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夫人轻哼一声,“罢了,她们的婚事你们当娘的先看,我这个祖母最后把把关就行。”
“以免招你们烦。”
“你们继续吃,等承乾回府后让他过来一趟。”闹了这么一出,姜太夫人也没了继续用膳的心情,“阿堇,扶我去休息会儿。”
姜太夫人拂开林氏起身要搀扶她的动作,搭上嬷嬷的手,回了内室。
走到屏风旁时,姜太夫人停步,回头眯着眼,又看了姜清筠一眼,才继续往内室走。
*
姜太夫人离席,其他人自然不会在萍竹园待太久,一盏茶过后也都起身离开。
各家院子所在的地方不同,一出萍竹园,就自动走成了两个方向。林氏和杜姨娘几个人往西走,顾氏和姜如澄几个人向东走。
姜清时和姜清筠兄妹二人跟在她们身后,温南锦则是被姜如澄牵着走在前面。
“哥哥。”姜清筠轻轻扯了下姜清时的衣袖,“过几天我能不能去爹爹的书房拿本书看?”
“最近爹爹忙,我都见不到他。”
一般人是不允许擅自进姜承文的书房的,除却他自己,常能进去的就只有他身边的侍墨书童还有姜清时了。
姜清筠即便想进,也要得到姜承文的应允。
“你想看什么书,哥哥去帮你拿。”
“前朝孤本,我听说爹爹有好多藏书,想进去看看。”姜清筠见姜清时不为所动,揪着他衣袖的手也不松,“哥哥你放心,我进去只拿书,保证不乱动其他东西。”
“哥哥。”姜清筠一边走,一边揪着他的袖子开始晃,大有一种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拽着的意思。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回头就告诉爹和娘你欺负我。”
姜清筠三四岁时,姜清时下学堂回府后就喜欢逗她,有时候欺负得有些太过的时候,姜清筠就哭着去找姜承文和顾氏,好一通告状后看着他被姜承文罚站。
说辞和现在如出一辙。
姜清时停下脚步好笑地看着姜清筠,“姜清筠,你是快要及笄的人,还要学着小时候告状吗?”
姜清筠撇嘴,抓着他袖子的手又紧了几分,“及笄后我也还是你妹妹,别想扔下我不管。”
“我见到爹后替你说一声,记得只能拿书,绝对不能动其他的东西。”姜清时低头看着自己被抓皱的袖子,又好笑又无奈,“你去的前一天记得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去书房。”
“好。”姜清筠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她去书房拿书,目标也明确。如今已经临近科举,东西应该都被放好了。
“对了,哥哥。你和牧谦表哥别走太近,不然到时候难免有人说你闲话。”姜清筠走着,忍不住还是提醒了姜清时一声。
科举不论何时都是南楚的大事。上一世林氏和杜姨娘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这一次她一定要让她们自食恶果。
姜清时抬手,几下就把姜清筠的头发揉乱,“阿筠长大了。哥哥知道,不会出事的。”
一边走一边说,姜清时把姜清筠送回到松筠居后,自己就折身去了书房。
*
皇宫,金銮殿。
日暮昏黄,殿门紧闭,些微天光投落下斑驳残影。中年帝王站在龙案后,提笔在宣纸上作画,女子容貌跃然纸上,眉眼依稀熟悉,身影却仍旧模糊。
只有画纸右上角的一句诗词清晰至极。
——醉别逢梦,故榭江南,须臾回眸终身空。
寝床上,谢景寻梦中呓语,所念的正是画上的诗句。一瞬清醒,他睁眼坐起身,额头上隐隐有冷汗冒出。
愣怔了一会儿后,他才回神,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又是同一种梦,只不过这次,他能看清楚的场景和内容更多,而且他更是清楚地看到中年帝王的模样。
与他一般无二,只是那人鬓边泛白,眼神中多了几分沧桑。
他毫不怀疑,多年之后,他也变成是那副模样。只是那副画上的人,又是谁?
在殿外候着的陈还听到动静,进来后就看到谢景寻坐在床榻上,盯着某一处出神。他赶忙换着安神香,“皇上,是又魇着了吗?”
大概是从今年初春起,皇帝就时常梦魇,即便是去禅山寺寻过灵悟大师,也没问出个因果。
“朕无碍。”谢景寻下床,披上一件外衫。
陈还换好香,转而跟在皇帝身后,“皇上,之前的事情有眉目了,您看……”
“飞鸽传书,就定在宴珍楼。”
陈还一愣,一听这话他就知道皇帝是又要出宫,“那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月上中天,金銮殿内室。谢景寻站在窗边,手中拿着半块残缺的、赝造的玉佩。
即便早已看出是假的,他还是抱着些许执念。
一室静谧中,最后只听得他一声苦笑,晦暗低嘲。
第24章 约见 可是看够了?
