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才不心疼呢。”靖王太妃哼了一声,抬眼看着傅谨语,笑道:“儿大不由娘,还是让他未来的媳妇心疼他吧。”
秋钰芩也看向傅谨语,抿嘴笑。
这般被打趣,得亏傅谨语脸皮厚,换作旁的小姑娘,只怕早就羞的颜面奔走了。
傅谨语不但不害羞,反还淡定的又叫人盛了一碗饭。
皇帝特供的玉田胭脂米,好吃的简直惊为天人,别说就着美味佳肴了,就是干吃饭,她也能津津有味的吃上两大碗。
靖王太妃见状,对崔九凌道:“语儿爱吃玉田胭脂米,正好新的贡米过些日子就该运送进京了,你替她多淘换些。”
王府份例里有玉田胭脂米,只是数量不多,怕不够傅谨语吃的。
想要多弄一些,或是去跟皇帝讨,或是用碧梗米跟其他王府交换,都使得。
傅谨语忙推辞道:“这样金贵的物什,臣女偶尔尝个鲜就知足了,很不必为此折腾。”
崔九凌哼了一声:“不过是点玉田胭脂米罢了,有甚好折腾的?”
傅谨语一怔,他语气虽傲娇,但话里话外,竟是真打算替自个去淘换玉田胭脂米?
她忙道:“还是不劳动王爷了,我们傅家小门小户的,消受不起这样金贵的物什。”
若家里只有她跟裴氏两个倒罢了,崔九凌乐意给她淘换,她心安理得受着便是了,身为他的救命恩人,吃他点玉田胭脂米又如何?
但她上头还有祖父母、伯父伯母以及渣爹,寻常古董摆设还可以说是靖王太妃单赏赐给她的,不好转赠他人,不然回头靖王太妃问起来没法交待。
但吃食却没法用这样的说辞。
傅老夫人厚脸皮的开口索要的话,她还真不好拒绝,当孙女的得了吃食却不孝敬祖母,会被视为不孝的。
与其进了他们的嘴,惹自个心里憋气,还不如一开始就干脆利落的拒绝呢。
虽然傅谨语说的含蓄,靖王太妃跟崔九凌还是一下就明白了她的话音。
靖王太妃静默片刻,笑道:“那就少淘换些,留着你到王府陪本宫用午膳时吃。”
这倒没问题,只要不便宜了傅家人就成。
于是傅谨语便没再推辞。
秋钰芩故作生气状,玩笑道:“我也爱吃玉田胭脂米,怎不见姑母叫表哥替我淘换些?姑母如此偏心语妹妹,侄女我可要吃醋了。”
靖王太妃笑道:“本宫可不敢抢你婆婆的活计,你若羡慕语儿,就叫你母亲赶紧替你说门好亲事,从此你也是有婆婆疼的人儿了。”
秋钰芩立时脸颊绯红,嗔道:“姑母,您又打趣人家!”
嗔完,又哼了一声:“得亏我只爱碧梗米,不爱玉田胭脂米,不然听了姑母的话,只怕心里哇凉哇凉的。”
靖王太妃拿筷子敲了下秋钰芩跟前的碗,笑骂道:“你也算半跟着本宫长大的,你爱吃甚不爱吃甚,本宫怕是比你母亲知晓的都清楚,本宫何时断过你的吃用?”
秋钰芩低头看了眼自个碗里的碧梗米,失笑:“哎呀,到底是姑母老谋深算,哦不,聪明绝顶,一下就识破了人家的伪装。”
崔九凌拆台道:“聪明可以,绝顶就罢了,否则母妃还不知哭成甚样呢,只怕自此不许王府里有镜子出现,连镜湖都得勒令填平。”
傅谨语险些喷笑,原来头秃的烦恼,不光现代人有,古人也有,不然崔九凌也不可能知道“聪明绝顶”这个词的隐喻。
靖王太妃瞪了崔九凌一眼:“你这死孩子,竟打趣起你母妃来。”
然后发狠的吩咐傅谨语道:“语儿,一会儿别给他喂粥了,看他这么有精神气,想必饿上一两顿不打紧。”
“是,臣女谨遵太妃娘娘旨意。”
傅谨语嘴上应的干脆,待靖王太妃跟秋钰芩离开后,她还是立时叫许青竹将粥给端了起来。
*
她在崔九凌脑袋下塞了只靠垫,然后一手端碗,一手拿汤匙,坐到床/榻边。
嘴里笑嘻嘻道:“臣女宁可忤逆太妃娘娘,也不能让您饿肚子,够意思吧?”
崔九凌轻哼一声。
忤逆?自个可是母妃的亲儿子,母妃还能真不叫他用晚膳?
