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看着满地的狼藉，姜妤脸色一吓，赶紧先帮这个男人将眼镜捡起来，“对不起啊，这眼镜腿……断掉了。”
浑身文气又衣着潦草的男人，明显是个高度近视，没了眼镜，非常不适宜地眯缝着眼睛朝姜妤这边伸手，然后将断了腿的眼镜，拿近到眼前去看，才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句：
“唉，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要债没要到，还赔了一副眼镜。”
想想自己就是他的霉神之一，姜妤的心里越发愧疚了，赶紧一边嘴里说着对不起，一边俯身帮他将地上的资料全部捡起来整理好。
“不好意思啊，刚才我都不知道你在我后面，不小心就跟你撞上了，文件都给你捡起来了，希望没事。”
她歉意地笑，为难地看着对方已经不能佩戴的眼镜框，提议道：“旁边应该有眼镜店的，我去帮你再配一副当做赔偿吧，不然你这个样子，也不好走路回去是吧。”
对方见她认错态度不错，也不是个计较的人，虽然同意了去配眼镜，但坚持钱还是由自己出。
“也是我走路一直在低头看东西，没有注意前面，我们双方都有责任。”
姜妤去找了找，附近还真有一家眼镜店，赶紧将视线有些不方便的男人带了过去。
走路的时候，她随口问道：“你要什么账啊跑这家公司来。”
“不是跟这家公司有纠纷。”那个男人眯眼想尽量看清前面的路障，眼睛很是辛苦，“是我听说一个制作人今天会过来这边，想要堵他，结果没堵到。唉……”
制片人？不就是自己见到的那个？
姜妤想了想，问道：“虽然有点冒犯，但是我刚刚随便看了一下你的文件，好像是剧本一类的东西吧，你是个编剧对吗？要找那个制片人讨要剧本的稿费？”
“对啊。”男人又叹了口气。
“我这边刚刚投资过这个制片筹拍的一部片子，今天来这里就是跟他签合同的。要是你把你的事告诉我，没准我能帮你这个忙。”
反正姜妤现在没事，看对方生活过得好像并不怎么好，就预备着随便帮一把。
“啊？真的啊！”男人非常激动，等到了眼镜店之后，趁着店员给他磨镜片的功夫，将自己的事情说给姜妤听。
他叫步弘亮，大学毕业之后就当了一个寂寂无名的小编剧，因为对自己的要求太过苛刻，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好不容易顺着市场口味写出了一部，被人看中了，都拿去拍了，稿酬的事情却始终没有结清。
“是他之前制作的一个项目，也就几万块的尾款而已，但他们一直拖着不给结清，可能是手上的进出款项太多，顾不上我这点，但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再不给钱，我都没钱吃饭了。打电话不接，找去剧组不让我进，只能到处想办法堵他的人，可惜今天又没见到，唉。”
自己有钱之后，就见不得老实人受苦了，姜妤二话没说，掏出手机来：“我来帮你给他打电话。”
拨通那个制片人的号码，姜妤连开场白都免了，直接开始交流起这件事，语气里难免有些严肃。
“如果您不能很好地掌控剧组的每一项资金流动，甚至还要产生拖欠违约的话，那我对您的工作能力，会有点怀疑哦。”
对方连忙给她解释，说这笔钱不是不给，是上次的那个项目，同时还有好几个编剧参与了改编，具体谁分多少，他们自己都没有谈妥，所以才一直耽搁了。
“改编编剧再怎么折腾，也不该少原著的钱吧，总不能因为人家势单力孤，就欺负他不是？”姜妤说着。
她的话，稍微带上一点反问的气息，对面的制片人就颇具压力，犹豫了片刻之后很快给出答复，表示会立即催人打款，该给的钱一份不少。
笑呵呵地摇了摇手机，姜妤道：“之后注意看手机短信，也许很快就能受到钱了。”
步弘亮全程在认真听她跟制片人的对话，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高兴，不停地搓着手，有点无所适从的样子：“谢谢您，真的谢谢，我就一个人，又不会交际说话，怎么都找不到他们，要不是您，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没事，反正你又不让我帮你出配眼镜的钱，我就帮你这个忙，当做抵偿了。”
笑着说完之后，姜妤的脑子里又想起了什么，觉得此计可行，马上神秘兮兮地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张低调却奢华的名片，推给步弘亮看。
“那个，我呢，最近刚成立了一家公司，以后准备在娱乐圈里发展一下，培养下艺人拍拍片子什么的，如果你写出了感觉不错的本子，都可以拿过来我这边看看，没准我就买了呢！”
