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点头，笃定的说：“文姐，我保证，那些都是黑料。”
听她这郑重的口气，文英对她的话生出几分信意。
“那好，你拿几个可靠的老师和同学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派人去取证。微博，你先别发，等这事发酵一阵，出了圈，再辟谣。”
“好。但是，文姐，为什么不立即澄清？越早辟谣，造成的损失越少。”
文英那边顿了一下，“你以为现在闹得就小了？你上网看看《剑仙》，视频弹幕都有骂你的。你以为这事到现在，只是赵莉一个人的功劳？”
她微信发了张图过来，江月点开一看，是《剑仙》的视频截图，“我就是来看看白眼狼长什么样的”、“海角观光团”、“特意围观校霸的”、“我骂一句江月人渣，有人赞我吗？”。
江月看得心头发苦，想要立即冲进弹幕里，将那些攻击她的留言扫出去。
“文姐…”察觉到声音里带着一丝哭意，忙端起水杯咽了一口冰水，稳了稳心神，问道：“文姐的意思是，这件事背后还有其它推手？”
“嗯。你是影视两手抓，走的花旦路线，今年上半年成绩不错，碍了别人的路。另外，你戏里的合作小透明，也想踩着你艹热度，营销人设呢。不然你以为那些剧组爆料怎么来的？”
文英说得漫不经心，“你也别太着急，这事先让它发酵两天，今晚来势汹汹，但还没出圈，现在澄清不划算，还不如给你攒攒热度，总不能让他们的营销费白花吧。
等过两天，把吃瓜群众的胃口都吊足了，再澄清，这样既扩大了你的国民度又有利于你先人设的建立。再晚一点的话，吃瓜群众都散了，澄清也没用。所以这个澄清时间也得把握好。”
果然，文英是不肯吃亏的。
“那…那就照文姐的安排吧。”
江月决定试着去交付信任。
知道网上的舆论一时半会澄清不了，江月索性关了网，眼不见心不烦，捧着打印好的文件看。
……
文英给她接的是一部农村题材的片子，主要讲述的是被拐少女的故事。
故事背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主角是偏僻大山里的姑娘，春梅。
春梅十六岁，生得十分水灵，但她只有初中学历。春梅家穷，加上她父亲重男轻女的思想，辍学在家务农。
春梅的父母亲都是农民，哥哥初中毕业，没能考上高中，加上性子胆怯也没能在城里谋个生计，只好跟着村里的泥瓦匠当学徒。
春梅十九岁时，哥哥要准备结婚了，要修新房。家里没钱，父亲也决定去修路，不幸的是工作时出了故障，腿给压断了。
昂贵的医药费，如同泰山一般压在这个残破的小家上空，压得屋里的人喘不过气来。哥哥每日骂骂咧咧，母亲以泪洗面，父亲在病床上长吁短叹，打算绝食自杀减省负担。
春梅想要钱，一大笔钱，应对家中的危机。
于是，她顶着烈日去挖药，被林间蹿出的蛇吓得滚落山坡，一瘸一拐的背着药篓到城里卖药，替父亲交药费。
只是这终究杯水车薪，就在绝望之际，出现了转折。
村里来了两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城里人，他说他们是来招工的，要心灵手巧的年轻女性，每个月能挣一千块。
这时候，肉才三块钱一斤，一千块可算一笔巨款。春梅一听，就要报名。
但本能的，她又有些害怕。对大山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但未知的东西也伴随着危险。她有些忐忑。
招工的头跟村里人打听了她的情况，表示如果她愿意跟他们走，愿意预支五百块工钱给她。
这五百块就让春梅对招工的工头感恩戴德，心甘情愿的离开了村子。
跟她一起走的还有一个人，娇俏的少女秋兰。
秋兰跟她一样，家里重男轻女，老子打算把秋兰嫁给村头的单身汉，彩礼钱换了给小儿子当学费。秋兰娘不忍心，收拾了行李让秋兰跑掉。
春梅和秋兰欢欢喜喜坐上车，回忆着课本里对城市的描述，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希望。
但车并没有开向繁华的大城市，反而朝着越发荒凉的山村驶进。
一路上，在城镇、集市停留过，两个小姑娘随意的问了几句，都被招工工头轻松应付过去。
到了一个陌生的路口，两个男人分别领着春梅和秋兰作别，走向两个不同的地方。
招工工头说，他要带春梅去工友家里借住，拿了钱后，用上厕所的借口溜走了。
春梅傻傻的坐了半天，到天黑不见工头接她，起了疑心，打算离开，却被告知她已经卖给了根生作媳妇。
春梅自然是不愿意的，根生也不肯白花钱，两人便卯上了。几番斗智斗勇后，春梅成了根生的老婆。
春梅伪装自己已被驯服，甘心做他媳妇，下地耕种、洗衣做饭，跟村里的打交道。半年后，一个月后，根生放弃了对她的监看。
