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序微微点头,极好,极好。
第六十章 仗势欺人的感觉真好啊
县丞在一县当中属于仅次于县令的二把手, 掌管一县的税收、粮马、户籍等重要事物。而主簿主要管文书,在官职上也低于县丞。
来松安之前岑先生和云国公都曾详细的跟殷序讲过县衙属官的细节。也跟他说过,若是二者只可选其一留存, 那么去除的一定是县丞。
无疑县丞对县令的威胁最大,而黄标此人虽不如王金川心思细腻, 但胆子大,若是不先将他除掉,那么他能招揽一个王金川进县衙做帮手, 就能重新再找一个帮手进来。
不管是白日里对这二人的区别对待还是今日所为,殷序目标就没变过:把黄标搞下去!
只要黄标下去, 后面他就能将王金川搞下去,然后把自己看好的赵宏中和刘培给提上来。
人不管多低的职位都有上进的愿望。也不能说赵宏中和刘培就是好人,但这二人在松安根基浅, 胆量也不大,要想在松安有好的发展就只能依靠他们夫妻。
殷序手指轻轻的点着桌子看着王金川道,“王大人需要本官如何帮你?”
王金川伏在地上有一瞬间的担忧, 他不用猜想也知道黄标递给殷序的东西是足以将他打入地狱的东西。可他这会儿也有些担心,假如这是殷序的阴谋, 那么他和黄标就都逃不掉了。
见他不吭声,殷序笑了笑, 将黄标递上来的匣子打开, 取出一纸张轻声念道:“王贵于天德十五年初仗势欺人霸占民女, 后逼死其女……”
“大人饶命……”王金川在他念第一句的时候额间冷汗就掉了下来, 他没想到黄标手中竟有这些证据,是了当年是黄标帮忙隐瞒的此事,如今刀架在脖子上,他竟然退无可退了。
“王大人想清楚了?”殷序将纸张放回去, 微微叹息,“我们夫妻初到松安也不是一无所知,但我想着到了松安的地头上总该有熟悉的人才好办事。你们二人,我可以选你也可以选黄大人,但显然我觉得王大人更合眼缘一些,这才选了王大人。”
他顿了顿,遗憾道,“若王大人不能信任本官,那么本官也只能选择黄大人了,毕竟……他比王大人更有诚意一些。”
王金川突然跪爬着往前挪了两步,诚恳的瞧着殷序,坚定道,“大人,下官愿意追随大人,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话到这份上,他若还不识趣便只有死路一条了。很显然,在他和黄标之间殷序只打算留一个,让后面的三年不至于难做。不管殷序目的如何,此刻王金川都退无可退。
王金川匆忙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出来,递了上去,“请大人过目。”
旁边元进将册子拿过来检查一番递给殷序,殷序一番乐了。
果然与黄标是连襟,连防备对方的手段都是一样的,原本还愁着怎么做才好,这简直给了他更好的把柄。
极好极好,殷序心情好极了。
将王金川送出去,殷序便拿着这两样回了后院跟覃幼君邀功。
覃幼君看到这两样东西忍不住感慨,“果然,亲兄弟也都是只顾着自己的,更何况这种连襟了。”
殷序摇头,“可能在最早的时候俩人感情是很好,关系也不错的,否则也不会一同娶了一家的女儿又费尽心机弄进县衙。只是时日久了两人都不再信任对方,甚至怀疑对方,落得如此地步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了。”
他哂笑,“若是他们都不曾做过那些恶事,甚至只是平庸,咱们好歹能留下他们,可惜他们自作孽不可活。”
这话说罢两人便不再提,转而又说起后续的事情来。
当然,搞下去黄标只是其中目的之一,他们还想把乡绅和豪绅也搞下去。乡绅还好些可能只是前头使了银子才能安稳,但那些豪绅就不一样了,可能靠山是京官也许是某个地方大员。
当然这种情况是不多的,毕竟松安实在偏僻,土地又不肥沃,文教水平更是不行,按照历年记载能做到三品官的都没有,如今出身松安做到京官的只有正四品户部郎中裴云之。裴云之与礼部侍郎裴骁也算一个祖宗,只是裴骁是嫡之,早在百十年前便落户京城,而裴云之只是偏房分支,血缘上只能说一个祖宗,连裴骁的父亲都不肯认这一门亲事。
当然,若是殷序用得着户部兴许会掂量一二,但谁让他娘子有钱,他们覃家也不好惹呢?
