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卿隐
时间:2021-03-25 09:52:37

  下一刻,却陡然昏厥于地。
  夜里,太子寝屋里灯火如昼。
  田喜将来人所奏之事回禀了太子。
  晋滁刹那起了身,脸色顿变后,又咬牙重新坐下。
  他猛地翻开手里文书,好半会,却是连半个字都看不下去。不由怒的反手朝外掷去。
  田喜见了,不由就小声规劝道:“这般下去,人可就熬不住了。奴才觉得,先给她段时日缓缓先?指不定哪日就想开了。”
  “孤何必用她想开。”
  晋滁握拳抵了抵额头,沉声道:“去将府上补品挑拣些,连夜送去。”
  田喜松了口气,正要去办,此时却陡然又听得吩咐声。
  “另外明早去韩国公府一趟,接了人去探望她一番。”
  晋滁面色生冷:“顺道再一次提醒她,她死了也不打紧,孤总有撒火的地方。”
  田喜让那韩国公府上的三夫人,在林苑房间里露了个脸。话都来不及说上半句,就急匆匆的挥手让人将人给拉走了。
  林苑卧在榻上死死盯着房门的方向,双眸布满了血丝。
  田喜上前来将太子的话,一字不漏的传给她听。
  林苑急促呼吸着,身子在发颤。
  田喜见了有些不落忍,遂劝了声:“您好生养着身子,想开些,总归有好日子的。”
  叹口气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听得身后传来些声响。
  他忙回头望去,就见她蠕动着苍白的唇,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是两眸空洞洞的望着帐顶,面上没什么血色,吐出来的微弱声儿犹如气音。
  声音细弱,田喜听得不大真切,遂就侧耳过去欲听清些。
  而后就听她在不住喃喃:“错了,我错了……当初,不该应他,不该的。”
  似哭似笑的声儿不大,却能听出其中如泣如诉的恨与悔来。
  田喜心头咯噔一声,下意识的去看周围的婆子,见她们二人恭谨在旁立着面色无异,想是应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你们出去熬些补品端来。”
  田喜吩咐着。
  两婆子不敢有异。
  待房里下人出去,田喜看向榻上了无生机模样的人,不由想起昔年时候,她掀开茶室布帘时,是那样的鲜活明丽,温柔美好。
  “这话您可说不得啊。”他叹气道。
  想太子爷是何等脾性之人,又岂容旁人在他心头插刀?旁人插一刀,他便当即能回以人万箭穿心。
  “您需想开一些,把自个身子调养好,好好活着是正经。”田喜好言规劝着,“日子长着呢,指不定将来您会越过越好,有了盼头呢。”
  “其实若您忘了过往那些事,多往前看看,待太子爷的气消了,您这里也就会出现些转机。”
  顿了瞬,田喜终是道了句:“太子爷总不会舍得让您一直待在这的。”
  林苑这会似有了些反应,缓缓转过双眸,涣散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
  “换个地方……继续,囚着。”
  大概许久未说话,吐出的声喑哑低弱。
  听她肯开口说话,田喜还是松口气的,可听了她这话,又觉得有些为难。
  想了想,他劝道:“其实您若能想开了,对大家都好。反之,您要是把自个熬没了……那接下来遭殃的,指不定会是哪个。”
  林苑双眸空洞洞的,如潭死水一般。
  “我,不求出去。” 她蠕动着唇,声音断断续续的:“只愿他,别再出现……别过来。”
  见她油盐不进,田喜不免叹气。
  “唉,其实您又是何必。”太子爷狠硬的手段,难不成她还没吃够?
