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理智已经被冲垮了,就和眼前的这栋楼房一样,早已分崩离析了。
在她又一次想要向着里面跑去时,付煜却对她说:“他不会希望你进去的!”他其实也跟宋昕一样担心,只是他这个时候还要保持理智。他看着宋昕说道:“他明明知道知道有危险,却还是跑上去找你,就是因为不希望你有事,你现在还要上去找他,就是在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宋昕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她看着付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片刻后,她又把视线对向了咖啡店的楼上:“陆霁,陆霁你听到了没有,我不在上面,你快点下来。”她大声喊道,然而回应她的,却只有碎石滚落下来的声音。
柯晓晓她们的心也全都在这一刻揪紧了起来。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原本就已经残破不堪的楼房在这时彻底坍塌了,尘土飞扬,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一颗眼泪从宋昕的眼眶里滚落了下来,柯晓晓和Amanda她们全都用手捂住了嘴巴,付煜和向黎辉也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浅岛先生和浅岛太太两个人也全都皱着眉,他们怀里的孩子也在大声哭泣着。
周围还聚集着不少人,全都是死里逃生的。有些人的身上受了伤,但至少,他们还活着。
宋昕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琥珀色的瞳孔里充满了绝望。“陆霁。”她叫着这个名字,她的声音颤抖着,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像是立于悬崖边上,随时会掉下去一般。
柯晓晓在这时看向了她:“昕昕。”她担忧的叫到。
宋昕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一般,她的世界仿佛就剩下了眼前的这一片废墟。她颤抖着,向前走去。
“宋昕。”Amanda见状,连忙叫了她一声。
宋昕却不理她,她的脚步也在这时变得更快了。
就在她整个人都开始陷入绝望时,一个身影忽然闯进了她的视线中。他还是和过去一样,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身材颀长,立于废墟之旁,犹如一座高山一般,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即使他的脸上和身上都落了不少的灰,可宋昕一点也不觉得他有多狼狈,她在这一刻只觉得安心。她看着陆霁,眼里的泪光在不断闪烁着,可她却没有让它们掉下来,因为她还要看的再仔细些,她怕自己一眨眼睛,陆霁的身影就又消失了。
陆霁也一样在看着她,他其实是九死一生,在听到浅岛太太说:宋昕还在楼上时,他只觉得如临深渊一般。他顾不得思考,只想要尽快去找到她。
走到楼梯上的时候,几块碎石刚好掉落在他的脚边,可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着二楼的方向跑去。
当他来到浅岛太太他们的房间时,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了,他大声叫着宋昕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在检查了每个房间确定宋昕不在这里以后,他又去了宋昕的房间,在确定宋昕也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以后。他悬挂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
震感还在继续着,房间里的桌子,椅子已经全都倒在了一旁,他紧接着便转过身,向着门口跑去。
然而他才刚上前走了两步,天花板就塌了下来,一块巨石落在他的眼前,距离他大约只有一米的位置,差一点就砸在他的身上了。
他在原地微微站立了片刻以后,就又提起脚步,从一旁绕了过去。
最后终于在房屋坍塌的那一刻,跑了出来。
明明是九死一生,可此刻,他看着宋昕,刚才所有的危险好像都被抛在了的脑后。
他的视线里也只容得下她一个人的存在了,她没事就好,她平安就好。
宋昕的眼中带泪,她的脚步在原地微微停顿了片刻以后,便再也忍不住,向前跑去了。
她跑到陆霁的身边,仔细检查着他身上每一个地方,紧张的问道:“陆霁,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明明危险已经过去了,他就在自己的眼前,可她的声音依旧颤抖着,带着巨大的恐慌感。
陆霁没有说话,只是在她话落以后,用力抱住了她。
宋昕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听陆霁在自己的耳边说道:“你没事就好。”
只要她没事,只要她平安,其它的都不重要。
宋昕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从眼眶里掉落了出来。
她靠在陆霁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和强有力的臂弯,她的心在沦陷...
