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到底会错意了。
魏宁和走到夺舍咒阵前,勾唇一笑,拔掉一只阴旗,插入另一处。再拔掉眼前阴旗,挪往他处。眼花缭乱地便动了所有阴旗位置,好好的夺舍咒阵,刹那功夫变成诅咒的凶阵。
黑发挣扎反抗,发出暴戾怒吼,最终不敌诅咒之力和苏隽的联合镇压,凄惨回归池底。
风平浪静。
魔修尸体再无阻力,飞到半空。苏隽隔空手掌合拢,轻轻一握,尸身碎裂,簌簌而落。
半晌,洞内爆发出恐怖至极的尖啸。
魔修得知肉身被毁,愤怒至极了。
苏隽来到魏宁和跟前,冷着脸,“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魏宁和肯定:“不会有危险,我算过。”
苏隽语气骤厉:“鬼发差点缠上你脖子!”
“那不是没缠上?”
“缠上就晚了!”
魏宁和忍无可忍:“你不会保护我吗?”
苏隽:“………会。”苏隽气消了很多,只是俊脸仍冷峻,“下次不可再拔阴旗。”
“嗯嗯嗯。”魏宁和嘟囔,真危险她还不拔了,能有谁比鬼更了解那些阴邪之物呢。
不过,当时她还真没想这么多,只想着赶快拔了旗,给魔修一个教训。
两人就离开洞,魏宁和想想不对,“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不能夸夸她,夺舍阵换成诅咒阵法,那魔修以后再不能夺舍,对新皮囊再不满意,也得凑合过一辈子。这么痛快的事,就不能夸夸。
苏隽:“有。魔修已然发觉,我们得快些回去。”
“说的很有道理!快走快走!”
————
天边夕阳完全沉落,魏宁和与苏隽回到村子,村里已然乱成一团。猫灵狗灵乱喵乱吠,涌现更多邪灵,飞入各家各户,用吴保人声音嚎叫:“开门好么,把我的皮还给我……”
村民吓坏了,惊呼、尖叫、大哭、咒骂,不绝于耳。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门头贴符,可阻拦住鬼怪进门,阻拦不了他们的嘴。
叫不开门,那些鬼便开口咒骂。猫灵狗灵游荡村庄,见到家禽就咬,对准脖子生生咬死。
“族长,救命啊啊啊啊……”
魏宁和:“尸身被毁,魔修发怒。”宝贝的东西被意想不到的弱者摧毁掉,那魔修想必已经恼羞成怒。他不甘再潜伏试探,而要以雷霆手段发泄他的愤怒。
魔修不想等,魏宁和也不想等了。
苏隽贴上她额头试温,“你额头很烫。”
魏宁和:“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就是头有点……”晕。说晕就晕,这倒霉催的身子骨。
苏隽哪还顾得了别的,用最快速度赶回家中。
这一夜艰难过去,第二天清早,天还没亮,却早有村民等候在篱笆外,有魏家人,有吴家人。
见到魏宁和,魏家人眼中充满喜悦和担忧。可是吴家人的脸色,痛苦、失望、愤怒……
魏宁和头戴抹额,坐在软凳上,小脸带着高烧过的潮/红,强打起精神。
吴家领头的是吴书鱼,才过一天,他更瘦了,脸颊皮包着骨,活脱脱一副饿死鬼样。他身旁跟随那个前来祭奠的常遇,眼珠子贼嘻嘻盯着她。
魏宁和眯眼打量吴家人手指,心下猛地发凉,只见所有人伸出手时,右手都缺了根手指头,而且断面狰狞可怖,像是被什么生生咬掉。
“族长,你不是说有了符咒就安然无恙么?你看我们的手指,断了!断了!”
“让你查吴保人案子,为什么越查我们越危险,你做了什么?是不是触怒了山神?”
吴家人情绪激动,对现在这个无能的族长充满失望。
吴书鱼站在人群前方,火上浇油:“大家发现没有,断指的只有吴家人……”
吴家人立刻去打量隔壁魏家人的手,还真是。
火骤然一蹿三丈高,“你存的什么心,只顾魏家,不管我们吴家死活?”
“你是不是故意的!”
人愤怒之下,毫无理智可言。魏宁和险些被推倒在地。魏家人哪还能忍,顶着黑眼圈:“以为我们魏家就好过吗?什么吴保人、猫猫狗狗的嚎一整夜,我还没说你们吴家呢,是不是有人修炼了邪门外道,想要魏家人性命。要不是族长给了镇邪符,现在来的,就是魏家人尸体!”
吴家有人冷笑:“那就是她本事不行,没本事,当初抢着当什么族长?”
“她哪有本事?还不是仗着苏隽的势欺负我们吴家人!”
