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卿隐
时间:2021-03-25 09:52:37

  晋滁不知什么意味的扯了下唇,而后沉眸撑着臂肘欲起。
  不成想他颈后的两臂却揽的愈紧,耳边的唇却贴的愈近。
  他没再动作,由她搂着愈发贴近。
  “你恨我,不单是因为我骗了你,更多的却是,恨我……不爱你。”
  最后三个字落下,晋滁脸色勃然大变。
  他猛地起身,双目盯着林苑,脸色阴晴不定。
  林苑亦直直盯视他,一字一句发问:“你是恨我,不爱你?对不对?”
  晋滁咬牙冷笑,刚要驳斥,却又听她连声质问。
  “你步步相逼,就是逼我就范,逼我爱你,对不对?”
  “不,或许准确的说,你是希望我能变成从前的阿苑?是不是!”
  “你希望过去重演,你希望中间这五年的时间从未存在过。”
  “所以你逼我忘却过往。你希望的是我能彻底忘了这五年间的人跟事,像从前一般,不曾变过!”
  “你甚至以为,给你生了孩子,我就能从林苑便变回阿苑!”
  林苑死死盯着他:“你要的是从前的阿苑!可人又怎么会变回从前?从前的我,跟现在的我,压根就是两个人!”
  阿苑两个字击的他头痛欲裂。
  他目眦欲裂的盯着她。
  林苑指着自己:“你不明白吗?没有人能回到过去的。你看看我,再仔细看看,已经不一样了。就算你逼死了我,我也做不回你记忆里的那人!”
  “你明白吗?”她近崩溃的问他:“你放过我可成?你就算再逼我又有何用!”
 
 
第62章 我能做到
  身下人清瘦, 孱弱,无害。
  可自她口中吐出来的话,却不啻于寒刀利刃, 径直冲他胸口而来, 毫不留情的剐下一片血淋淋的肉来。
  他死咬着牙急促呼吸着,胸口处似有恶兽在疯狂鼓噪着, 想要迫不及待的撕裂躯膛狰狞爬出。
  林苑不肯放过他, 手指扣住他肩膀,近乎失控的逼问:“你听明白我的说吗?就算你囚我至死,也无济于事!”
  “阿苑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她没了,她早就没了!”
  晋滁猝然戾喝:“你闭嘴!”
  林苑依旧在说:“你该醒了!你以为你还是我口中的伯岐吗?我叫你晋滁,叫你太子!”
  晋滁脑中轰然欲炸。
  他再也无法忍受, 推开她欲抽身下地, 却冷不丁被林苑给扯住了手掌。
  她不依不饶的盯着他,坚持要一个答案。
  两人僵持片刻后, 晋滁突然伸手过去扼住她的面颊, 俯身凑近,笑的又冷又怒:“你想要什么答案?你是否是从前的阿苑,你觉得在孤这里就十分重要?”
  他粗粝的拇指用力抚过她的唇瓣。
  “你大概是, 从未了解过孤。”
  说完他就松开手, 沉声唤人进来伺候他更衣,而后阴沉着面色大步而出。
  林苑在黑暗中怔怔的看着帐顶许久, 而后悲凉的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竟还停留在过往,未曾从过去的那段感情里,彻底走的出来。
  与其说他执着于曾经的阿苑,倒不如说是执着于曾经阿苑给他的感觉。
  如果得不到, 他就会心有不甘,会一直她身上索取,变本加厉,无休无止。
  可是,她永远变不回过去的她。
  这意味着,他也永远无法从她这里获取从前的感觉。
  这就成了无解的死局。
  马车上,田喜忙掏了瓷瓶出来,倒了两丸药出来,递给他主子吃下。
  晋滁头靠着车厢壁,闭眸缓了好一阵,方觉那铺天盖地的绵密刺痛缓解了些。
  田喜刚将药瓶收好,却听他主子低哑着声吩咐:“先不回府。转道,去那宅子。”
  田喜掀了车帘子吩咐了马车夫一声。
  马车拐了个弯,在漆黑静谧的夜里直奔那后街的胡同而去,最后停靠在一不大的宅子前。
  晋滁没让人跟着,一个人进了宅子。
  银色的月光倾洒在院里,投落了他孑孑孤影,也映照了满院子无人打理的各色花卉。
  他的目光往这大片的花丛中扫过。
  而后不知什么意味的扯唇笑了声。
  其实那时她的虚情假意,已显露端倪。
  只是他视而不见罢了。