  “您大概不知的,若太子爷真正厌一人,恶一人,多半时候是眼皮都懒得掀半毫,让人拖出去打死都怕脏了口的。”
  田喜真情实意的道:“您当太子爷是憎恨您,报复您。可却不知太子爷虽是恨您,可恨的却是……”
  话未尽,门口这时传来些脚步声,熟悉的频率让他面色一变,忙止了声。
  晋滁端着汤药踏步进来的时候,就那本是靠着榻边站着的田喜,似避嫌似的慌忙朝侧边连退几步,而那本是双眸朝榻外方向看着的人,此刻却缓缓移开了目光。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过几回,而后侧眸看向在房门外候着的下人,狭长的眸就微眯了下。
  “刚在说什么?何事如此机密,还要屏退下人,私下密语。”
  田喜冷汗都淌了下来,忙趋步近前小声解释:“是传达您的话,还有奴才又多嘴劝了几句,望夫人能养好身子伺候殿下。不方便那些下人听,遂就打发了去。”
  晋滁将手里药碗搁在桌面,持着汤匙漫不经心的搅着。
  “倒是好生贴心。”
  田喜听得这不冷不热的一句,当即只觉脊梁骨的真魂都给跑散了几分。
  伺候这位爷这么多年,那吐出的话里带着些何等心思,他猜也能猜得一二分来。
  太子自小在宫里长大,宫里头那些个腌臜事他听说的瞧见的多了去,这会怕是不知又是想起了些什么事来。
  田喜慌忙跪下:“奴才不敢。”
  晋滁当然知他没那狗胆。
  只是心里到底不虞。不虞在于,她肯拿眼瞧那狗奴才,对着他却宛如对着死物。
  抓过案上汤碗起身往那榻上方向走,他边走边道:“出去。”
  田喜片刻不敢耽误的出了房间。
  坐在榻边,晋滁舀了勺汤药,瓷勺边抵开她的唇,喂了进去。
  “你要一直对孤做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其实也不打紧。左右有这具身子,就够了。”
  他又舀了勺喂了进去。
  掀眸看她那麻木空洞的模样,冷笑了声:“但是身子可得调养好了。若是在孤撂开手前,敢先熬死了自个,那孤少不得年年拎个林家人,去你坟头祭奠一番。”
  说着他伸出手来缓缓覆上她腹部,盯着她那双颤栗的眸,俯身道:“养好身子,好生熬着,给孤生个小皇子。”
  “待他大些,孤就领着他,时常的来看望你。”
 
 
第61章 不一样了
  九月初十, 是凤阳公主的生辰。
  对于这位曾经的贵妃,如今的新朝公主,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是持有几分观望态度的。凤阳公主的身份过于敏感, 他们不敢与公主府走的过近, 唯恐惹得上面猜忌;可又不敢太过疏远冷待,毕竟这公主府可不是门前冷落, 反倒三不五时的就会收到来自宫中的赏赐, 这般瞧来,圣上对那凤阳公主又是颇有厚待。
  凤阳公主在生辰这日,大肆在府中宴请宾客。
  凡是接到请帖的无不驱车前来道贺,无论心里如何想法,面上都一派和气的。
  公主府一时间门庭若市, 热闹非常。
  太子也亲临送了贺礼。
  凤阳公主亲自将太子迎到了庭院中的花榭。
  花榭周围高卷着帛帘, 外头山水环绕,花木掩映, 景色宜人。
  “殿下能来, 真令这公主府蓬荜生辉了。”
  凤阳公主穿了身深红宫缎的长裙,挽着淡金色披帛,梳着堕马髻, 斜插着金步摇, 比之昔年做贵妃时候的雍容华贵,多了几分鲜艳瑰丽。
  晋滁临窗而坐, 闻言就笑道:“自家姑侄,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况姑母芳辰,侄儿如何能不来道贺。”
  凤阳公主看着对面华裾锦服的男子,眼前忍不住浮现另外一青年的影子。不高大,不俊美, 却待她至孝。每次她生辰那日,必会过来给他磕头,奉茶,挖空心思的奉上贺礼讨她欢心……
  “犹记昔年每每姑母生辰那日,我与表弟总会到您膝下给您磕头贺寿。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了。”
  晋滁叹道:“每每想起,遗憾非常。”
  凤阳公主一惊,面上掠过些不自在。
  “是他没福。万般皆是命,也怨谁不得。”
  凤阳公主看向外头的景致,转移了话题:“要论赏秋景,还是得坐在宫里头的临水殿上,将那壮观恢弘的景色尽收眼底。殿下看惯了宫里的景,如今到我这方小榭来,可还看得惯这粗糙景致?”
  晋滁朝外看了眼,却道:“我觉得倒还好。只怕姑母却是不适应。”
  凤阳公主在略微沉默后,方道:“从前是看不惯的,可待了久了,却也觉得,这公主府其实也不比宫里头差些什么,反而还来的更快意自在些。”
  晋滁看向对面珠围翠绕的人。打扮华丽,气色也好,瞧起来确是过得不错。
  “姑母能看开些自是最好。”
  凤阳公主叹了声:“是啊,看开了,如今这日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说着,她伸手缓缓抚上了腹部,脸上浮现真心实意的笑来:“活着的人,日子还得要继续的。况且,如今我总得为他打算打算。”
  晋滁诧异了瞬。眸光略动后,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而后笑着恭贺了声。
  太子离开后,候在小阁中的驸马方轻手轻脚的上前,给凤阳公主贴心的捏着肩背。
  “殿下为何不将那补身方子,直接给了太子?”