春梅便趁着这个机会逃走。
但春梅并没有逃出去，在村口被乡亲们堵住了。
她苦苦哀求他们放过她，但换来的只有殴打，被捆得严严实实的，送到了根生家。
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村里男人大半老婆都是买来的。
那两个人贩子，不只一次的拐少女来这卖。
春梅再度被家暴，一直到她怀孕了，待遇才有所改善。
第61章 满满都是幸福
春梅自然是不愿意生这个孩子的, 但又不能私自将这个孩子打掉。
虽然根生是个混不吝的，但对自己的孩子是上心的，十分关注。
春梅便装作自己认命了, 因为孩子歇了出去的心思。根生又开始对她好, 嘘寒问暖，体贴入怀, 哪怕是花掉自己的积蓄, 饿着自己苦着自己，也要让春梅和孩子享受到好的待遇。
春梅开始犹豫了，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再没有比现在的根生对她好的人。
可他不是好人，他买媳妇, 跟人贩子作生意, 在她没有怀孕时，动辄打骂。
除了她, 还有秋兰, 也是被卖到这里了。这个村子里的女人大多数都是买来的，反抗后她们选择了屈服，留在这里生了儿子, 儿子长大后又继续买女人, 生生不息。
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走上老路。
于是春梅摔了一跤，下身出血, 被送到医院。
根生彻夜守着她，憔悴不堪。
她催着根生去买早点，趁着这个空隙借了电话报警。
警察抓走了根生，依照根生提供的信息，找到了那两名人贩子, 和秋兰。
秋兰被卖到了另一个村子，嫁给了一个哑巴，那哑巴模样周正，也是念过小学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秋兰。他对秋兰好，他娘恐吓秋兰，威逼利诱下秋兰成了哑巴的媳妇儿。警察找到她时，她正在给孩子喂奶。
秋兰最后还是没有离开村子，她说，她有了娃，娃就是她的天。
医生询问春梅，是否要留下孩子，春梅选择了引产。
这样的孩子，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孩子又如何面对社会。与其让孩子长大后面对社会异样的眼光，春梅没有给他看一眼世界的机会。
孩子流掉那天，春梅哭了一整夜。
春梅在警察的帮助下，到了服装厂上班。
年底，披着朝霞，向着红日，回家过年。
这年，村里多了个裁缝店。
***
剧本看完已经是一天后。
看得出，这片子不是挣票房的商业片，似乎属于那种文艺片。
江月看了下导演，早年也是风光过的，入围过国际大奖的提名，拿下了金马最佳导演奖，但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自从进入千禧年后，这位导演似乎到了江郎才尽的窘境，文艺片再难入围电影节，转型商业片更是一扑再扑。拉不到投资，他已经多年没有产出，跟旧公司解约后，他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来被君行签下。
《春梅》是他的复出之作。
她有些不明白文英的意思了，按照这位导演的习惯，《春梅》拍摄周期不会短，等上映至少是明年年中，这一年，她还是会空出来的。她自己心里也有些不安，一年的时间，太容易出变故了。
恰好，文英来了消息，让她发微博，澄清误会。
不知道公司是怎么决定的，她的微博发出去后一分钟，赵莉就转发了，还配了一连串的爱心，强调两个人的友情不变。
估计私下没少翻白眼。
过了几个小时，网上开始出现“知情人士”辟谣，自称是剧组人员，力挺江月敬业人品好。而这只是一个引子，随后半天里，不断有人出来辟谣。
最后一个出场的是，十三中的官博，发了一条视频，是江月毕业后回校拍视频发表演讲那天的内容。
视频没有经过处理，还能听见杂音，但看得清人脸。视频里，江月一直都很有耐心，真心鼓励学弟学妹们。
真相是假：败败，我又回来了。脸好疼，要败败吹吹才能好~
爱江三年：支持败败！爱你一生一世~
教主天下第一：原来败败真的是学霸啊，我上次还以为是综艺效果呢，转粉转粉~
教主正面上我：我就知道江江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欺负别的女孩子，黑子少造谣
莹莹是初心：败败好温柔，我也想被败败握手~
……
江月看了一眼，便移开了。
怎么说呢，孤儿院出身的孩子，是渴望家庭和爱的，但也是敏感的，一旦受过伤，便在难交付信任。
对于网上的三月粉，不对，三秒粉，她也只是一笑而过。
文英带着她去参加试镜。