  就譬如这方小院。若她真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肯安心与他过日子的话,这院里应该就是她亲手栽种的草药。
  她明明爱种药草,可下人给她种了花卉时候,她却不曾提过半句意见。
  他收了目光,而后大步朝屋内走去。
  推开窗户,借着外头投来的月光,他打量着屋内的一桌一椅,一床一柜。
  他脑中还能依旧浮现出那些时日相处的情景来。
  那些在他看来温馨的,惬意的,温情的相处日子,全都是她精心策划的。
  他的目光落在那方床榻上。
  曾经那些个夜里,他与她亲密的相拥着交颈而眠,宛如世上最普通不过的恩爱夫妻。
  曾经她也安静的坐在榻沿缝补着小儿衣裳,柔和的曦光落在她姣美的面上,温暖的让人心中酸涩。
  晋滁闭眸立在原地,任那些画面在脑中一一掠过。
  再睁眼时,他最后环顾了眼这里,不再留恋,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
  假的,如何能成真。
  此时此刻,他终是明了,他要的,从不是这些虚假的情谊。
  田喜得了令,迅速招呼了人进了这宅子,拔了院中的那大片的花,又将屋里的家具一概搬了出来,砸烂后付之一炬。
  五日后,晋滁方再次踏入这偏僻的厢房内。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没有直接就与她行鱼水之欢,而是坐在床沿上,伸手抚上她微凉的面,掌腹在她面颊上反复游移。
  “你怨也好,恨也罢,孤是不会放你走的。”
  林苑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在他暗沉的眸光中,纤细的手指错开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缠。
  “可是要我安心跟了你?”
  轻轻柔柔的嗓音,轻缓,柔和,软到了人的心底。
  晋滁眯了眼盯视她,犀利的目光反复在她面上逡巡,似要看透她的内心,看清她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林苑这会却将他的手从她的脸颊上移开,而后松了开手。
  双手撑了床褥,她缓慢坐起了身,看向他微沉下来的面容。
  “你需要我如何安心跟了你?”
  晋滁收回了手放回身侧,而后不动声色的看她。
  林苑随手将鬓发掠于耳后,弯了唇,轻笑了声。
  “可是要我安心在你后宅之内,不再想着出逃?”
  “可是要我对你不再心怀芥蒂,试着去接受你?”
  “可是要我最好还能变成过去美好的阿苑,一心一意的待着你?”
  “可还是要我此生不再有旁的念想,死心塌地跟着你过日子?”
  话语毕,周围气氛出现短暂的沉寂。
  晋滁突然嗤笑了声:“你能做到?”
  “我能做到。”
  晋滁倏地盯视她,眸光似骇似厉,凶戾的宛若噬人。
  “你当我哄骗你?”林苑看他一眼,而后伸手抓过他的手,再次与他十指相缠。
  “我会试着去做到。但是……”她顿了瞬,道:“我亦有条件。”
  晋滁沉眸:“什么条件。”
  林苑缓声:“日后,别再碰我。”
 
 
第63章 做回阿苑
  室内陡然寂了下来, 唯余那愈发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入耳。
  他猛地收回手,面罩寒霜。
  “你非要这般不遗余力的惹怒孤?”
  林苑收回了手,交握搭在衾被上。
  “惹怒你于我又有何好处?我是觉得, 你我二人, 可以各取所需。”
  晋滁沉了眼,反手掐了她下巴, 逼近她问:“各取所需?还真当做了交易来做了。你知孤要什么?”
  林苑抬眸径直对上他凝着寒霜的眉眼, 音色放柔:“你不是要从前的阿苑回来?我可以给你。”
  晋滁当即讽笑:“可那日不是你说,她回不来了。”
  林苑却倏地沉默下来,只神色难辨的看着他。
  晋滁脸色骤然一变,转而盯着她咬牙怒笑:“你敢套孤的话?”