旧事重提。只要吴魏两家争吵,这就是一个过不了的坎。
魏宁和咳嗽着,默默观察在场诸人。
魏西宏、魏大书、吴书鱼、吴三四、常遇……魏家人,吴家人,吴家亲戚。那个夺舍的魔修,就混迹在这些人中推波助澜,隔岸观火,誓在村子里掀起血雨腥风。
是谁呢,是谁呢?
魏宁和目光一顿,定在吴书鱼身边一人身上——常遇。
隔着人群,他在盯着她,对她笑,嘴唇下方一颗黑黝黝大痣微颤,充满淫/邪。
第12章 稻草人(5)
魏宁和冷着脸,常遇的目光如附骨之蛆,粘腻腻地叮她身上,叫她恶心。年纪不大,倒染一身恶劣习气。
吴书鱼未免猖狂,居然将一个外村人带来掺合魏水村家务事。
魏、吴两家人已经大吵了起来。原本两家关系不尴不尬,平日里鲜少来往,只能伪装表面和谐。可这样的关系是经不起考验的,但凡出现一点点变故,两家说翻脸就翻脸。
吴书鱼得意地笑起来。他平日斯文有礼,竭力摆除吴保人的习性,可父子俩得意的模样,如出一辙。
魏吴两家越吵越激烈,几个吴家人索性提议:“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敢再用魏家族长,我们要自己选举,吴家需要一个为吴家人考虑的族长!”
“分家!吴魏两姓分家!”
众人情绪本就是到了烈火烹油之时,一点点水珠都能造成炸裂后果。很快来的过半数吴家人被煽动,点头附和:“说得好!我们推举吴书鱼做我们吴家族长,从此,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分家!分家!”
魏宁和静静坐着,冷眼看着底下吵闹的人。
她看到吴书鱼扭捏推辞,最终抵不过大家热情,当场宣布接受大伙意见,做吴家族长。他说他会好好做这个族长,事必躬亲,定不让大伙失望。
魏宁和讽笑,小时候,爹爹教吴书鱼处理村内事务,教他调解村民之法,教他如何与鹿吴山相处,他总学得磕磕绊绊,唯独谈起权势,头头是道。
看来他不止会谈,还会操作。
吴书鱼示意吴家人安静,走上前来,与魏宁和对峙,眼中得意,面上却充满为难:“魏族长,大家盛情难却,你确实没把族内事务管理好,我只好——唉。”
吴书鱼眼中带着冷笑,居高临下望着魏宁和,时至如今,他总算成功迈出与魏宁和对抗的第一步,虽付出代价,终归物超所值。
不过,这一点点权利哪能够,族长本就该属于他,他只不过放权给魏宁和一年,以后,必将一点一点回收。
他依然看不起魏宁和,没脑子,易冲动,当初略施小计,就哄得她去祭了山神。
他更看不起上任族长魏梧州,教导他十多年,还摸不透自己打算。
魏水村历代的族长,个个都是傻子,为了所谓责任牺牲性命。
若他当族长,只做几年有什么意思,该长长久久做才是。村子传承上百年,背靠鹿吴山山神,宝藏无尽,前面诸人却守着宝贝平凡度日,与怀抱金元宝过街的蠢孩子有何区别?
有他在,鹿吴山宝物物尽其用,魏水村势必改头换面。
吴书鱼挺直胸膛,只觉扬眉吐气。吴家已收入囊中,魏家还远吗?
只是他眼窝深陷,得意的神色怎么看怎么怪异。
魏宁和淡淡瞥他一眼,突然道:“两天不见,你瘦成这样,干什么去了?我当年祭祀山神,也没瘦成你这样。”
吴书鱼:“眼睁睁看着村子变成这样,谁能不忧心。我愿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抓住罪魁祸首。”
魏宁和:“哦,有何进展?”
“这个恐怕不方便透露与你。”吴书鱼眼珠子略微转动,没见到影子,大大松口气。不答反问:“苏隽呢。”
魏宁和挑眉:“你找他做甚?”
吴书鱼悲戚道:“我爹过世前,曾与苏隽见过一面,他当时穿墙进入石屋,什么也没说,就绑住我与父亲……我知道苏隽非一般人,可那也不该……”
话留半句,真叫人不浮想联翩都不行。
果然是混官场的苗子,可惜生在魏水村。
时至如今,魏宁和总算明白,爹爹教吴书鱼时为何总摇头叹息,到死前都不肯闭上眼睛。
吴书鱼权势心过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在外面九州任何地方都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可惜魏水村平静祥和惯了,连鸟儿都慢吞吞飞跃,它需要的是大家长,是一心一意为族人操心的族长。吴书鱼自私狭隘,他就像一头狼,有他当族长,魏水村将凶吉难测。
魏宁和似笑非笑:“你怀疑苏隽。”
吴书鱼冷笑,转过身,面对村人,凛然道:“苏隽有无罪过,本族长自会给他个公道。若无罪,就放他离去,若有罪,驱逐出魏水村!”