片子最大的投资方是君行，女主自然只能是自家人。跟江月一起参加试镜的，还有冯丹。
冯丹见面倒是对她十分和蔼，但经文英点过的江月，知道她在自己被黑那事背后推波助澜，面上是做不出亲热的，只是淡淡的冲她笑了笑。
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导演还没到。
江月和冯丹都有些坐不住了。
胡杰递了一杯水给冯丹，“丹丹，你今晚还有个杂志晚宴，该回去做造型了。”
做完造型，还得准备文案、P图，提前出发避免堵塞，到场后还候场。再在这里等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
冯丹看了一眼旁边的江月，决定继续等下去。
相较于冯丹的焦急难耐，江月就轻松多了，她没有行程赶，便拿出耳机练英语听力，为下个月的六级考试准备。
注意力转移后，紧张感也降低不少。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胡杰再次催促，冯丹这才不得不起身离开。
“我就知道，江月会成为我的阻碍。要是没她，我哪还用得参加试镜，《春梅》就是我的囊中之物。”
沈瑜君是不会下凡拍这个片子的，公司里除了她还有谁够得上？这片就是为她拿奖而准备的。哪知道突然杀出个江月来。
“气死了！”
胡杰跟在后面不好接话，这走廊上还有监控呢。
冯丹走后，十分钟，导演到了。
进门后，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看着江月摇头。
“你不适合。不用参加试镜了，回去吧。”
本以为能等他一个小时的人，应该是个老实有耐心的人，适合片子，但眼前这个漂亮的姑娘不合适。
“向导，您为什么觉得我不合适？”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得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江月还是挺失落的。
“你长这样，怎么当村姑？”向导摆了摆手，“春梅是个山里的丫头，她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土。”
去年陪江华敏拍杂志时，摄影师就说过她是鲶鱼系美人，洋气高挑，跟土气的“春梅”相差极大。
但就因为外貌便要放弃，江月又不甘心。
“向导也是以貌取人吗？”文英推开门，“向导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吧，安东导演都夸过这孩子呢。”
这就是胡扯了，她只不是在安东那部文艺片里打了个酱油，连台词都没有。
但这并不影响文英借着虎皮扯大旗。
向导犹豫了一下，“你看过剧本吗？说说你是怎么理解春梅的。”
江月组织好措辞后，清了清嗓子。
“我觉得春梅是个热爱生活、坚强又淳朴的人。
她的遭遇很令人同情，出身贫困，小小年纪就辍学，为了帮父亲挣药费摔伤了腿，去打工又遇到了人贩子。但这些经历并没有使她变得冷漠，她上山采药是对家人的爱，她对根生的乡亲好，是对陌生人的信任和友爱，打掉了孩子也是出于孩子的爱。最后，尘埃落定了，她依然选择在城里上班，回乡开裁缝店，这事对世界的爱。
她就像她的名字一向，梅香苦寒来，香隐春来报。寒冷的冬天过去了，温暖的春天就到了。”
说完，忐忑的看向导演。
向导点了点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有想法就行。”
“你能在有蚊子的地里拍摄吗？”
“能接受皮肤晒黑，剪掉这头漂亮的长发？”
“能歪着嘴流口水、满脸污泥血汗吗？”
“这个形象是要出现在大荧幕里的，你的丑模样要被观众记一辈子，你能接受吗？”
这些年轻演员们，就喜欢穿漂亮的礼服走红毯，在有空调的室内拍拍，哪还舍得下农村？
向导说的这些，确实吓到江月了。
如果皮肤晒黑了，白不回来怎么办？
她的丑图被全网推送，怎么办？
她看向文英，对方面无表情，看来是非要她拿主意不可了。
她很认真的思考了一阵，“徐导，您说的这些，我都能接受。”
她知道，文英在等待她的抉择，是做流量女星还是做实力演员的抉择。
如果她连向导提出的这些条件都不能接受，不愿意为角色做出一点牺牲，那她便与演员无缘，只能当一个人气女星。年轻时在商业片里当当花瓶，偶像剧里负责美美美，年纪大一点可能就要演阿姨、妈妈、阿婆之类。
她不想这样，她希望自己无论在哪个年龄都能接到合适的角色，诠释那个年龄段女性的魅力，能够让自己在年老时回味深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