翌日。
姜清筠刚起身梳完妆,在书房重新核对账本时,就见辛夷惊呼声,细听之下院中还有扑棱翅膀的声音。
“小姐,有只信鸽飞到院子里了。”辛夷说着,那只信鸽就落到窗边。
姜清筠走过去时,那信鸽还扑棱了两下翅膀。
她拿下信鸽腿上绑着的纸条,展开后上面只写了两行字。
字迹略微潦草,但又带着几分大气,一看便知写纸条的人书法功底深厚。
“掌柜下落。明日午时,宴珍楼天字一号阁。”
落款仅一个单字,谢。
明日...姜清筠记下时间和地点,点燃烛火把纸条焚烧后,见那小鸽子还不走,反而盯着放在桌案上的纸墨。
意思再明确不过,它是要带回去她的回信的。
姜清筠忍俊不禁,到底还是在纸上写了一句话,绑在信鸽腿上,这才让它飞走。
“辛夷,糕点铺最近怎么样了?”姜清筠被顾氏看着学习掌家,出府也都要提前和顾氏说,远不如辛夷出府方便。
糕点铺的情况,都是辛夷在中间传递。所幸辛夷争气,这段时日也成长了不少。
辛夷自觉去关上书房的门,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偷听后才放心汇报着:“糕点铺的生意比以前好了许多,最近推出的新糕点也十分受欢迎,买得更快了。”
姜清筠低头,一边核算着大房手中成衣铺的账本,一边听辛夷说着,“掌柜还有透露过胭脂坊的消息吗?”
相宜胭脂坊和相宜糕点铺同属于孙家,两家店铺同在一条街,掌柜的私下里接触的也不少。
上次姜清筠发现账本上的标记后,反反复复又核对了好多次,沈家宴会后她又亲自去成衣铺走过一趟。
明明感觉到其中必有蹊跷,可她却又不知道问题出现在什么地方。
科举会试还有三天开考,而距离前世事发,也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了。
“没有,掌柜只和我说了盈收情况。”辛夷摇头,替姜清筠磨墨,“不过我今日去的时候,掌柜的说您最近有时间的话,他想见您。”
姜清筠提笔写下账本上蹊跷的地方,“你一会儿让人去趟糕点铺,就说我明日有时间,午后过去。”
“对了,让茯苓也到卧房里伺候着。”
“奴婢这就去。”
辛夷离开后,姜清筠盯着账本上成衣铺存货的部分,眉头微拧。
*
“二夫人,老夫人派奴婢来传话。大小姐的及笄礼还有一个月,这段时间让您给大小姐多看看婚事。有中意的,老夫人到时候也能去说说话。”
“姜府祖上为朝廷效力,姜府的小姐在婚事上也绝对不能吃亏。”
林氏屋内,姜太夫人身边的堇嬷嬷传着话。她是太夫人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在府中地位不低,林氏也要让她几分。
林氏和杜姨娘对视一眼,一听这话,就知道老夫人是要替姜清婉选一户好人家了。
“那清筠那边……”林氏试探着又问了一句。
“老夫人自有安排。不会落大小姐颜面的。”
老夫人一直偏心二房,冷淡大房是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事情。这么多年里,堇嬷嬷和林氏多有往来,也愿意适当透露些消息给她。
“老夫人的话奴婢已经带到了,就不打扰夫人和姨娘了。”堇嬷嬷说完,林氏起身送她出去后,才折返回屋。
“表姐,你说如果把姜清筠许给牧谦怎么样?”杜姨娘挽着林氏的手问道。
姜清筠和顾牧谦?林氏诧异地看了杜姨娘一眼。
姜清筠是吏部尚书之女,出身并不低。虽然顾文临在乾州任职,但顾牧谦只是个庶子,身无功名,杜姨娘竟然都敢把主意打到姜清筠身上了。
“牧谦若是这次高中,往后在朝堂还需要人扶持。如果姜大人愿意的话,还能提点牧谦两句,他以后的官途也会更加顺利。”
“如果姜大人不愿意,到时候牧谦娶了姜清筠,还不是任我们揉圆搓扁吗?”杜姨娘劝着林氏,“牧谦高升,往后也能为你为二房多增一层底气。”
林氏端着茶,缄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抬头,“这件事,你要做就自己做。我不会插手。”
她若是插手谋划,到时会事情败露的可能就会更大。
而现在还不到和大房正面对决的程度,时机也不对。
杜姨娘一喜,明白林氏这是默认了她的想法。“那就多谢表姐了。那方才堇嬷嬷提到的清婉的婚事……”
林氏轻抿一口茶,缓缓说道:“不急。今年秋天会有选秀。”
进宫?杜姨娘心下一惊。虽然皇宫是个好地方,但是谁都知道皇上不近女色,且性情不定,喜怒不测。
开春以来,后宫都不知道有几个嫔妃都去领过板子了。
再把姜清婉往宫里送,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林氏瞥了她一眼,“进不了宫,不是还有安王吗?”
