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卿隐
时间:2021-03-25 09:52:37

  “孤的话,看来你从未放在心上。”
  放了珠帘,他走了过来,坐上床沿盯她面上的泪痕。
  “再敢让孤看到一次你为旁人落泪,孤便叫你彻底哭个够。”
  林苑听出他话里的危险,并非只是口头上的威胁。
  她慌乱的抬手去擦面上的湿痕,真的怕他会借此逞凶。
  见她缠裹的手不便,擦拭的动作显得笨拙,一副可怜又可笑的模样,他眉宇间的阴郁就散了些。
  “从前的那些人跟事,皆给孤忘了。”
  他沉声说着,就抬手欲抚她的面。
  林苑见他伸手来就是一惊,反射性的朝床内躲了下。
  他的手就僵在半空。
  她见气氛似有不好,就忙颤了眼睫抬眸看他:“我身子有些痛,可否容我缓两日?”
  察觉她话里的软和意,晋滁当即诧异的看她,却正对上她眸底暗藏泪光。
  柔柔弱弱,凄凄怜怜,是他还从未见见过的软弱模样。
  虽不知她此番模样是否又是她别有用心的伪装,可他的神色还是略缓了些,看了她一眼,道:“这两日本就没打算再动你。”
  说着,抬手轻抚了抚她脸,似安慰她道:“你也莫怕,昨夜那番,孤不会经常如此。歇着罢,孤两日后再来看你。”
  晋滁离开后,林苑闭眸缓了会。
  先前哭过那一会,此刻她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自怨自艾不应属于她。
  绝处逢生才应是她的命格。
  事情既然猝不及防的走向这个方向,那接下来她便应调整思路,重新筹谋。
  让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长久的保持新鲜感应该很难。
  反之,应该难度会小些罢。
  林苑的手指蜷缩起,慢慢攥成了拳。
  饶是她抵触又痛恨他的碰触,可她依旧告诉自己需强自忍耐,提起精神应对他,直至想法设法让他烦腻。
  待到那时,她方能逃脱这方桎梏,逃脱他的辖制,方能够选择自己的人生。
 
 
第43章 殿下说的极是
  鸨母亲自将补品端进了贵锦院, 妆容浓艳的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前两次太子爷过来也没成事,弄的她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猜不准这位贵主究竟是个什么想法。直待昨个夜里, 打那门内隐约透出半宿的声儿, 这才让她终于确认了,太子爷还真真是对那前御史夫人有意思。
  “贺夫人大喜。我在这教坊司这么多年, 还未曾见到哪个有这般造化的, 您呐,还真是独一份呢。”
  鸨母嘴里的恭维话无疑是刺了林苑的耳。
  她面上未表现出来,只强撑着虚软的身子欲从绣床上坐起来。鸨母见了就忙将手里托盘搁置一旁,拧了丰腴的腰身上前扶她。
  林苑勉强倚靠在床头,头一阵阵的发昏。
  鸨母往她那疲惫的面容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番后, 又挑了眼角余光扫了眼那柔白脖颈上的凌乱痕迹, 不免就意味深长的笑了。
  “昨个夜应是累着您了吧?”
  她伸出手来给林苑捏揉着腰身,手法颇为娴熟。
  见绣床上的人苍白着面色垂眸不语, 鸨母就往那领口处隐约透出的深浅不一的吮痕齿痕迅速瞧了眼, 而后就悄悄凑近她耳旁,似热心的长辈般与她说着贴己话。
  “太子爷天潢贵胄的身躯,自是与那凡夫俗子不同。况且又在外带兵打仗多年, 旷了这么久, 这一朝沾了女人身子,哪里能收的住势?一腔子生猛力气, 可就尽数在您身上使了。”
  说到这,她隐晦一笑:“所以啊,可不能一味生受着,否则可有的您苦头受的。您得使些巧劲,既能让太子爷在床榻间得了趣, 还能让您应付起来不那么吃力。”
  林苑听得手脚发凉,又觉得似窒息,有些喘不上气来。
  偏那鸨母毫无所觉,还兀自掏心窝子似的谆谆教导起来。她不厌其烦的说那床笫之间的事,先说那腿儿如何勾缠,如何使力,再说那指尖如何拨弄,又如何讨巧……
  “妈妈!”
