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卿隐
时间:2021-03-25 09:52:37

  大概与林苑说的没什么差别,因为要出去的事,两人闹了些不愉快。
  唯一差别的就是,在那鸨母的口中,她是好言相劝的做派,可对方却是不依不饶,软中带硬的讽了她一番不说,还搬了殿下来压她。
  晋滁听后阖眸,并未多说什么。
  翌日醒来,得知被解了禁令,可以外出时,林苑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待晌午过后,身子的酸痛略缓了些,她就找鸨母备了顶软轿,然后乘轿在街面上闲逛着。
  后面数个龟公不错眼珠的直盯着,想来是得到了鸨母的暗中嘱咐。
  林苑也不以为意,手拨了轿帘静静的看着外头的风景,看天际远山,看人间烟火。
  出来小半个时辰后,她就吩咐人抬轿回去。
  往后的几日,每天她都出抽出些时间出来逛逛。
  有时候身子爽利了,她还会下轿走走,或去胭脂铺子或银楼逛逛,或去桥市看看人来人往的热闹,在外人瞧来,她倒也过得十分闲适。
  晋滁隔三差五的就会过来找她。
  找她左右也不过为了床上事罢了。
  而每一次他来,床榻之间,她都会旁敲侧击的提些要求来。或是说嫌三楼不够安静希望能搬到后院的一单独厢房去,或是说从前习惯了睡那拔步床希望能将那绣床换掉,再或是说身子虚弱往请御医过来给她调理身体,等等。
  晋滁虽当时会沉眸不语,过后却都会应允了她。
  近两个月来,教坊司的人都见那太子爷频频光顾这里,或隔一两日,或是三五日,每回必去那贵锦院点那前御史夫人的牌。
  不少权贵子弟咂舌窃语,也不知那是何等美妙滋味的身子,竟让当朝太子殿下这般流连忘返。
  微月半天的时候,贵锦院的声音方歇了下来。
  晋滁起身下地倒了杯凉茶灌下,立在原地缓过会后,却不似往常招人进来给他擦洗更衣,反倒又再次折身回了绣床。
  绣床上的人虚软的蜷缩在床角,青丝凌乱披落在肩背,潮湿的面庞染了疲惫半侧着贴着墙面,依稀保持着之前他摆弄的姿势。
  他伸手拨开她面上濡湿的发丝,不动声色的打量她。
  这些时日来,他见了她的温驯,见了她的顺从,见了她的偏私利己,也见了她的伪善虚荣。
  每当他觉得自己应该腻了,心结也该放下时,午夜梦回间却又忍不住的惦念三分。
  他屈指刮着她的面颊,又缓缓向下。
  他可是舍不得这脸,还有这身子?
  昔日情谊已断,如今找她,亦不过是为了解他心结。
  既然他对这具身子还有几分执念,那便索性做腻了便是。总归不能让这执念,如影随形的跟他一辈子。
  他眸色深沉了几许,而后抬手合了床帐,再一次的捉了她掌心按压在墙壁上。
  第二天日上三竿,林苑才幽幽转醒。
  却没敢立即起身,因为此刻她头昏目眩的,稍一动弹就两眼发黑。
  晋滁连月来要的这么频,她是真的有些遭不住了。
  她也不知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明明眼见他待她的态度冷了下来,可怎么唯独房事上的热情不减,反倒愈发频繁起来。不应该的啊。
  闭了眼,她疲惫至极。
  再这般下去,她怕是等不到被他弃了那日,就要被他弄死在这床榻上。
 
 
第45章 探访
  仅隔了一日, 她那贵锦院的房门就再次被人推开。
  再一次见他踏着夜色过来时,林苑觉得自己已经提不起半分笑来迎接,完全做不了曾经的虚与委蛇。看他伸过来的手她觉得瞳孔都在颤抖, 身子也控制不住的想要闪躲。
  晋滁的手在半空伸着, 眼尾略挑朝她面上觑着,似在无声询问。
  林苑面上浮现虚弱的笑来:“是我身子不争气, 实有些承受不住殿下……不知可否容我稍缓两日。”
  晋滁收回了手。不知怎么, 此刻看她病恹恹的羸弱模样,他脑海中突然浮现的却是昔年在山洞时候,为骗他信任而故意做出的奄奄一息的病模样。
  “楼里的姑娘哪个夜里还闲着了,也没见她们似你这般娇弱。”
  脱口而出的话不留半分情面,话音刚落, 室内刹那一默。