杜姨娘转念一想,点头应是,“那妹妹提前祝表姐事成。”
虽然安王为人风流了些,但也许大婚后就能收心了。总比丢了命要好许多。
*
第二日。
临近午时,姜清筠提前和顾氏说过要去铺子里看一看后,就带着辛夷还有几个侍卫出府。
长门街,热闹依旧不减。往来人潮熙攘,吆喝声不断。
陈还一早和宴珍楼的掌柜打过招呼,姜清筠刚一进到宴珍楼里,掌柜马上就认出她来,放下算盘迎了上去。
“小姐里面请,主子已经在一号阁中等着了。”说着,掌柜走在姜清筠前面,亲自为她带路。
“劳烦掌柜。”姜清筠没错过掌柜口中的那一声主子,便没有推辞。
将人送到一号阁,掌柜仔细关好门。想起了之前云嬿和他提过的事情,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天字一号阁中。
谢景寻下了早朝又见过大臣后,便直接赶到宴珍阁。
姜清筠进来后,便见男人一袭青衫洒脱,坐在窗下,双手各执一棋,自我对峙。
走近后坐下,她也没开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下棋。
原本该是两个人切磋的棋术,如今只他一人,从他落子的过程中,姜清筠就知道他的棋艺不凡。
胜过京城中的许多人。
只是,姜清筠目光落到男人的衣袖上,袖口处绣着松针暗纹,很是精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男人今天穿的衣服,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是看够了?”
第25章 巧合 我四处云游,独没去过江南……
一盘棋下完,谢景寻挑出白子放回棋篓中,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棋盘,他开口打趣说道。
姜清筠回神笑了笑,“谢公子果然棋艺不凡。”
说完停顿了一下,她又继续夸道:“今日的衣袍也格外适合你。”
谢景寻原本还想再打趣她两句,乍然听到她后半句话,手虚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有兴趣和我对一局吗?”
姜清筠看着棋盘上零落的黑子,“好啊,那我就用黑子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挑拣各自的棋子,陈还站在谢景寻的右后方,眼尖地看到皇帝的耳廓微微发红。
再想到方才姜二小姐那一句话,陈还心里默默补充着,哪里是适合,明明就是皇帝吩咐尚衣局特意做的。
之前姜二小姐穿过一身淡青色的衣裙,他还记得裙摆是用金线绣的梅花暗纹。
结果这两天皇帝就让人赶制了一身青色松针暗纹衣袍,却怎么都不肯说出口。
陈还想着,估摸着茶水已经凉了,便出去让人又添了一壶新茶,还上了两盘糕点。
棋局上,尽管谢景寻已经暗中在让着姜清筠了,但白子还是略胜一筹。
“谢公子之前说,已经有胭脂铺掌柜的消息了?”姜清筠知道自己肯定会输,便也没有太在意结果,反而主动询问着谢景寻。
她说着,捻了一块云片糕吃着,入口即化,细腻又味道绵长。
“住在京郊一座别院里。”
“而且胭脂铺已经被变卖了,现在已经换了掌柜。”谢景寻说着,见她喜欢吃云片糕,伸手将盘子推得离她更近一些。
换了掌柜?
姜清筠一怔,下意识朝着窗外看过去。天字一号阁在三楼,视野开阔,而胭脂坊刚好在宴珍楼对面。
店铺的门仍旧紧闭,同上次一样没发生什么变化。如果不是她听到他的话,还以为只是暂时关门而已。
宴珍楼和春红阁都是他的,姜清筠知道他以他的能力和人脉,得到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真实的。
京郊的别院……看来她要找人过去看看了。
“对了,你可曾去过江南?”谢景寻见她回神,试探着问。两个人的几次见面中,谢景寻都没有开口问过有关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