为好,以免里通外贼的奸人趁乱出逃!”
永安侯六神无主,连声道着好,立刻又着老二去安排人手。
萧祺脸色渐渐发青,萧臻山看向永安侯,又看了眼他,然后走了出去。
陆瞻朝永安侯拱了拱手,也走了出去,最后在角门下把萧臻山唤住:“你方才为何执意要报官?”
“事出蹊跷,自然只能让官府来理清来龙去脉!”
陆瞻深深点头,然后唤来先前寻他的侍卫:“把你方才在三房看到听到的,一五一十全给小侯爷说说!”
萧臻山还正怔然,侍卫已经上前说起来:“禀小侯爷,楼参的主上就是萧祺,如无意外,击伤长公主的人也就是他!”
“你说什么?!”
萧臻山怒目圆睁。
“小侯爷,我们世子早就对令叔起了疑心,今日借着到府的机会,便遣使小的们去三房探究竟,小的潜伏在三房不久,很快又有人来了,伏在房梁下。与我正好在一左一右不同的方向。
“萧祺在书房里的时候,明明只有一个人,但却传出来两道说话声,因为雪夜安静,所以他们的话也能大致能听清楚,他们谈话透露,楼参的确就是他的属下,而且他们还有人正往京城赶来,是准备去大理寺劫狱的!”
说罢,侍卫便将先前萧祺与刘颂交谈的内容一五一十都给说了!最后道:“比我后来的人却比我先离去,我看萧祺他们发觉,便也走了,看那人走的方向,正是荣禧堂,所以,那应该是长公主的人!
“后来我折返到三房,萧祺就打好包袱准备走了。长公主却正好派于田来传话,萧祺就跟着他们到了荣禧堂。
“进去之后长公主把人都挥了出来,只留下于田和几个侍卫在。屋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是令叔所说,他来到的时候屋里就出了事!他进到这里,至少是两三刻钟之后才发生的事故!”
萧臻山睚眦俱裂,呆立在雪地里只余发抖的份。
在听完陆瞻说到楚王那段往事后,不是没怀疑过萧祺,但心里又总存了几分侥幸,这年头的嗣子何其之多,如何见得真就应在长公主与萧祺身上?
是以方才否决萧祺的提议,也仅是防备罢了,此刻侍卫所说,却把他最后一丝侥幸都给打没了!
第419章 谎言
先前在酒桌上,有些事他都不敢往下深想。
倘若萧祺当真就是楚王后人,是一系列事件的元凶,那他们萧家逃得过去吗?逃不过!他们家从上到下所有人不说给萧祺殉葬,最起码是绝不会还有什么将来可言了!
他难以相信为萧家付出了全部心血的祖母会包庇抚养一个乱臣的子嗣,她到底是为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他声音嘶哑。
“这当口,我也没有那个心思来骗你!”陆瞻狠声回道,“难道我仅为了诬蔑你而编造出一个谎言来吗?原来只是猜测,现在已经有答案了!你我兄弟一场,我不妨告诉你,有了萧祺,你们一家人都会被问罪!”
“我知道!”萧臻山低吼,颤着手抓住马缰,“可我们也是无辜的,我父亲他们肯定不知道他是谁,我们都被他利用了!”
“就算你们不知道,那你祖母呢?!”
萧臻山顿住,咬咬牙,红了眼眶。
他能笃定永安侯夫妇不知道,却不能说收养他的长公主也不知道。长公主既然知道,那么萧祺这些阴谋,她能说她不知道吗?……
“不对,”他甩着头,“如果祖母一直知道他在干什么,那她为何会被击伤?她肯定不知道!”
陆瞻也认为这是待解谜团之一,但是眼下不是纠结长公主与萧祺之间故事的时候,他说道:“不管怎么说,你是萧家的继承人,家族存亡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必须立刻打起精神来,做你该做的事情!进宫告状是必须的,但除去告状,你还有几件事须做,第一,你祖母身边的侍卫去哪儿了?于田是怎么走的?他又去哪儿了?还有,发生了这种事,为什么他宁可编出这种蹩足的谎言,也不曾逃跑?”
萧臻山攥紧双拳望着他。
“他没有跑,只能说明他知道自己没法逃出去,即便出得了侯府,也出不了城门。他撒谎不是为了脱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到天明城门一开,他随便找个理由也就出去了!
所以现在需要官府发兵守住城门,不能让他逃脱,还要立刻寻找那批侍卫,以及于田!
好就好在事发在夜里,城门已关,他们出不去,只要官府排查,他们这么多人,一定能查到的!
“长公主虽是宗室中人,但终究目前还只能算是你们家务事,我不方便直接下令,你得快些作决断!”
萧臻山胸脯起伏,沉气道:“我即刻随你进宫!你帮我留人看守住这里!”
陆瞻看了眼苏慕,苏慕立刻上来:“小的定当看住萧祺,绝不误事!”
陆瞻翻身上马:“走吧!”
原本萧家这里是不该放手的,但探听到消息的人是陆瞻的侍卫,他若不去,侍卫便无法面见皇帝把先前探知的内容禀明,萧祺作为朝廷大将军,若没经过求证,如何敢随便拿人?