  幢幢灯影中, 羸瘦的身子伶仃的立那,仿佛随光飘摇, 落人眼中, 好似一盏随时花烬的烛。
  “是我不知好歹了。”
  她极低着声儿说了句,而后颤着手指去解身上衣衫,待衫垂带褪后, 就小步移他跟前, 伸手触上他腰间的金玉带。
  晋滁的目光打地上那隐约被打湿的痕迹上掠过,而后心情极差的扫过身前人。
  面容苍白, 眸底青黑,莹白身子上落满了深浅不一,新旧加叠的痕迹。此刻她便顶着这般狼狈而羸弱的模样,明明不适,却仍旧温驯的给他宽衣解带, 似没有羞耻,没有难堪,亦没有不甘,丝毫见不到昔日那高门贵女的半分清傲模样。
  沉下眸来,晋滁捉了她的手,将她推远了些。
  “扫兴。”他兀自整理着松垮的金玉带,眸光未看她,只道:“既知自己病弱,那就注意调养,不是有御医给你开了补药吗,需按时吃。”
  略整了玉冠,他转身离开,却在踏出房门前,似笑非笑的又道:“忘了说一句,孤与你那亡夫不同,房事上孤素来要的频。你需尽早适应方是。”
  待两扇房门再次合上,门外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终于听不到了声,林苑方闭眸长呼口气,手扶着桌面缓缓坐下。
  今夜算是躲过了。
  能安生一日是一日吧。
  手背撑着额头缓了会,她突然又想起一事,忙强撑了精神坐直身子,伸手掀开了身上小衣儿。
  极力忽略小腹上那几道深浅指痕,她拿三指覆上,慢慢找着穴位按压。
  昔年与晋滁交往那会,唯恐自个身子不好不利子嗣,将来会阻碍了夫妻情谊,所以她常找些医书来看,久而久之,有关妇科方面的事倒让她晓得了不少。
  犹记得是哪本医书上提过,房事之后,可以通过按压穴位将那物推出,以达到避孕的效果。
  她房内纵有麝香,可终究不是万全之计,若有万一,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回忆着医书上的内容,试着找穴位推压,一遍遍练着,望能将这手法做的更熟稔一些。
  鸨母端着补身汤药推门进来的时候,眼尖的瞅见屋里人刹那间将那细白柔嫩的手打小衣下迅速拿了出来,不免就诧异的张了张嘴。
  “妈妈来了。”
  林苑恍若未察鸨母脸色的异色,淡淡寒暄道。
  鸨母定了定神,拧了腰身断了补药进来,面上带着热情的笑:“怎么不披件衣裳?虽说是天渐热了,可夜里头还是清凉的,可别着了风。”
  林苑手撑着椅扶起了身,从善如流的将委顿地上的薄纱衣捡起披好,而后又轻笑着迎上前去,端过鸨母手里的补药。
  “让您操心了。”
  “哟,您这哪儿的话,能替您做些事,是咱们的福分。”
  鸨母恭维的说着,说话的同时亦小心打量着她的面色,唯恐哪句话又说的不对路了,惹这位主又去太子爷那含沙射影的给她上眼药。
  自打这位主得了宠后,脾气是愈发古怪起来。
  要说恃宠而骄,确是有些,素日里挑三拣四的是常有的事。而且一时不如她意,转头就冲那太子爷跟前上眼药去了,真真是害她吃苦不迭。
  可若说她狂妄没边了,好像还不至于。只要她心情好时必会上街逛逛,无论是去买了胭脂水粉也好,金银钗子也罢,总不忘给她也额外买上一份。
  这就让她待这位主的感情就复杂起来。
  时而忿,时而惧,却又时而爱。每每进这贵锦院,心情总是复杂的很,也万分小心的很。
  林苑拿过汤匙搅了搅汤药,而后舀过一勺慢慢吃下。
  鸨母在旁巴巴看她吃着,待见她吃过小半碗后,微蹙了眉搁了汤匙,心头一跳,赶忙小心问道:“怎么了夫人,可是这汤药火候不到?”
  林苑面上染了愁绪:“总觉得这药效甚微,也不知是不是御医开药开的不对路,这都吃了多久了,却迟迟不见效。”
  鸨母忙道:“您这身子骨得养,急不来的。”
  林苑瞄她一眼:“我如何不急。今夜太子爷败兴而去,若长此以往,指不定哪日就厌了我去。”
  鸨母一听也慌了下:“那,那该如何是好?”
  自打太子爷频频来教坊司,别说常来寻欢的达官贵人待她如何恭敬,就连那礼部的官员也敬她三分。
  她还幻想着趁这股东风往上攀攀呢,如何舍得让这东风打手心里溜走?