  林苑蓦的出声打断她,强忍着眩晕,尽量轻声与她道:“我有些累了,可否容我在此间单独静会。”
  鸨母遂止了声。
  乜了眼瞧她虚弱模样,鸨母暗下撇撇嘴。她如何不知,这清贵的前御史夫人,怕是听不得这番下流话。心道,不爱听就算了,好心还被当成驴肝肺的嫌弃。
  瞧那孱弱的小身子板,也不知能受体魄强悍的太子爷磋磨几个来回的。等日后,便知个中厉害了。
  但愿她身子能扛得住,别太过扫太子爷兴便是。
  “那成。不过您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大半日肚里不进食,您身子可熬不住。”
  先端过那托盘里的补品,鸨母就殷勤的朝林苑方向递了过去。待下一刻冷不丁瞧见那双被缠裹严实的手指,顿时眼皮一跳。
  这会就突然想起昨个夜里,太子爷突然吩咐人拿细布与伤药的事来。
  “哟,瞧我这记性。”鸨母脸上的笑容愈发殷勤,手里拿过汤匙搅动了下燕窝粥,吹凉些后,忙小心舀了勺递到林苑唇边:“来夫人,还是由我喂你吃罢。”
  林苑垂眸,一言不发的开始解那手上缠裹。
  鸨母见了大惊,忙一个劲的阻止,嘴里急唤着使不得使不得。
  林苑就看她:“那可否劳烦妈妈将膳食且搁这,待我缓些了,自个吃可成?”
  见她话里软中带硬,鸨母就讪讪的将粥碗搁在了小桌上,拧了身子离开了此间。
  鸨母离开后,林苑闭眸吐了口气,耳边清净的同时,觉得心底腾起的那无以言说的躁与忿,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待缓些过后,她就挪动了酸痛的双腿,手扶着床架,挣扎着下了地。
  咬着牙,她强忍着身上不适,脚踩棉花似的去了那铜香炉放置的高案旁。打开徐徐燃着熏香的香炉盖子,她拿过钗子拨弄了几番,让里头的香燃的更旺一些。
  袅袅的麝香从那铜盖子的镂空处不断飘出。
  林苑拉过长椅坐在高案旁,任由那腾起的烟雾飘荡在她周围,模糊了她清瘦的面容。
  两日过后,晋滁踏着夜色进了教坊司,推开了林苑所在香阁的木门。
  刚一踏入,他顿时滞住了脚步,狭长的眸子不由自主的盯住对面款步提衣而来的人。
  半挑珠帘,腮边带笑,眉眼清和的朝他迎来,端的是清矍绝俗。
  若不是那松散的慵妆髻,以及那若隐若现的轻薄纱衣强拉他回了神,他几乎以为他又回到了昔年。当年他坐在茶楼等她时,她挑起门帘朝他温柔含笑走来那刹,便是如今这副模样。
  这时林苑已近他身前,晋滁就迅速回过神来。
  “夫人这是在迎孤?”
  林苑温声问:“殿下难道不喜欢?”
  晋滁勾唇不明意味的笑了声,而后抬手抚过她脸,低醇的嗓音含着讥讽:“桃李之年的妇人,早已做不来碧玉年华时候的娇俏。物是人非了,夫人懂吗?”
  林苑闻言也不变面色,只抬手扶了扶鬓发,颔首应道:“殿下说的极是。”
  说着她又主动近前半步,伸出那齿痕未消的细手来,欲给他摘冠解带。
  晋滁捉了她的手,握了会后,却是顺势将她给推远了些。
  “今夜,你何故如此反常?”
  他敛了面上情绪沉眸问。犀利的目光盯在她面上,反复逡巡,不欲放过她流露出的丝毫表情。
  从前他吃过她的诸多暗亏,如今见她这般一反常态的模样,如何不心生警惕,以防她又故态复萌的打起什么歪主意。
  林苑微怔了会,而后垂下了眸,低声道:“只是想通了,既已到这份田地,跟了殿下是最好的选择。总好过如楼里其他的女子般,夜夜辗转于不同男子身下,永远不知明夜压她们的人,是胖是瘦,是俊是丑,是温和还是残暴。”
  此番话一出,空气中出现短暂的沉寂。
  “哦?你真是这般想法?”晋滁不辨情绪的说了句,而后抬手握了她的下巴迫她仰脸,与她对视:“那日夜里,你的态度可是截然不同。怎么短短几日的功夫,就想开了?”
  林苑微抿了唇,而后偏过脸道:“人总要向前看的。”
  晋滁不动声色的看她。
  林苑就又说了句:“我也总归要活下去的。负重前行太难了,我亦不过个妇人,实在背负不动。倒不如皆忘了,还能活的轻松自在些。况且不是殿下说的,要我将从前的人与事,一概忘了?”