可偏偏她的理智又将她拉回到了现实中来,就在陆霁越抱越紧时,她却一把推开了陆霁——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发红的眼眶里,有着一种感情在剧烈涌动着,可她在拼命压制着。
“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所有人都在往外跑,你为什么还要往里面跑?”她问陆霁。
陆霁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宋昕似乎也不打算等他回答,看着他继续说道:“陆霁,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心里其实都明白,她知道陆霁是为了救她,只是,她还是要问,她的眼泪在这一刻又模糊了她的视线。
“你以为你这么做了,我就会接受你了吗?”她看着陆霁问,却又不等他回答,继续道:“我说过了,我不会接受你的。”她看着陆霁,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都被眼角溢出的泪水击垮。“不管你为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接受你的。”
她很久以前就跟陆霁说过了,她不会接受他的,他记性那么好,是不可能忘记那些话的。可他到底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了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她不会感动的,即使这一刻的她的眼中带泪,可她还是不会感动的。
她看着陆霁,将她过去从未说过或者已经说过的话在这一刻全都说了出来:“就算你为了我留在日本又怎样,就算你为了我对付山本裕司又怎样,我说过了,我不会接受你的。”
她看着陆霁一字一句的说到,即使他的目光早已在自己眼前失了色,可她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是你要跟我离婚的。”她看着陆霁,声音在这时变得哽咽起来:“是你在梁睦月回国以后,丢下我去陪她的。”她话落,又有一颗眼泪从眼眶里掉落了出来,也掉落在了陆霁的心里。
陆霁仍旧沉默着,他原本已经失了色的眼中,却在这一刻犹如波涛骇浪般距离起伏着。
是啊,是他要跟她离婚的,是他把那份离婚协议书交到她手上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让她再接受自己呢?
他看着宋昕,干涩的喉咙口在这时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宋昕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你知道那一个星期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她问陆霁,却依旧是不等他的回答,继续道:“白天的时候,我让晓晓陪着我,逛街,吃饭,然后买一堆我根本就不需要的东西,并且还要做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来。但是到了晚上,我就要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拿着手机发着呆。我知道,那个时候,只要我打一个电话或者发一条信息给你,你就会回家了,可我为什么要打电话发信息给你呢?”她话落,竟笑了起来,可眼角却又有泪水在滚落下来。
“我没有不让你回家啊。”她看着陆霁:“是你不愿意回家的。你既然可以打电话问家里的保姆我在做什么,那为什么就不能打一个电话给我呢?”她脸上的笑意已经散去了,剩下的只有悲伤和无奈。
陆霁的目光仍旧在剧烈波动着,他看着宋昕,看着她在自己眼前露出的悲伤和无奈,他很想上前去抱住她,很想把过去的一切从她的脑海里抹去,可他做不到,他此刻的双脚,好像是被人用力定住了一般。不仅没有办法将她脑海里的那些记忆全都抹去,甚至连上前去拥抱她都做不到。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宋昕,听着她在自己面前继续说道——
“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也在等你电话啊,我也在等你回家啊。”她过去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在这一刻终于有勇气承认了。
她动过心的,不管是在结婚前,还是结婚后,她都是对陆霁动过心的。那天晚上,她在看到离婚协议书时的反应,并不全是装出来的。她眼里的伤心和难过是真的,只是她太要强了,她宁可欺骗自己也不愿意承认,她对陆霁动心了。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她在陆霁走后,看着离婚协议书上的赡养费大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她的眼角就有泪水溢出来了。
她三年的青春,终于变成了一笔买卖。这其实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没有什么好委屈的。
在那个晚上,她没有选择叫醒他时,她就应该做好这个准备了。
只是,她还是感到难过了。即使她用大笑来掩盖自己心里的难过,可她后来出现在她眼角的泪水,出卖了她的内心。
“是你放弃了我啊,是你选择了梁睦月放弃了我啊,现在,你为什么又要来对我好。又为什么要为了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陆霁,你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和梁睦月的过去我可以不计较,可我接受不了,你在和我离婚前,抛下我去找她了。”
“你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明明知道他是为什么和自己在一起的,却偏偏还是对他动了心,在那三年的婚姻里,让自己沦陷了进去。甚至还在心底期待着,他会离开梁睦月,回到自己身边。所以她才会在那几个夜晚,一次又一次的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看看他有没有回来。直到他把那份离婚协议书递到自己面前时,她才彻底醒过来。