所以一个户部四品郎中他并不畏惧。
唯一值得担忧的就是地头蛇多年盘根错节,若是动作大了,容易引起这些人联手对付他。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殷序在做计划前务必要考虑周到,起码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土地兼并问题历朝历代都是不可或缺的,但其他地方的殷序不管也管不着,松安县内的却是不得不管。
那么想解决这些,黄标和王金川不可或缺,因为他们的账册中记录的很清楚,他们需要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在此前他得摸清登记在册的土地有多少,到时候直接拿着册子去田间地头丈量土地去。
松安县虽然土地贫瘠,但面积不小,想要丈量清楚也是一项艰巨的工作。
需要人手。
殷序揉了揉脸对覃幼君道,“我发现搞下去黄标只能算是第一步。”
覃幼君点头,“当然,而且没有这把利器,后面可能有点困难。”说着她笑,“不过没关系,到时候咱花钱雇人。”
是了他们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殷序欣慰又感动,“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错了。”覃幼君薄唇轻启,“是我娶的你。”
夜深了,俩人也不再讨论了,天一亮殷序便换上官服上班去了。
上班第一件事,纠集人手,一声令下先把黄标拿下了。
昨日夜里的种种黄标自以为投名状不错,早上瞧见王金川的时候还有些不忍,谁知翻车的竟是他自己。
黄标双手被反扣在被扣用绳子牢牢的捆住,整个人瞧着殷序都是错愕震惊的。
“大人!”
殷序抬抬手无奈道,“黄大人,本官也是无可奈何啊。”
说着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瞧了王金川一眼。
黄标此人并不愚蠢,一个眼神间便想明白一切,顿时怒火冲天,“王金川,你个小人!”
王金川双目低垂并不看黄标一眼,只躬身对着殷序道,“为大人效力,下官在所不辞。”
“王金川你个卑鄙小人。”黄标张口怒骂,“没有我黄标哪有你今日。”
殷序摆摆手,懵逼不解的衙役只能押着黄标下去,黄标眼见形式不对,突然朝王金川大叫道,“你个王八蛋,你以为把我卖了你就能善终了?你做梦!你做的坏事,你儿子做的坏事,我全都交给县令了,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黄标的话的确让人害怕,王金川身子抖了一下又恢复如常。昨晚殷序便拿到他的把柄,今后只要他当好一条狗,他相信殷序暂时是舍不得杀他的。
王金川呼了口气叹息道,“黄大人到了如此地步全是你咎由自取,如今攀扯上我又能善了?倒不如将功折罪,看大人是否能宽宥于你。”
闻言黄标果然看向殷序,殷序面色淡淡,“本官新官上任什么都不清楚,以后还需王大人多加帮衬。”说着他突然站起来到了堂上,附耳在黄标耳旁说了几句话,顿时将黄标惊的瞪大眼睛。
殷序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膀,“黄大人,就委屈你先去牢里呆几日了,你的妻儿老小,本官也会派人妥善安置的。”
提及嫁人黄标顿时一凛,看向殷序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了小瞧的意思,甚至惊恐。他没料到殷序看着软和竟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这意思是拿家人要挟他吗?
黄标心中不由想他的家人,以他娘子那脑子恐怕根本就没法子应对此事,而他的几个儿子这些年也养的有些废,恐怕也指望不上。
这一刻黄标突然有些绝望,瞧着殷序开始思索殷序给他的机会。
殷序回到堂前坐下一拍惊木,“押下去!”
随后又对典史赵宏中道,“赵宏中暂代县丞之职,待本官报与知府大人在做打算。”
赵宏中做了多年的典史,被黄标二人压制了多年,本以为这辈子也就如此了,没想到新县令第一日竟先将黄标绑了,接着竟然让他暂代县丞之职?
典史说的好听连个品级都没有,县丞再不济也是副官正九品的官职,哪怕是正九品那也是个官了!
但能在黄标手下安然无恙这么多年赵宏中也不是愚钝之人,明白殷序提拔他是为了什么。两人各取所需,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利用的,当即惊喜的跪下谢殷序,“下官定会为大人赴汤蹈火。”
殷序满意的抬了抬手,“往后大家便是同僚,不必过于拘束。”
话虽如此,赵宏中却不敢大意。
殷序这人看着没出息是个入赘的男人,但岳家每一个拎出来都是能压死他的大山。现在能得殷序赏识赵宏中觉得自己就是走了大运!
黄标瞧着这一项项的变故,知道自己再不做决定恐怕性命难保,以往他那些酒肉朋友有王金川在恐怕也不会管他。那么他们不仁义,也不能怪他心狠了。
黄标突然大喊一声,“县令大人,在下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黄标一声喊,堂上一片寂静。
王金川略带担忧,赵宏中害怕刚到手的县丞飞走,唯独殷序嘴角噙着一抹无奈又欣慰的笑意,像是再说:终于上钩了!