  一番话听在晋滁耳中,好似有什么在他面前劈裂开,刹那间让他忘了反应。
  他分辨不出这话的真与假来,可只单单听了她这番话,却无疑能明确的听出其中的凉薄与寡情来。
  按理说她真能彻底抛却过往,他本该会舒心才是。可此刻他内心却没多少轻松之意,反而怪异的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低眸不动声色的打量她。面容姣好如明月,偏那眸色清淡静无波澜。
  人是美的,可心,大概却是凉薄的罢。
  从前待他便是寡情,如今待那符居敬亦是。
  或许她此番话是有几分真切的。
  她善于审时度势,所以很快就能想透彻了,彻底忘却亡夫,转为趋附着他,力求过更好的日子。
  “若是伺候的殿下满意……不知太子殿下可否开恩,将来将我捞出这魔窟来?”此时又响起了她那欲言又止的声音。不等他回应,却听她陡然说出更薄情的话来:“其实在城破之前,符家就已经给了我放妻书。我与符家早已恩断义绝,符家的祸事,实不应牵连我身上。”
  晋滁骤然看她。
  林苑道:“殿下若不信可以遣人去长平侯府,去问我娘。昔日我回娘家时候,似乎将那放妻书给落在我娘那了。”
  当日她也是生了口闷气,拿了休书就直接回了娘家。陶氏说当不得真,就将那休书从她手里夺下了,随手扔给了周妈。
  晋滁定定盯了她会,而后拂袖转身离去。
  来的时候那勃勃的兴致,此刻已消散的无影无踪。
  回了太子府中,他批了一宿的公务,待天一亮就直接令人驱车去长平侯府,叫开了两扇乌头大门。
  晋滁手里捏着那张放妻书,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一刻,好似印象中那温柔含笑的面容慢慢变得模糊,反而愈发清晰的,是此刻眼前浮现的那冷淡温凉模样。
 
 
第44章 何故
  晋滁再一次踏进贵锦院的时候, 恰好碰见那鸨母刚从里头出来。那鸨母见到是他,她面上本来的愤色就慌忙转变成谄媚讨好,因脸色变得有些急, 瞧起来颇有些滑稽。
  见太子殿下脚步略顿, 目光似瞧她看来,鸨母刚想献媚的趋前说些讨巧话, 却见他又冷淡的转了眸, 大步进了阁子。
  田喜轻手轻脚的将门阖上,然后走到一旁,笑眯眯的招手示意那鸨母过来,问了她几些问题。
  鸨母不敢隐瞒,皆如实回答。
  晋滁进了门就见她从里间急拨了珠帘出来。看到他后, 那莹白如玉的面庞上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松缓。
  “殿下过来了。”
  她抬手随意掠了下鬓发, 摇曳生姿的朝他移步走来。
  晋滁撩袍坐在桌前,抬眸不动声色的看她。
  “瞧着夫人似乎盼的急切?”
  她神色微滞后就面色如常的过来, 拿过酒壶给他斟了杯酒。
  “殿下一连数日未过来, 我还以为……”
  她抿了唇,将酒杯轻推至他面前。
  “以为什么?”他懒散的笑了声。却未去接她递来的酒,反而伸手拔了她的钗子, 任由那如瀑的青丝散落下来, 柔顺的披散在她肩背。
  林苑低下眸来:“以为殿下厌弃了。”
  话音刚落,她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那带薄茧的手指勾向了她的衣带, 熟稔拨弄拉扯过后,她身上那薄纱衣裙就垂落下来,缓缓委顿于地。
  “鸨母刚才可是惹着你了?”
  握着她手腕将她拉的近前些,他似随口又问。
  林苑极力忽略那抚弄的手,闻言就温声说道:“要说惹着, 应是我惹着了她。这两日我待的有些闷了,便想着外出逛逛透透气,哪里……想着竟被她强硬拦下。”
  微喘了下,她手心仓促按了桌面,强撑了刚一瞬间发软的双腿。
  晋滁勾着唇角似饶有兴味的听着,修长的手指又从那釉色瓷瓶中挑了晶莹的脂膏。
  “继续说。”
  林苑的手指蜷缩了下。她稍微别看眼,眸光落向远处,说出的话依旧轻轻柔柔的:“我瞧着鸨母似也没限制旁的人外出,怎么唯独对我,好似有意见般。大概是瞧……”
  短促的闷哼了声,她瞬间就颤软了身子,若不是他被他及时握了腰身提起,便要委顿于地。
  “大概是瞧的殿下冷落,气恨我没拢了殿下的心罢,这方……冷待了我。”
  林苑细手抓着桌沿急声喘着,却也总算将话给说完。
  晋滁拿过巾帕慢擦着手,听她柔声细语的说着给人上眼药的话,就微微阖了眼皮,遮盖其中的情绪。
  “她岂敢冷待你。不许你外出,是孤的意思。”
  林苑稍许沉默后,低了声儿道:“殿下何故如此?这般岂不是将我当个鸟雀豢养?可就算是鸟雀,却也总有外出放风的时候吧。”
  “你说为何?原因你心知肚明,又何必在这惺惺作态的问孤。”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就伸手去腰间松了金玉带,而后不由分说的将面前咬唇不语的人拉至腿上,扯掉了她那凌乱的绸裤。
  林苑双手仓皇的朝后抓着桌沿,手指抠的发颤。
  “既跟了殿下……那又何需……再逃。”
  他不置可否的勾了唇:“是吗。”
  说完这话便不再理她,只掌心扶了她腰背,继续按她下去。
  林苑浑身发颤的软了身来。
  回府的路上,田喜低声复述了遍鸨母提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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