  “你懂什么。现在不过彼此初步试探,上来就说这些,便是交浅言深了。”凤阳剔着染着丹蔻的指甲,道:“不能急,总得要选个合适的时机。”
  驸马忙道:“还是殿下深谋远虑。”
  凤阳看向外面的山水,忍不住又覆上了腹部。
  这公主府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虽不及皇宫,却也是其他达官显贵难以企及的尊贵。
  若不寻个靠山,这般的富贵荣华又能维持多久。
  投靠太子的人不知凡几,而她这些年来宫里宫外经营的势力如今剩的不多,在太子那怕是不够看的。
  若想增点分量,就少不得寻些旁的契机来。
  如今她看,那林家女就是个难得不错的契机。
  若她能助了太子如了愿,那太子少不得待她有多几分亲近与信任。
  之前她不是没想过送太子女子,可尚未等她采取行动,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先行探了路。
  想到那平候那被太子府上人撅得灰头土脸的模样,她不由暗自庆幸,好在没先采取行动。
  这痒处挠错了地,可是糟心的。
  凤阳垂了眼思量,看来太子对那林家女,不是一般的心思。
  “不过殿下,若您真助了太子外头那女人生了皇长孙,那圣上那……”
  驸马的声音冷不丁传来,打断了她的沉思。
  凤阳遂冷冷朝他扫了过去,驸马见了忙道:“我就是怕到时候情况会对您不利啊。”
  “管好自己的嘴就成了。”
  凤阳看着他,突然柔婉的笑了:“管不住的话,本宫不介意让你赴上任驸马的后尘。”
  驸马猛打了个觳觫。
  上任驸马的下场可是惨烈。听说是因着凤阳公主大闹宫中,而被宫里头派来的人,给一刀劈死了。
  本来还有几个狐朋狗友约他几日后小聚,他想想还是推拒了莫去了,若是酒后不慎吐露了什么,惹得公主厌恶,为报复他而去宫中大闹,那可真真是要命了。
  晋滁还是每隔三日一过去。
  因着林苑身体缘故,他近几次过来并不行事,却是喂她吃药。待喂她吃过药后,他稍坐一会便会离开。
  林苑依旧不言不语,双眸盯着帐顶亦不看他,不予他丝毫反应。可在那勺边触上唇瓣的时候,却还是启了唇,将那递来的药吃下。
  偶尔几回她唇瓣无意识抿得稍紧了,他就会凉凉丢出一句,让林家某某过来喂她之类的话。
  待汤药见底后,他锋利的眉目就会舒展开来,似有愉悦。
  往往此时,他会搁了药碗于一旁,而后掀了被褥一角探手进去,将厚实的掌腹覆上她柔软的小腹,缓缓摩挲。
  似带温情,又似带些莫名的期待。
  可也仅是一瞬,就收回了手,敛尽了面上情绪,起身离开。
  小半个月后,林苑的气色较之前好了些,身子也好了不少不似先前的虚弱。
  这夜过来后,晋滁就没急着先喂药,在反复打量她几回后,就伸手开始摘冠解带。
  与从前的不同的是,榻上那人竟不再做无知无觉的麻木样子,反倒侧过了脸庞,缓目朝他的方向看来。
  双眸不是歇斯底里的赤红,也不是宛如死水的空洞,而是带着些奇异的安静,缓落在他的面上。
  晋滁动作未停的解着襟扣,目光却一瞬不瞬的与她对视。
  他本以为她会开口说什么,可等他除尽了衣物上了榻,却自始至终都未听她吐过半字。
  深知连唇瓣都未曾翕动过半分。
  他喉结滚动了几番。而后他终是沉下眸来,一言不发的掀了她身上衾被。
  深秋夜里,昏黄烛光氤氲的房间,温度开始节节攀升。
  缠腻,滚热。湿汗淋漓。
  饶是急喘着,可她始终一声不吭。只是目光却依旧落他面上,随他的动作移动。
  他被她这目光搅得心烦意乱。强压了欲脱口而出的质问,他索性闭了眼,让自己彻底沉浸在这场情事中。
  “你是不是……”
  冷不丁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微弱声音,令他以为出现了幻听。
  他还是猛的睁开眼来。
  与他对视的那双眸子却不再平和,反而含着微锐,似有逼视之意。
  不等他心里泛起诧异,却见她突然抬了胳膊,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猛地僵住了身体。动作随之而停。
  柔嫩濡湿的掌心按着他的颈后,用力将他身体拉了下来。他清晰的感到她柔软的唇擦过他的脸颊,而后落在他的耳廓处,缓慢的上下翕动着,湿润的气息不住的吹拂在他的耳畔。
  “你是不是……恨我。”
  她的话慢而缓,轻而弱,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楚,可还是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究竟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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