这还是姜妤那个小破公司成立之后，她第一次给别人塞写有自己名字的名片，有点害羞，心里还有点雀跃，感觉自己的事业在一步步走上正轨。
“啊？”步弘亮也很欣喜，将她的名片拿过来仔细地看了一遍，“姜总，好的好的！你人这么好，我记下了！”
笑得更加开怀，姜妤又道：“你要是还认识什么圈中的朋友，以后也可以一起介绍给我，我这边刚刚起步，还什么都不齐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听她这样说，步弘亮脸上的笑容一停，眼睛朝斜上方眨了眨，似乎还真想到了可以介绍的人。
“我有个朋友，他现在就在一家小的娱乐公司里面，听说这家公司最近的情况非常不好，快要破产倒闭了，应该会出来一大波人，我回头帮您问问他。”
比了一个OK的收拾，姜妤十分开心，预备着请步弘亮吃一顿饭，不过他这人确实有点死板，硬是说家里的猫可能饿了，他得赶紧回去喂猫。
姜妤只能挥挥手跟他告别，自己另找了个地方随便吃点。
吃饭过程中，就接到了步弘亮的感谢短信，说自己的稿费收到了，他也已经联络那个朋友了，估计不久之后就会得到确切的消息。
噼里啪啦打下谢谢两个字，姜妤伸伸懒腰，觉得今天这一上午出来真是值得，现在该回家去舒服地睡个午觉了。
人已经在车上走了一半路程，却突然接到了太夫人打过来的电话。
“姜妤啊，本来我今天有个寿宴要去参加的，这胸口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开始疼了，医生就不许我出门了，你要是现在没事，帮我拿好了礼物，送过去说声抱歉吧。”
一听老太太又难受了，姜妤连忙问她情况，得知并没有什么大碍，还是以前的老毛病才放下心来，赶紧说道：“行，我帮您送过去，您就在家里好好躺着别乱动了，等星星回来了让他陪您去说话。”
午觉睡不成了，姜妤让司机调头，先去老太太定了礼物的那家精品玉石店。
店内贩卖的各种玉石摆件和首饰，或许是因为太过高端昂贵了，并没有多少客人敢随便踏足进来。
和姜妤一起迈步进来，站在柜台前挑选的，只有另外一位年轻时髦的女子。
“请问这位女士，您是有哪方面的用途呢？”店员客气询问。
那女子将自己酷炫的墨镜摘下来，别在头顶，娇声道：“进这种古董老店，自然是想买点送给老人的礼物啦。”
男店员一听她的声音，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激动了起来，连声音都没法克制住，颤抖喊道：“您是……您是徐之瑶小姐！”
被称呼为徐之瑶的女人，娇俏一笑，脸上的表情，既带有“讨厌啦怎么又被人发现了”的感觉，又有点“果然大家都认识我”的骄傲。
“呵呵，对呀，就是我。”
男店员脸上的笑容，何止比刚才灿烂了百倍：“我是您的粉丝啊！没想到还能在自己工作的地方见到您！真是太高兴了！”
笑过之后，徐之瑶悄悄竖起手指，对他“嘘”了一下，“小声点哦，别让别人发现我出现在这里的秘密。”
一直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随意欣赏柜台里首饰的姜妤：“……”
她是不是就算那个别人？
可徐之瑶是谁，她真不认识啊。
抬头望过去，想要看仔细一点，姜妤探查的神色一下子就被男店员发现了，男店员马上就像发现了一个特务似的，特别警惕，拿手朝姜妤这边一指：
“这位女士，您到底要买什么？从进门之后都没怎么开过口，就一直坐在这里说随便看看。如果您没有购物需求，仅仅只是想一饱眼福，那我建议您换一个时间再来欣赏，现在还请将柜面空间，更多地让给我们其他的顾客，好吗。”
微笑地听他说完话，姜妤嘴巴朝徐之瑶那边一撇：“让给她吗？”
颇有大明星做派的徐之瑶，连忙摆手一笑，像是在嗔怪男店员的无礼，又像是感激他对自己的维护。
“真的不用啦，不用为我这么费心的，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能因为我就打搅了其他人的生活，这样会让别人讨厌我的，我不希望别人讨厌我啦。”
男店员被她撒娇撒得心都酥了，连忙点头说是：“我就怕她是狗仔记者，或者等会出去曝光您的行程，没想到徐小姐您这么亲和啊，我还想为您提供清场服务呢，没想到您都不需要。”
徐之瑶笑呵呵的，朝姜妤这边看了一眼，眼神里有点恩赐的意思。
“清场就不必啦，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讲究的。”
听着听着姜妤就忍不住笑起来了，她觉得这间店柜台里摆的玉制首饰都挺一般，但是徐之瑶跟这个男店员之间的画面，就好看许多了。
让她能坐在这里，撑过一段无聊的时间。
“既然你在这里工作，那能不能帮我推荐一下嘛，是我要送给老人的寿礼，是非常重要的老人哦。”徐之瑶对那男店员说着。