只要陆瞻面见皇帝将实情禀过,才能以最快速度号令大理寺与顺天府,甚至是亲军卫和兵部作出反应。
承天门下的官兵看到是陆瞻携萧臻山一道,到底没怎么为难,问了几句便进内通报了。
二人赶到乾清宫,皇帝已经披衣起身,先时侍卫来通报时已将萧家出的事简单禀报过,此刻皇帝也没有多耽搁,当下先下旨给城门加派人手防卫,而后才来细听陆瞻他们的叙述。
萧家这边人仰马翻,毕竟还是没有传出大动静,直到城中突然派兵去城门加防,消息这才传到晋王府。
宋湘一直在等陆瞻回来,只见雪下了一寸又一寸,还是不见回转,再听到城门突然的变故,立刻起身下了地。
“长公主出事,那世子呢?”
“世子尚未回转!先前出事时,世子正与小侯爷在萧家喝酒。而方才又与小侯爷一道入宫告状去了!”
宋湘听到这里虽不知具体来因,但隐约也有几分猜想了,萧臻山与永安侯夫人前阵子看萧祺一家诸多奇怪之处,而今夜长公主突然遭灾,这会是偶然吗?
“知不知道是怎么出的事?”
景旺便又把知道的说了说:“听说是长公主身边的于田因为贪财与贼人勾结,把撞破了他们偷盗的长公主给击伤了!”
长公主身边的老太监,宋湘怎么会不认识?就算不了解,一个年老的阉人会做出贪财伤主的事情,还是听着那么荒唐!
看着他们,她说道:“你打发人去萧家看看,就说是来请世子回府的,天寒夜冷,别让他着了凉。”
景旺他们走了。
花拾走过来:“大将军不是很厉害吗?为何竟让贼人进府伤了长公主也不知道?”
宋湘坐下来,沉吟道:“谁说不是?”
别说这个了,这事儿彻头彻尾就透着古怪,长公主作为收养萧祺的人,刚刚好被击伤昏谜,这下便没有人知道萧祺的身世了。虽然长公主也不见得会跟他们说实话,但她不想说和不能说,可是两码事。
萧家这边,苏慕目送走了陆瞻他们,旋即回到荣禧堂,屋里暂且不如先前乱了,随着太医到来,永安侯等人的心情也平复了些许。
萧祺也跟随在侧,并没有要脱身的意思。苏慕使眼色给同伴,让他去三房蹲着,自己则藏在暗处盯着。
太医很快诊断出结果来,长公主后脑负了重伤,生死未卜,更是不知会不会苏醒。
知道真相的人暂时不能说话,无论如何都算是好事。
萧祺闻听太医所述,微微松了口气。看着永安侯随太医走到旁侧开方子,他在椅子上坐下来。
他不离开不是不想离开,萧臻山去宫里告状,过不久必然城门即将封锁,城门锁住,押着于田逃走的刘颂他们就难以逃脱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应该立刻传人去送信给刘颂,命他们即刻杀了于田灭口,然后躲藏或者逃跑。
但方才人手他都用来转移书札卷宗了,眼下这会儿哪有什么合适的人去跑腿呢?
想到三房那边今夜动静也不小,他眼望着面前烛火,心里也有一把火在燃烧。
不过多年的隐忍使得这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露破绽,他看了一眼永安侯,又踱到了长公主床边。
第420章 人呢?
昏迷了还不能使人放心,总得让她彻底不能说话了才成。
他看了看围在床边的永安侯夫人妯娌,看到自己妻子还没来,便与身边人道:“荣禧堂出了这样的事,夫人如何还没来?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先前出来的时候,他特意留下了萧夫人,只期望她能走掉。萧臻云已经走了,只要萧夫人也能出去,他要走就容易的多了。只是不知她走成了没有?
“禀侯爷,刚才皇上下旨,已经着官府将四面城门口全部封闭,大理寺和顺天府的人已经往侯府来了!”
护卫匆匆进来禀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走过去:“大理寺?怎么会惊动他们?”
“不知道!”护卫摇头,“而且来的还是大理寺卢大人,总之看起来皇上对此事十分看重!”
萧祺情不自禁攥起了拳头。顺天府来正常,大理寺也来人就不正常了!想到先前是陆瞻陪着萧臻山一道去的皇宫,还有萧臻山先前对自己的抵触态度,他心下慕然一凛……先前书房屋顶上的脚印分为两个方向离去,其中一个是长公主的人,难道另一个会是陆瞻的?
萧祺瞳孔微缩,立刻走到了门下,前往三房探问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但他应该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管妻子是不是已经走掉,以及长公主是否会再醒来,他都应该赶在大理寺来人之前,先撤走再说!
想到这里他折回来跟永安侯说道:“大哥二哥在这里看着,我去外面迎一迎各位大人。”
永安侯正拿着方子寻人去开药,忙乱中冲他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萧祺不再停留,快步朝着大门外来。
暗中潜伏着的苏慕连忙跟上。
天空上还在飘着大雪,视力所及不过面前两丈,街头已经有动静了,哪怕不是大理寺的人,也一定会是朝着永安侯府来的。
萧祺到了门下,看看左右之后,旋即扭身朝着人来相反的方向上了街头。
苏慕匆忙之中朝天放去了一声信号,然后也闪身追了上去!
信号啪地在空中炸响,虽然下着大雪,也还是在暗黑的天幕上炸出了一朵亮花。已出宫门、疾行朝着永安侯府来的陆瞻看到空中闪现的那点亮光,蓦地拉住缰绳:“有情况了!”
萧臻山也立刻停了下来,然后打马:“快走!”
信号弹升天的刹那,萧祺也看到了,作为统兵多年的将领,他怎么会认不出来这是什么?
藏身在角落里往回看去,尾随着自己而来的几道身影,幽幽地被雪光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