  下巴处的力道让她发痛,她忍着默不作声, 只是面上流露些许痛苦之色。
  他狠掐了她下巴一下后, 撂开手去,而后怒而起身。
  林苑倏地伸手揪住他的衣袖, 咬牙道。
  “你想要的, 我给你。我试着变回从前的阿苑,让你如愿。”
  晋滁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几欲冷笑。
  他觉得他或许应打造一面镜子立她面前, 让她好生看看她此刻违心的模样。
  “我亦知道, 你真正想要的并非是我这身子,所以我仅提的那要求其实于你而言, 并非有多大损失。”
  晋滁本欲狠拽了衣袖离开,听了她这话却猛地顿了脚。
  他低眸看她半会,突然就俯下身来。
  “就这般的想成全孤?”他嘴边噙着笑,看向她的目光却是笑冷冷的,“也不是不成。可也得让孤瞧瞧, 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冷笑说完这句,他抽了袖子,径直来到桌前撩袍坐下。
  “来,就从今个开始吧,告诉孤,接下来你要如何……让孤如愿。”
  林苑的手搭在床边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整个人似有呆怔,闻言却好半会没有反应。
  做回从前的阿苑……其实,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做。
  她心知肚明,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而他,应也是清楚的罢。
  林苑收回了手,缓慢下地。
  她不去管他应下的目的是什么,她只是想利用这短暂的喘息时间,彻底弄清楚他心底的执念。
  她现在几乎回忆不起来,在昔年那短暂的一年相恋时间里,她究竟做过些什么,让他迟迟难忘。
  在她看来,那段恋情只有细水长流的温馨,没有爱的惊心动魄,生死难忘,如何就让他耿耿于怀至今?
  她想弄清楚。
  更想知道,还有没有可能,彻底散了他的执念。
  在这种念头的驱动下,她逼自己强撑了精神,朝他方向缓步而来。
  晋滁看着她朝他走来,缓步迟疑,强撑笑意,好似无形中被人强行拉扯着,驱使着她不得不朝他奔赴。
  链条拖在地面的声音十分突兀,好像在嘲笑他们,如今的两人到了这般境地,又如何能回到当初的亲密无间。
  即便和好,又岂能如初?
  想那时候的他们,每一次见面都是数不尽的欢喜,离别时候都依依不舍,数着日子盼着下回再见。
  可如今彼此近在咫尺,两人之间仿佛隔着沟堑,中间冰冷的河水滔滔涌着的是冷淡,是疏离,是怨愤,是恨怒。
  林苑想极力忽略那链条擦地声,可那些伤害已形成,她闻声就忍不住的绷了身子,唇角刚聚起的笑意就落了层僵来。
  晋滁的手指动了动,却终是忍住握拳抵在腿上。
  林苑近前给他斟茶,他看她面上快要维持不住的假笑,忍不住眸底生怒,几欲开口要终止这荒唐可笑的交易。
  看她如今这副违心模样,还不如被她怒声斥骂来的痛快。
  “曾经的阿苑,是嬉笑怒骂皆随心的。这副假面模样,阿苑是不会对我做的。”
  林苑就收了面上笑意,清瘦的面庞不再带有情绪。
  她拉了椅子在他身旁坐下,“我以为,我从前随时都是对着你笑的。”
  晋滁握了杯在唇边,停了几瞬,掀眸看她:“你大概忘了,昔日怒睁着双眸与我吵架的情形。”
  林苑看向他。
  他咽了口茶,而后半阖了眉眼:“振振有词,分毫不让。那满面生愠的模样,我至今不忘。”
  林苑随口问了句:“可是觉得面目可憎?”
  晋滁的目光在她面上落了几瞬,而后低眸啜茶。
  在她觉得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突然听他低沉着声道了句,“不是。”
  林苑微怔后转了目光,抬手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吃着。
  晋滁看着她眉眼沉静喝茶的模样,好似时光倒流,又回到了昔日茶室相处的温馨时光。那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快,总是还没看得够她,就已经到了离别时间。可如今想想那时的温情,饶是短暂,却也是如今遥不可及的奢望。
  阿苑两字止于口齿之中,最终与那温茶一并咽下喉咙。
  他将手里的茶杯搁在桌面,看她问:“你可还记得第一回 是因何而与我吵?”
  林苑没急着回答,因为在她遥远的记忆里,几次吵架大概都是因为他后院的那点事。
  “大概……”她最终给出了旁的答案:“是因为你出去惹是生非了吧。”
  晋滁看了她会,而后却直接撸起了袖子,将小臂展露在她面前。
  “可还记得吗?当时你凶了我大半个时辰。”
  紧实有力的小臂上有明显的一道刀疤。疤痕泛白,已然有些岁月,从那三寸见长的突兀痕迹来看,不难还原当初的触目惊心来。
  记忆的闸门似在悄悄打开,恍惚间面前好似浮现了多年的一幕。
  那次与他在茶室相会时,她就隐约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来。喝茶的时候手臂略显僵硬,见她看来,竟欲盖弥彰的换左手来端茶碗。
  这就是极有问题了。
  她趁他不备,眼疾手快的捞住了他的右手,撸开他的袖子就查看究竟。而后就见到了那小臂上缠着的染血棉布。
  她遂怒气冲冲的严加逼问。在得知是与人打架弄的伤口时,她没忍住当场就对他发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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