不过他并未反驳,只淡淡道:“那真是要多谢傅二姑娘了。”
傅谨语舀了一勺白粥,用筷子夹了根芥菜丝,放到汤匙上面,然后将汤匙送到他嘴边,笑道:“谢就不必了。”
谢就不必了,以身相许就行。
又是这句。
崔九凌垂眼,静默片刻后,张嘴含/住汤匙,将上头的白粥跟芥菜丝一块儿扫到嘴里。
正咀嚼呢,又听她得意洋洋的说道:“病的奄奄一息,有臣女这样的美人千里迢迢赶来相救;浑/身虚弱的瘫在床/榻上,又有臣女这样的美人不离不弃的守在身边端屎端尿,哦不,端茶送饭。啧,王爷这福气好的,简直羡煞旁人。”
崔九凌险些被呛到。
迅速咀嚼一番,将其咽下去后,他抬眼打量了傅谨语一眼,垂眼冷哼一声:“美人?可惜长了张嘴。”
“若没有长嘴,可如何跟王爷亲/嘴呢?”傅谨语将碗往高几上一搁,两手往他脑袋两侧一撑,奸/笑道:“现下王爷动弹不得,臣女想对您如何,您也反抗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崔九凌“嗤”了一声。
当他的护卫跟暗卫都是死的么?信不信只要他一声令下,立时就有人冲进来将她大卸八块?
下一瞬,傅谨语俯身,樱/唇一下堵住他的嘴巴。
她左眼俏皮的一挤,眼神中明晃晃的写满:“你叫呀,叫破喉咙也没人能听到。”
崔九凌:“……”
是自个太轻敌了。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但兵遇到她这样厚脸皮且不按套路来的,也无可奈何。
她堵住他的嘴巴好一会子,才松开。
松开之前,还使劲在他下唇上嘬了一口。
嘬完后,竟然嫌弃的皱起了眉头:“哼,嘴巴都干脱皮了,一点都不好亲。”
崔九凌脸黑如锅底,没好气道:“不好亲你还亲?”
傅谨语一脸无辜道:“亲完才知道不好亲的。”
其实昨晚她就猜到会不好亲了,可他嫌弃自个长嘴,不好亲她也得给他点“教训”!
崔九凌简直无语,哼道:“那真是委屈傅二姑娘了。”
“是有点委屈。”傅谨语一脸认真的点头,然后十分大度的说道:“不过没关系,待您康复后,再补回来就是了。”
他哼笑出声:“傅二姑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甚都吃,就是不吃亏。”
傅谨语重新将粥碗端到手上,利落的替他喂了一勺粥,这才凑近他,小声说道:“虽然臣女对外宣称不会打算盘,其实臣女的确打的一手好算盘,就算积年的老账房,也不是臣女的对手。”
崔九凌静默,这点他是信的,毕竟她连西洋新式记账法跟洋人数字都会,九章算术必然熟记于心,会打算盘也在他意料之中。
然后又听她话锋一转,不屑道:“不过会打算盘也不算甚值得骄傲的事儿,毕竟算盘算账又慢又容易出错,中途一个走神,就得推掉重来,哪比得上竖式计算法准确高效?”
“竖式计算法?”崔九凌立时眸中精/光闪烁。
“是,竖式计算法。”傅谨语颔首,随即狡黠一笑:“这可是臣女压箱底的宝贝,是要拿来当嫁妆陪嫁到夫家的,只有臣女的夫君才能有资格学习哟。”
崔九凌:“……”
这不要脸的家伙,继酒精配方后,又抛出竖式计算法这个“胡萝卜”吊在自个前面,真是处心积虑的在逼自个就范。
比算盘还准确高效的计算法子,这可比酒精更配方更让他抓耳挠腮,毕竟他可是户部尚书。
他不抱甚希望的问了一句:“想要多少银钱,你自个开口。”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哼唧道:“谈钱多俗呀,不如咱们来谈谈风花雪月。”
崔九凌险些再次呛到,谈钱多俗?当初也不知是谁一口一个银钱,比市井那些买卖人都市侩。
他垂眼,静默片刻后,轻哼道:“那你就留着当嫁妆吧。”
倘若自个当真逃不出她手心的话,那这竖式计算法早晚也是自个的囊中之物。
傅谨语将“胡萝卜”抛出来,不过是替自个增加些筹码,也没指望他立时缴械投降,转而说起旁的来。
*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间或闲聊几句,倒也算其乐融融。
对,是其乐融融。
嗯,只要没当场翻脸撕掳起来就算。
在这个当口,门突然“砰”的一下被推开,满身泥点子的和婧郡主旋风一般冲进来。
“王爷,您没事吧?”
话音刚落,就瞧清了屋内的情景,顿时目眦欲裂:“你是什么东西,竟然坐在王爷的床/榻上?”
