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捏搓着篮子里的花籽,咕哝道:“矜持可讨不着媳妇儿。”
皇帝闻言,扭头看了眼他:“让你挑个世子,怎么几个月了还没挑出来?你不叫两个儿子吗?有那么难选?”
晋王顺口道:“您也才三个儿子,挑个皇储您不也挑了几十年么。”
“嗯??”皇帝停下了剪刀。
晋王立刻清嗓子,回答道:“儿臣是说,儿臣眼下也没到非立世子不可的地步,还是再缓缓。”
“缓到什么时候?”皇帝没好气。
汉王悠悠瞥向晋王:“听说二哥最近频频请杜神医登门喝酒,我看他怕是想缓到二嫂给敏嘉再生个弟弟为止吧?”
皇帝直起腰背,上下地打量晋王:“你媳妇儿也有了?”
“没有没有!”晋王忙摆手,“您别听老五瞎说,他这是报复儿臣方才跟他催婚呢!……”
……
小小的院子里,传来了热闹的声音。
门外的宋湘与陆瞻相视而笑,随后不约而同地抬起脚步,轻轻地朝宫外走去。
(全文完)
第448章 番外 奇怪的梦
陆澈听花拾说,他出生的那天阳光灿烂,太阳把东宫院角上的一树桂花薰得都飘到了东华门,宫墙下闻香路过的人格外多,影子倒映在玉带河里,显得河水格外清澈,于是就给他取名叫陆澈。
但是母妃却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取名为澈,是希望他心性澄澈,做个端正有礼的好子弟。
母妃的话他当然是相信的。
但她紧接下来的话,就是大肆地批判他的舅舅。母妃说舅舅越大越不让人省心,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光顾着招小姑娘跟着跑,让陆澈以后不要跟他学。
陆澈一直很乖,很听母妃的话。但事实上在宫里,他也招不到什么小姑娘。对这一点,母妃实属杞人忧天。
他们家人口很简单,皇太祖父,父亲母亲,然后就是他和弟弟。亲戚也少,只有外祖父一家。可是舅舅还没成亲,他也不会有什么表弟表妹什么的。
有时候二叔祖和二叔祖母会带着比陆澈还小两岁的堂叔进宫串门,同行的偶尔也会有晋王府里的小姑娘,但那都是他的姐妹,是自家人。就像敏嘉姑姑的小孩一样。
除此之外,大臣家的小姑娘他只是见过,并没有机会说话唠嗑,更不要提“招惹”她们了。
长大之前不许与这些小姑娘往来接触过多,是母妃给他订的规矩。陆澈也问过为什么?母妃说,女孩子的名节太重要了,若这些小姑娘打小与你一起玩耍,万一他们家里却对她有别的安排怎么办呢?
陆澈还是不太明白,于是去前殿问父亲。
去年冬天,皇太祖父搬去了皇极殿居住,听两位祖母说,自从立了父亲为太孙,太祖父一半时间都在侍弄皇太祖母留下一畦牡丹花的园子,余下的时间才传召大臣听政,然后上翰林院请学士来讲学,再有,就是带着还未启蒙的他讲故事。
这样一来,父亲就很忙了,每天他都要在前殿从早忙碌到晚上。好在他身边有几位年轻得力的臣子帮忙,替他分担了一些琐事。
但是再忙碌,父亲也会分出时间来带他和弟弟散步。
当陆澈坐在秋千上问起了母亲定的这个规矩,父亲就告诉了二叔祖和二叔祖母当年和章慧太子间的故事。
几十年前的久远的故事,父亲至今说起来仍然十分动容。
陆澈自此明白,原来身为宗室子弟,尤其是身为太孙的嫡长子,在这些事上是该比寻常人多几分自律的。而舅舅不一样,舅舅没有他们身上那么多羁绊。
“我长大后,也要像父亲一样,做个从一而终的男人。”
他在秋千上放出豪言壮语。
父亲摸着他的头笑了:“知道父亲为何这么努力务政么?”
陆澈想了想:“为了不让太祖父失望。”
“对,但还没完全对。”父亲说,“当年我也向你母亲立过同样的誓。要想完成自己的承诺,可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想履行承诺,就得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强大到没有人能够左右得了我们的决策,如此也才能为我们放出的承诺负责。”
陆澈似懂非懂。懂的是他明白了强大就是力量,不懂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影响他的决策?