吴家人自然很给自家族长面子:“管苏隽是谁,在咱们村子里杀了人,都必须受罚!”
“早觉得他是祸患,还想啥呢,直接把他赶出去就行了!”
魏家人忍无可忍,呸吴家人一脸:“你们空口白牙的把脏水往人身上泼,要不要脸!”
“你们这几日闲在家里,苏隽为村子奔波劳碌,大家都亲眼所见。我看你们良心都让狗吃了!”
“安静!”魏宁和运足了气,所有人震住,都停了下来,看向魏宁和,不由自主听她说话。
吴书鱼轻咳一声。
吴家人这才反应过来,魏宁和已经不是他们的族长,做甚听她的话。人群里,常遇张张嘴,想要添一把火。
魏宁和轻飘飘扫过他:“闭嘴。”
常遇浑身冷不丁一个激灵,不知为何竟有种被恶鬼盯住的感觉,牙齿猛地咬住舌头,却连一声痛呼都不敢发。
可是被一个女人吓到算什么?他略微抬头,看到一团瀑布黑发,莹润,顺滑,犹如……活物般。
瞳孔莫名震颤,想张嘴,却仿佛失声了。
魏宁和抚摸黑发,冷笑着:“吴书鱼,你嘴巴一张,就怀疑苏隽,证据呢。我说的话你不信,你说的话,我又凭什么相信。”
吴保人一事,明显非寻常人所为。赶走了苏隽,就赶走了唯一能与背后魔修对抗的力量。所以,哪怕她不想与苏隽过下去了,想和离,都是温和委婉地提出。苏隽若恼怒,整个村子都不够龙侯剑一下砍的。
这时还是只顾争权夺利,排除异己,实在愚蠢。
吴书鱼脸上笑容顿了顿,没看到魏宁和狼狈不堪的样子,实在失望至极。
胸中怒火无故变得炽盛,吴书鱼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失控。捏紧拳头,魏宁和,早晚——早晚他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证据日后自然会有。本族长只是疑惑,苏隽是修士,无所不能,为何会看上魏族长?当然我也不是说魏族长不好,只是这门婚事,明智的人想想都觉得不匹配,难道就没人怀疑过?他在衍圣宗待得好好的,又为何甘愿呆在我们这小小的村子?”
这么一说,深思极恐。
村民都沉默了,尤其吴家人,吴书鱼一番话,触动他们心底的疑惑。
魏宁和勾勾唇,笑出声来:“因为我啊。像我这般貌美如花的女孩,谁不喜爱。”
两句话,让深沉众人破功。
村民:“………”
吴书鱼:“…………”
就是魏家人也可疑的沉默了。他们也不能拍着良心说自家族长十全十美,以前她就鬼灵精一皮孩子,自家人也没少嫌弃。
篱笆外突然传来轻笑:“阿宁说得对。”
场面顿时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苏隽身负龙侯剑款款而来。身着衍圣宗独有地雪白宗袍,君子温雅,如琢如磨。俨然行走江湖惩恶扬善的侠岚。
他一来,村民自发让出一条路。
吴家人已经忘记,就在不久前,还怀疑苏隽是杀人者,咬牙切齿地建议驱逐他出村。
话说的容易,关键问题是……惹不起。
吴书鱼背后冷汗涔涔,硬生生顶住压力一动不动,好容易走到这步,决不能功亏一篑。瞪着眼睛看苏隽从眼前走过,一个视线都吝啬,吴书鱼又惧又恨。同时心底犯起浓浓嫉妒。他一向注重形象,最忌讳别人说他子肖其父,说他像吴保人。为此他曾模仿苏隽穿白,可同样的衣服上身,苏隽气度雍容朗逸,他却浑身尴尬,画虎不成反类犬。
凭什么!
吴书鱼张嘴要说话,口中似有异物钻入,喉咙一滚,异物随之咽下。咳了几声,没咳出,快要抓狂。
苏隽已经走到魏宁和身边,抱拳道:“方才我受阿宁所托,去查看各家所贴镇邪符。魏家镇邪符无事,可吴家……”他摊开掌心,“镇邪符与昨日所赠不同,多了些东西,非但不辟邪,反而招惹邪祟,谁能说说怎么回事。”
镇邪符发下去,让各家自己看。
“村子之事并非村内人所为,乃是魔修进入。阿宁近日为调查此事整日忙碌,还要招来尔等的埋怨责怪,这吴家族长,我看不做也罢。”
吴家人听得不好意思。
苏隽又道:“至于吴保人之外,猫狗邪灵肆虐,这个得问问吴家新任族长,他或许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