第六十一章 心安理得吃软饭
黄标很识时务, 殷序非常欣慰,他走到黄标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先委屈黄大人了。”
说着他对衙役点点头, 衙役便将黄标押下去了。
殷序手中有证据,也不怕黄标敢如何, 但为了防止狗急跳墙还特意派人去黄家附近盯着。
但就如黄标自己所想,大林氏脑子不够用,几个儿子又被养的有些废, 黄标被抓除了慌乱再没其他法子。
大林氏倒是去找小林氏讨个法子,可黄标这事儿本就是他们夫妻所为, 小林氏好歹还有一分姐妹之情哪好意思见大林氏。
大林氏走投无路,收敛了家中的财产直奔殷府去了,覃幼君见了她一如那日宴请时的态度, 和善又好说话。
见她这态度,大林氏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抹着眼泪说黄标不知为何被关押之事。
覃幼君漫不经心道, “前堂的事我是不知的,倒是听夫君提过一嘴, 说是王大人给他递了什么东西,所以夫君大怒, 这才将黄大人关押。这也是无奈之举, 要知道在其位谋其政, 夫君在看好黄大人也不得不做这功夫。”
因着大林氏头脑不怎么聪明, 所以黄标和王金川的那些事鲜少与她说起过,可两家毕竟是亲戚,关系又密切。大林氏再傻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是她的妹夫亲手将她的夫君送进了牢里!
大林氏简直顾不上哭了, 片刻后将随身带来的匣子递了上去,然后跪地磕头,“求郡主救夫君一命。”
覃幼君打开瞧了,里头银票倒是不少,显然大林氏将黄家的家当都带来了,她心里满意,只敷衍道,“等夫君回来,我便与他说说。”
大林氏心中惊喜,只盼着夫君能出来团聚。从殷府出来大林氏直接气势汹汹的朝王家去了。
而覃幼君却将匣子一盖交给金枝,“给大人送去。”
如今殷序尚在前头大堂办公熟悉公务,瞧见送来的匣子顿时明白过来。
他招手让赵宏中和王金川瞧了,感慨道,“你妈都要引以为戒,莫要伸手,伸手必被抓。”
王金川心里一颤,看向殷序的目光更加胆战心惊,这哪里是告诫,分明是逼迫,这是逼着他把那些银子也拿出来啊。
赵宏中倒是想的简单,他直言道,“属下绝对不敢违背大人的命令。”
殷序欣慰道,“赵大人这思想觉悟是真的好。”说着还特意瞧了王金川一眼,王金川已经不会笑了。
上班第一日殷序只是熟悉了县衙的公务,中午直接没回家去,直接在县衙让元宝拿了银钱去县里的酒楼叫了一些菜过来与衙役等人一起用了。
这些衙役哪怕典史等人以前哪有机会与县令同席,来到此处的县令哪个不是分毫必贪,甚至上衙第一日便暗示他们做属下的孝敬自己。谁能想到这京城来的县令竟还请他们吃酒楼的东西,各个无不感恩戴德。
这还不算,下午殷序还将他们单独叫去了解了一些情况,还夸赞了他们以往的功劳,傍晚的时候又直接叫上大家一起往酒楼吃了一顿。
好酒好菜招待着,这新任县令的态度好极了。
上官态度好,作为衙役的心中不免忐忑,然而一天下来这新县令似乎并没有不妥之处,这些衙役慢慢的便放下了心防。
更令衙役们震惊的是酒足饭饱后殷序竟还送了每人一份礼盒,殷序笑道,“今后我在这松安县内还需要中卫的帮衬,不过是京城里常见的小玩意儿,小小心意就当给大家的见面礼了。”
有好吃的还有银子拿天底下竟还有这样好的县令。
从酒楼里出来的时候赵宏中更加殷勤,巡检刘培也是面带急色想要表现一番。殷序瞧见了刘培的姿态也没言语,扶着元宝就进了轿子回家去了。
刘培瞧着轿子走远语气都带了酸味,“恭喜赵大人高升啊。”
赵宏中与刘培关系不错,闻言笑了笑,低声道,“咱俩的关系,我升了不就是你升了?况且这殷县令我瞧着与以往的县令不同,而黄标也下了大狱,王金川与他一丘之貉,你觉得他还能长久?待王金川下去,大人先想到的难道还有别人?”
经赵宏中一提醒,刘培心中豁然开朗,他笑着拱手道,“多谢赵兄提点,他日若是能得大人赏识,少不得赵兄多替在下美言几句。”
赵宏中笑道,“都是为朝廷为松安出力,没什么美言不美言的。”他顿了顿道,“如今还瞧不清楚殷大人的意思,咱们且看着便是。不过有一点,这殷大人似乎不是缺钱的主,今后咱们还是得小心谨慎为上。”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忧愁,黄标突然倒台,大林氏往王家闹了一场,往日关系密切的亲戚如今竟似成了仇敌。
至于县衙的衙役等人,拿了殷序的礼盒自然时分欢喜,到了家中将门一关,打开礼盒顿时闪瞎了眼,竟是一小袋子金豆子,估摸着重量少说也得五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