“你以后会明白的。”父亲和蔼地望着他,“我们身处世间,就好比是站在湍急的河流当中,你若是没有实力站稳脚跟,那湍急的河水就会推着你倒向四面八方。”
湍急的河流,陆澈是见过的。
每年春夏,父亲母妃就带着他和舅舅去给外祖父扫墓,途中会经过一条河,那个时节,往南去雨水正多,河水哗哗地,连石头都能冲下去。
陆澈觉得自己懂得了父亲的意思,一个人在说出承诺时要发自肺腑,更要用行动来维护好自己的诺言,这才是真正的诚心诚意。
陆澈从父亲身上,明白了“责任”二字的意义。
也忽然发现,他的父亲与很多父亲都不一样。
比如说太祖父对待二叔祖父,就不曾有这样的耐心。二叔祖父对待堂伯父们,大家都很随意,跟父亲对自己,比起来就很粗枝大叶了。
陆澈是个不懂就问的乖宝宝。他又去问母妃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父亲不但不凶,还很慈爱温柔,反而是母亲比较严厉。
说到这个,母妃就笑了笑,告诉他说:“你们父亲的优点之一,就是虚心啊。”
陆澈不知道这跟虚心有什么关系?
母妃却忽然问他:“澈儿,你做过什么奇怪的梦吗?”
陆澈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从小到大,其实他也做过一些梦,在梦里,父亲和母妃不说话,总是冷冰冰地,与母亲之间像是陌生人。对他和弟弟也不亲近,他甚至有些害怕那样的父亲。
他还梦见在一片树林里,太祖爷爷让人把父亲绑了起来,然后他们一家就坐着简陋的马车去了很远的地方。
在那里,他看见母亲口鼻流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他的父亲不知去向……
这样的梦,够奇怪了吧?
更奇怪的是,梦里的他悲伤的情绪还像是实实在在发生过一样。
但他相信这不是事实,父亲母妃的恩爱,在朝上朝下都是出了名的。父亲对他和弟弟的关爱,也是满满的。梦里那样的景象,又怎么会存在呢?
他想,这不过是老天爷在提醒他珍惜亲情罢了。
“这么说来你不是他。”
母妃听完他的话,托着腮,望着他低语起来。
“‘他’是谁?”他问道。
母妃目光温柔:“他呀,本来也是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孩子呀。”
被夸赞的陆澈有点害羞:“他叫什么名字?”
“也叫澈儿。”母妃扬扬双眉,手指在脸蛋上跳动。“他也有个弟弟,叫陆澄。”
“他是哪家的孩子?”陆澈更好奇了。竟然跟他和澄儿的名字一样哎。
“是我和你父亲梦里生的孩子。我们离开他的时候,他才五岁。”
陆澈张大了眼睛。
他在梦里看见母妃身故时,正好也是五岁耶……
第449章 番外 般配
宋濂从国子监放学回家,郑容飞起一脚,一只扫帚就照着他脑门飞过来!
宋濂娴熟地背转身,拿起旁边门栓一挡,扫帚便啪嗒落在地上。
郑容伸手来掐住他耳朵:“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外面闯祸!”
宋濂歪着脑袋:“我哪有闯祸?”
“沈家那位姓刘的表少爷,怎么好端端地被狗咬了?”
宋濂顿了下,然后道:“母亲可是糊涂了,沈家表少爷被狗咬,那应该去找狗啊,为什么找我?”
郑容冷笑:“你打量我不知道?沈家表少爷打咱们家门前路过,被狗咬了!他路过的时候你在家,咱们家狗也在家,你还跟我打马虎眼?”
宋濂瞅了眼墙角的梨花,梨花低下头,夹着尾巴往墙那头走了。
宋濂收回目光:“那也不能证明这事跟我有关。万一这是梨花自己的主意呢?”
郑容一巴掌又拍到他后脑勺上:“还跟我狡辩!打从去年沈家这表少爷进了京,你就皮痒不停了,这狗要不是你放出去咬人的,你每个月的月例钱我再给你加十两!”
宋濂在十两银子的欺压下,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耷下了肩膀:“就算我在他路过的时候,跟梨花使了眼色,嘴也长在梨花自己的脑袋上,它可以选择不出去。”
话没说完,他后脑勺上又挨了一巴掌。“糊弄谁呢?沈家大爷如今在詹事府给你姐夫当左右手,你使唤狗把人家亲戚给咬伤了,你这不扯你姐夫后腿了吗?!”
“那姓刘的不是什么好人,人家是冲着当沈家五姑爷来的!刘少爷连狗都看他不顺眼,这只能说明他自己不对劲。”
宋濂说得顺口极了。
郑容斜睨他两眼:“人家想当沈家五姑爷,你就让他当呗,关你什么事儿?”