幸好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进到姜妤的耳朵里时，已经没有那么腻了，不然就这个含糖量，姜妤真怕自己听的呛出来。
与徐之瑶正面相对的男店员，就明显中毒太深，整个人的表情，已经癫狂到有点控制不住了，嘴角疯狂上扬，给她介绍物件的时候，手指都在不停抖动着。
“男戴观音女戴佛，也不知道您送礼对象的性别，您看看这里有一对观音和佛的玉制吊坠，都是精品，若老人信佛，那真是再好不过。”
徐之瑶低头看看价钱，有点嫌弃地摇摇头：“我说过了，是非常重要的老人，这个价钱……我送出去会被嘲笑的。”
立即心中有底了，男店员马上将价格抬上一个档次，又介绍了另外的摆件，首饰和玉器，可是这位挑剔的徐小姐，似乎全都不满意，要么是不符合老人的喜好，要么是品相差了点，要么就是价钱上差了点面子。
最后折腾了好几回，终于让她挑中了一块翡翠的弥勒挂件。
“这个好。”徐之瑶将她选好的礼物捧在手上，仔细打量过后，十分满意，“就这个了，麻烦帮我包得精美一点，可千万不要磕碰坏了呀。”
男店员自然照办，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宛如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嘴里还不停地夸赞道：
“徐小姐您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店内，最为昂贵的一件商品了！被您送礼的这位老人，一定会感受到您的诚意的！”
姜妤这边实在没有忍住，笑出了声，为了礼貌，她使劲在憋，可惜最后呛出来的咳嗽声还是暴露了她。
徐之瑶看过来：“你在笑什么啊？”
“抱歉，没什么。”姜妤摇摇头。
“莫名其妙。”
就感觉到姜妤是在笑话自己，徐之瑶疑心嘀咕一阵，发现姜妤的嘴角居然还上翘着，便有点恼羞了，“你明明就在笑，我都看到了。难道我买的这个礼物很好笑吗？”
徐小姐既然都生气了，那男店员自然是要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立即肃然了脸色认真朝姜妤道：
“这位客人，您打搅到我们贵客的购物体验了，如果您再这样的话，我就只能恳请您先离开我们的店铺，我们并不需要一位对其他顾客指手画脚的客人。”
“她真的好奇怪哦！”
有人能帮自己说话，徐之瑶的心情好了些，跟男店员抱怨着，“她自己不买东西，就一直坐在这里看，现在看见我买了，就笑，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我花了二十多万，可不是为了让她笑的。”
姜妤只好实话实说道：“我并没有笑你，我在笑他呢。”
男店员立即皱眉：“我又有什么好笑的？”
指了指他正在包装的那个小玩意，姜妤笑道：“这就是你们店内最贵的东西了？那你们店还是趁早倒闭吧。”
她的话，等于是直接嘲笑了男店员对自己工作的专业程度，立即便引得他越发不满了，停下了手上的活，睁大眼睛看向姜妤这边。
“我说它是，那它就是，我在这边工作了好几年，难道我还不如你一个客人懂得多吗？你坐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买，看都没有看过几件，哪里懂得这些的东西的价值，怎么就敢来质疑我的水准？！”
徐之瑶在一边突然品过味道来了：“你刚才的这句话，是觉得我买的东西，是个便宜货？”
姜妤单手支着头，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选中的那个小东西，还不配被称为这个店里最贵的，就是这样。”
“你又知道？”
好不容易才选了个最贵的，徐之瑶可听不得人家这样说她的礼物，立刻便生出了跟姜妤较劲的心思，“那你说说看，这里更贵的东西在哪？你只要指出来，那我就买！我买的起！”
男店员见她生气了，赶紧宽慰她：“徐小姐别生气，我敢肯定，这就是我们店最贵的，您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她买都没有买过，怎么可能比我还懂。”
气着气着，徐之瑶就笑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墨镜，斜扯着嘴角看向姜妤那边，一点都看不见刚才甜腻撒娇的样子。
“好笑哦，说我二十多万买的是便宜货，那请问您坐在这里半天，花了多少钱呀？什么都没有买，您是哪里来的信心，来笑话我的？现在有些人真是有意思，自己没钱，就看不起别人花钱，还觉得别人花少了……”
徐之瑶哼了一声，气呼呼的，朝那男店员道，“早知道这个人是这样，我当时就应该同意让你清场的！好讨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