  鸨母左右思量,坊里还有其他貌美的贵女,要不……一想到太子爷那阴晴不定的模样,她登的甩开脑中念头,万一试探不成,指不定她是要丢命的。
  正在此时,就听林苑的声音悠悠响起:“从前在夫家时,我跟随几位老大夫学过几年配药,也试着配些合适的补身药自个吃着,觉得尚且不错。”
  不等鸨母急着问她要药方,林苑就道:“等明个我就去药房抓些药来。对了妈妈,还得劳烦您将隔壁屋空出来,加上个灶炉什么的,只要得了闲我就过去熬药。”
  鸨母刚要拒绝,却见她面色冷了下来,一想曾经吃过的教训,遂将到口的拒绝话给生咽了下去。
  “那……成。”
  翌日,林苑没能如预想般外出买药,因为她的香阁里来了访客。
  在鸨母领着人进来时,饶是那人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庞,可林苑还是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这一刻她顿觉脚底都似被冻住,僵直在原地双眸直直盯着来人,似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夫人,这位夫人也不报名号,却非说与您有旧……”
  鸨母试探性的询问让林苑强逼自己回了神。
  “无事……劳烦妈妈先下去歇着吧。”
  鸨母应了声。关门的时候又特意由着门缝往那身量高挑的夫人身上打量了一番,心里暗暗嘀咕着来者究竟是谁。
  门关上后,来人摘了帷帽,露出了那张令林苑极为熟悉的明艳脸庞。
  林苑脑袋一翁,顿觉天旋地转,下一刻失了知觉栽倒于地。
  林蕙惊得慌忙扔了帷帽上前扶起她,掐按她的人中,口里焦急的直呼小妹。
  熟悉的唤音似从遥远的地方落入耳中,如梦似幻。
  林苑颤了颤眼睫,人尚未十分清醒,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先往下淌。
  林蕙帮她擦着眼角的泪,看着她苍白清瘦的脸庞,忍不住心酸的也悄悄落了泪。
  上一回见她还是多年前她身披红嫁衣,风风光光出嫁的时候。后来得知她生了儿子,夫家待她也尊重,后来妹婿又被提了官职前途无量,知她过得好,便也安心了。
  可谁人有能料到世事无常。
  再见时,却是此情此景,如何不让人心痛酸楚。
  林苑这回清醒三分。
  纵然贪恋这久违的温暖怀抱,她还是伸手将人推开,急急催促:“走,快走……”
  “小妹……”
  林蕙欲出口的话止于林苑的含泪摇头中。
  林苑抬手指了指内室墙壁方向,又颤手指了指她的口。
  林蕙便就明白了。那是道空墙,另外一边怕是随时有人监听。
  不免又怒又惊。旁人哪里敢捋那新朝太子胡须?无疑是由那太子示意。
  她不明白,小妹不过个区区女流之辈,与他大业无干,何故将这监听手段都用上了?他这是防什么。
  “我先扶你起来。”
  林蕙按压心中疑惑,手臂用力揽过林苑,将她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这般一揽抱方察觉,她小妹的身子竟比想象中的还轻。
  她鼻中一酸,险些又掉了泪。
  不过到了她这般岁数已经能将情绪收的极好,此番也能止住不在林苑面前落泪。
  将林苑扶坐在椅子上后,林蕙拉了椅子坐她旁边看她。
  “韩国公府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一回,老太爷就惜命的很,令人将府上的大小主子看的紧,不得轻易外出,唯恐惹了事端。这就是最近管的松缓了些,我方能过来看你。”
  林蕙拉过她微凉的手压低声道。这一拉便觉出不对来,忙低头看去,待见了那双白皙无暇的双手,此刻布满了些细碎的吮吻痕迹甚至是齿痕,她当即美眸一瞪,素日维持的雍容面庞,此刻就现了些火气来。
  “他怎能如此……”她咬牙低骂:“浪荡不堪!”
  林苑倏地将双手收了回去,垂着眸颤着眼睫:“其实他并不经常如此……只要不吃醉酒,便不是十分过火。”
  林蕙看她领口处那这掩不住的痕迹,喉咙哽了哽:“你何必安慰我。”
  林苑咬了咬唇,却是伸手推了她手臂,声儿带急切道:“长姐还是快走,莫再这停留。日后也莫要再来了。”
  高门贵夫人出入教坊司,这绝不是小事。
  “无需担心我。他韩吉有本事就休了我,那样我还求之不得。”
  林苑着急的直摇头。
  她怕的不是韩国公府休了长姐,却是怕他们恨长姐污了他们家门楣,对长姐动用家法或是……悄无声息的将人弄没了。
  长姐与娘家断了联系,即便人有个万一,又有谁替她撑腰?
  一想至此,林苑遍体生寒,忍不住倏地按了椅子摇晃起身,就去拉她胳膊。
  “走,你快走!”说着扬了声:“用不着你们假惺惺来看我,长平侯府已将我除了族谱,我已不是林家人,与你们韩国公府又有何干系?”
  说着又喘了口气道:“可是瞧太子殿下宠幸我,又觉得我这有利可图不成?”
  林蕙险些止不住落泪来。
  强忍了下,她轻握了握林苑的手,低声问:“你是何想法?瞧那太子貌似待你颇为迷恋,可曾开口说,允你个前程?”
  林苑轻摇了摇头,而后迅速执过她长姐的手,在其手心上迅速写道:我儿,活着。
  林蕙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她。
  林苑推她向房门处:“长姐,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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