“您这不废话吗?这是人家五姑爷让他给当了,那您儿子我干啥去?”
郑容盘起双手,冷哂道:“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人家钿姐儿乖巧温顺,长得还漂亮,那肥水当然不留外人田,凭啥让你占了便宜?”
“怎么能说我占便宜?想当初,可是她自己巴着我的,她不能不负责任,自己巴着我,还让那姓刘的当姑爷!”
“好一副无赖嘴脸!你跟我这嚼有什么用?有本事跑沈家说去呀?钿姐儿虽然还没有及笄,眼下议婚也不是不可以!”
“那不行,眼下不是好时机!”
“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该不是你压根就没信心,害怕比不过人家表少爷吧?”
“您能不能换个好点的来跟我比?”宋濂叹气,“那姓刘的文采不如我,脑子不如我,也长相也不如我,他哪门子的资格来跟我比?”
“那你为什么嫌早?”
“因为我得金榜题名后,凭自己本事风风光光地娶她呀!我要让全京城的人知道她嫁的是当朝的状元郎,而不是世孙的小舅子!
“而且我要让她一过门就能当诰命夫人!”
少年清越的嗓音响彻在院落里,一树盛开的桃花,在微风中纷纷扬扬地撒起了花雨。
郑容透过花瓣看向他,半晌后轻哼了一声:“一天到晚就知道吹牛!钿姐儿可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说完她走到石阶下,又回头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状元,榜眼探花也是很可以了的。万一你总也考不上状元,那岂不是总也成不了亲?”
宋濂郁闷地看着她一眼:“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心直口快?”
郑容耸肩,再看了他一眼,朝着后院走去了。
陆瞻被册封为太孙,太孙妃的娘家地位也水涨船高,过世的宋裕被追封为承恩伯,郑容成为了承恩伯夫人,由于不袭爵,宋濂这根独苗未能延续身份,但是家里的宅子早换成了带大小三个花园的大宅子。
宋濂当了家,住正院,郑容住进了内宅,郑百群和梅姨都住在东跨院里,家里人也多起来,里里外外都是仆人。
家业变大了,家里的气氛却没变,到处还是鸟语花香,和乐融融。
郑容进了院子,王妈刚领着丫鬟端茶点回来。
郑容边走边问:“五姑娘不是送点心来吗?人呢?”
“还在屋里呢。”
话音歇止,屋里就走出来一个十三四岁身段纤巧的少女,清亮的眼眸闪现着端庄智慧,又略带有几分甚为褪去的娇憨。
“夫人回来啦!”
“回来啦!”
郑容提裙进了屋:“刚才逮到濂哥儿,把他训了几句,耽搁了一会儿,让你久等啦。”
正把点心递上来的沈钿笑容凝住了:“濂哥儿又怎么了?”
明明比宋凛还小上一两岁,她却偏偏还像小时候一样,濂哥儿濂哥儿叫的很顺口。
“还不是因为他一天到晚招惹小姑娘?”郑容叹气摇头,一副伤透脑筋的样子。
沈钿因为她这一番大胆的言辞而立刻羞红了脸。但紧接着她脸色涨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夫人您误会了!濂哥儿不是这种人!”
“他怎么就不是了?”郑容眨巴眨巴眼,“你瞧瞧外面人都说他风流,专门哄着小姑娘追着他跑!”
沈钿脸色更红了:“他真的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
“因为,因为……因为每次被人追着跑的时候,我都跟他在一起呀!”
她脸红红的。
而郑容眼睛亮晶晶的,满眼里都是这个呆呆憨憨的,从小到如今都不肯撒谎的少女。
“他学问好,又聪明,国子监的老师,还有翰林院学士们经常夸奖他,现在他都是大良名声在外的才子了,有时候我央他带我出去玩……我承认,其实就是想显摆我认识他这个才子,跟他关系还很好。结果一显摆,就招来好多姑娘羡慕……一来二去的,外面就在传,说姑娘们追着他跑。”
沈钿说到这里,心虚地放低了声音。“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连哥儿的名声了。”
宋夫人是看着她长大的,她一点也不觉得应该在她面前隐瞒这些。
“什么连累不连累,不迟早是一家人嘛!”
“什么?”
听到了郑容嘀咕声的沈钿迷茫地抬起头来。
“噢,我是说,你就没怀疑过,万一真的有小姑娘追着濂哥儿跑?”这小子哄姑娘还是有一手的。
“他说没有。”
“他说没有你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