她看着陆霁,发红的眼眶里在这时趋向于平静,但仍旧有泪光在闪烁着:“陆霁,我忘记不了过去那些事情的,所以我求你,不要再对我好了。不要再为了我,放弃什么了,不管是你的公司,还是你的生命,都不要为了我说放弃就放弃了。”一年多前,他为了陪自己去芬兰看极光,连公司都不顾了,今天又为了要救她,连自己性命都不要了。可那又怎样呢,她还是放不下过去那些事情的。
她的眼泪又一次溢出了她的眼眶,这些眼泪可以冲垮她的理智,但冲不散她脑海里的那些记忆。
她看着陆霁,即使他的身影已经在自己的视线里变得很模糊了,可她依旧看着他:“因为我根本就接受不了你,不管你对我有多好,我都不接受不了。”不是她不愿意接受陆霁,而是她没有办法去接受她。
“就算你今天,为了我把性命都丢在这里了,我也不会接受你的,我大不了把自己的命赔给你就是了,但我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她看着陆霁说到。
“你知道吗?我跟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每次只要对你有一点点的感情,我就会觉得自己很不堪,你都这么对我了,我为什么还要喜欢你,还要对你动心?我明明就跟自己说过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要再喜欢你。可我,为什么就是做不到。”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我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她不再隐瞒自己对陆霁的感情,但她同时也不想再和他有什么样的牵扯。“所以我求你,放过我吧。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有一天,回想起过去发生的事情,真的觉得,我就像她说的那样【我生来就是生活在底层,被人践踏的命。】”
她话落,陆霁的目光在这时又剧烈的波动了下,她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利剑一般刺在他的心上,但这一句话,却让他觉得恐慌。
因为这句话,是她曾经最亲的人对她说的,这句话对她造成的伤害有多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允许她这样想,他看着宋昕,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又听她在这时说道——
“我也不会再怪你了,我们,彼此放过吧。”她是真的累了,真的不想再和陆霁有什么牵扯了。过去的结如果解不开的话,就永远深埋在心底,不再见面,就不会想起。就像这一年多来一样,她虽然是在逃避,可至少,她没有那么痛苦。
柯晓晓和付煜他们全都站在一旁,几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至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眉心紧蹙着。
陆霁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了起来,他看着宋昕,目光在经过最初的起伏以后,已经恢复了平静——
“好,我答应你,我们两个,彼此放过。”他暗如深潭的眼眸中,有碎碎点点的流光在闪烁着,他紧蹙的眉心间,也在这时慢慢的舒展开来,向来严肃的脸上,在这时竟然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爱不是一味的占有,而是成全,只要她过的幸福,对他来说那就足够了。即使她的幸福和自己无关,可只要她过得好,他就满足了。
他看着宋昕,决定放手后的笑容里干净澄澈,却又有着一丝淡淡的悲伤和苦涩在里面。只是,他没有让宋昕看出来。
宋昕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地震虽然已经停了下来,但余震还在继续着。
就像陆霁的话,明明已经飘散在风中了,可却依旧在宋昕的耳边回荡着,久久都无法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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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发生了地震的关系,日本政府将各国旅客都安排在东京市区的酒店中。等护照等相关行李被找到以后,再统一送回到酒店里。
宋昕站在酒店的大厅,她身旁是柯晓晓和Amanda两个人,陆霁和付煜他们则去办理相关手续了。
宋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到达酒店里的了,只是记得,海风将她脸上的泪痕全都吹干时,柯晓晓和Amanda两个人分别走到了她的身旁,陪着她,一起走向了前往酒店的车辆。
而她此刻站在酒店的大厅里,脑子里却依旧是一片放空的状态。
她在今天,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感情,也把过去从未说过的话都说了出来,可她还是觉得心情有些沉重,胸口也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一般,有些透不过起来。
陆霁三人在这时办理完手续走了过来,最先走到宋昕她们面前的是向黎辉,他看着Amanda说道:“都办理好了了,房间是两个人一间。我和陆总住一间,你和宋昕住一间吧。”
Amanda点了下头,柯晓晓在这时道:“我也要和昕昕住一间。”
她话音刚落,Amanda就看着她道:“我的大小姐,你还是和付煜住一间吧,你说你今天受到这么大的惊吓,万一出点什么事,那我们该怎么办?还是让付煜好好看着你吧。”
“可是...”柯晓晓皱着眉,她话还没有说完,Amanda就又看着她道:“我知道你想陪着宋昕吗?那现在陪着也是一样的吗?等到了晚上,你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休息。”
柯晓晓没有说话,宋昕在这时看着她道:“你就听Amanda的吧,不然你这个样子陪着我,我也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