傅谨语淡定的将青瓷小碗中的最后一口粥喂给崔九凌,将青瓷小碗搁到高几上,站起身来,笑道:“郡主不让臣女坐,那臣女便不坐了。”
粥都喂完了,她也没必要坐的离他那么近了,明显床/榻旁有靠背跟扶手的太师椅坐起来更舒服。
和婧郡主:“……”
一拳打在空气上,和婧郡主一时之间有些懵。
片刻后,她决定暂时先不理会傅谨语,转而朝着崔九凌婷婷袅袅的一福身,关切的问道:“王爷可好些了?才一听闻王爷病重的消息,臣女就忙不迭叫人备车,一路快马加鞭赶了过来,路上又是求神又是求佛的,求他们保您逢凶化吉……”
絮絮叨叨一大堆,只是话未说完,就被崔九凌无情的打断:“你有心了,不过本王不敬神不信佛,求他们无用,他们定然不会保佑本王的。”
和婧郡主噎住。
片刻后,这才讪笑道:“不管是甚缘由,您醒过来就好。”
然后将气往已然自行坐到太师椅上的傅谨语撒:“方才在山下时,听宫人说,是傅二姑娘用西洋退烧药救了王爷一命?西洋药丸千奇百怪,你这退烧药别是甚暂时可让人退烧,实则对身/子有害的毒/药丸吧?”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淡淡道:“这样的毒/药丸,臣女从未听说过,也更没见过。若郡主有的话,能否拿出来让臣女一观?”
和婧郡主冷哼一声:“本郡主又没有大齐第一海商的外家,上哪里弄西洋药丸?”
傅谨语淡淡道:“所以郡主既没有这样的毒/药丸,也没见过这样的毒/药丸,随口空扯一句,就想污蔑臣女毒害王爷?这案子若是告到顺天府的话,顺天府扫地的仆役都能断个清楚明白吧?”
略一停顿后,她又冷笑一声:“再说了,中没中毒,太医院的太医们会诊断不出?习武出身的王爷会对自个的身/子心里没数?”
和婧郡主从她的话语中挑能狡辩的地方,狡辩道:“太医们对西洋药丸一无所知,即便中毒,他们也未必能诊断的出。”
傅谨语“嗤”了一声,讽刺道:“自然没有郡主靠嘴诊断的准。”
“大胆!”和婧郡主恼羞成怒,朝地上一指,冷声道:“你个小小的从六品修撰的孙女,竟敢顶撞本郡主,给本郡主跪下,自抽二十个耳刮子!”
“和婧郡主好大的威风!”崔九凌突然开口,冷冷道:“在本王病榻前,污蔑本王的救命恩人,还要让本王的救命恩人罚跪跟自抽耳刮子,你当本王是死的不成?”
不等和婧郡主回应,他又冷笑道:“贵妃才因为打扰本王养病而被贬为敬妃,你又跑来本王跟前撒野,是嫌自个郡主当逆了,想被褫夺封号?若是的话,本王立时叫人去请皇帝过来。”
和婧郡主抖了一抖,立时眼泪汪汪的控诉道:“我听闻您病重,不顾家人阻拦,匆忙跑来探望,您却对我这般冷酷无情,竟想让皇上褫夺我的封号……崔九凌,您到底有没有心?”
崔九凌毫不留情的说道:“本王对你无意,凭你如何死缠烂打,本王也绝不会娶你为妃,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也别用死来威胁本王,就算你立时死在本王跟前,本王也绝不会有任何悔意。”
傅谨语扯了扯嘴角,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先前还吐槽崔九凌对自个态度冷淡,这会子见到他怼和婧郡主,才知道甚叫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她正吃瓜呢,突然被和婧郡主拿指头指着,质问崔九凌道:“因为她,是不是?您竟然看上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您就不怕被天下人笑话?”
傅谨语顿时皱起了眉头。
说事儿就说事儿,突然人/身/攻/击作甚?
再说了,自个怎地就上不得台面了?
不就是出身低微,琴、棋、书、画、针黹以及厨艺样样稀松,又好吃懒做么?
这就算上不得台面了?
唔……要按照古人挑媳妇的标准,还真的算。
但那又怎样呢?
她一个现代人,干嘛非要用古人的标准要求自个?
她有钱,长得美,身材好,有系统金手指,脑瓜子灵活,嘴皮子利索,还有一肚子现代社会学到的杂七杂八的知识,优点一箩筐,半点都不觉得比那些土著贵女们差到哪里去。
旁人欣赏不来,那是旁人品味太差。
横竖崔九凌喜欢就成。
崔九凌淡淡道:“你少攀扯旁人,没结识傅二姑娘之前,本王也是这么对你说的。”
和婧郡主压根听不进去,胡搅蛮缠道:“结识?所以,您这是承认跟她有猫腻了?”
“这是本王的私事,你没资格知道。”崔九凌冷哼一声,懒得通她掰扯,朝外喊了一声:“崔沉。”
崔沉立时推门而入,恭敬的一抱拳:“王爷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