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瑛被喷了个狗血淋头。
但靖王跟前,他便是有火气也只能憋着。
故而只好赔笑道:“小叔祖教训的是,是侄孙儿鲁莽了,侄孙儿以后一定注意,保证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崔九凌冷冷道:“没下次了。”
崔瑛瞳孔顿时张大,心“砰砰砰”的猛烈跳动,靖王这是甚意思?
然后就听靖王缓缓道:“尽快叫人去傅家提亲,以后光明正大出入傅府,否则本王不介意叫人将你们孤男寡女半夜私会的丑事儿广而告之。”
竟是这样的要求?
崔瑛怔住了。
片刻后,他忙摆手道:“不成的,侄孙儿母妃瞧不上阿言的家世,不同意这门亲事。”
崔九凌往太师椅的椅背上一靠,不耐烦道:“那是你的事儿,本王不想听这些废话,只想看到结果。”
顿了顿,他又哼笑一声:“若是看不到本王想要的结果,那你跟傅谨言就做好身败名裂的准备吧。”
崔瑛垂死挣扎道:“阿言好歹是傅谨语的姐姐,小叔祖就不怕打了老鼠伤了玉瓶?”
崔九凌不屑的“嗤”了一声,甚至还有闲心说了句俏皮话:“玉瓶?不好意思,傅谨语是铁瓶,不但摔不烂,还能拿起来砸老鼠。”
崔瑛:“……”
小叔祖自打跟傅谨语混一处后,整个人跟失了智一样。
越来越不讲道理,视钱财如命,还会讲俏皮话了。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小叔祖这俏皮话说的十分有道理。
就傅谨语那本就稀烂的坏名声,再多一条姐姐与人私/通的罪名,想必也伤不到她哪里。
但阿言可就不一样了。
母妃原就瞧不上她,若再闹出她跟自个半夜私/会的丑闻来,莫说是世子妃,就是做侍妾,母妃也不会同意的。
他只好点头道:“小叔祖的吩咐,侄孙儿自然是要照办的。只是能否说服侄孙儿的母妃,侄孙儿心里没底,还请小叔祖多给侄孙儿些时日。”
崔九凌淡淡道:“正月初一前把这事儿办好。”
崔瑛:“……”
现下都冬月三十三了,距离正月初一只剩区区一个月零七天。
这么短的时日,哪里来得及?
他忙替自个分说道:“还请小叔祖多宽限几个月,要知道即便侄孙儿能说服母妃松口,阿言上头还有个兄长尚未婚配呢。”
略一停顿后,他又解释道:“侄孙儿自然会叫人暗示傅家立时给阿言兄长说亲,但阿言兄长自个不成器,如今虽进了禁卫军新兵营,但新兵营训练结束后能否通过禁卫军的甄选还未可知呢,他的亲事可谓‘高不成低不就’,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敲定人家。”
这些都是事实。
不过崔九凌又岂是那么好容易通融的?
他冷酷无情道:“堂堂宁王府世子,若连这些小困难都克服不了,也忒无能些了,不如将世子之位让给阿瑾坐。”
阿瑾自然是说的崔瑛嫡亲的弟弟崔瑾。
崔瑛两手紧握成拳,心中的怒气几乎要压抑不住。
但最终他还是勉强挤出个笑意来:“侄孙儿定当会竭尽全力,给小叔祖个满意的结果。”
崔九凌这矜持的颔了下首,随即一摆手道:“好了,你退下吧。”
*
崔瑛带着一腔怒火出了靖王府,纵马在大雪中狂奔。
吹了一阵子冷风后,他逐渐冷静下来。
靖王霸道是霸道了些,但这对自个跟阿言来说,兴许是个机会。
拿着靖王给的鸡毛当令箭,便是母妃也得掂量掂量得罪靖王的下场。
果然母妃听完自个的转述,她语气都不似以往那么生硬了:“靖王竟连未来大姨子的私事都管,未免管的也太宽了些。”
崔瑛连忙敲边鼓道:“他管的多倒也不算是坏事儿,说明他对傅家人上心,如此儿子跟他做了连襟,他爱屋及乌,说不定他连儿子的事儿也一并上心呢。”
这话说的十分违心。
甚至有些恶心想吐。
未免叫母妃瞧出端倪,他忙不迭将话茬转到范首辅身上,继续敲边鼓道:“范首辅跟范大夫人发话要认傅谨语当干女儿,阿言是傅谨语的姐姐,也算是范首辅的半个干女儿,如今也是水涨船高,若非儿子跟她的事儿有了传闻,上门给她说亲的媒婆只怕要踩烂傅家的门槛了。”
宁王妃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还是咱们宁王府占了大便宜了?”
崔瑛边讨好的给宁王妃捶背,边笑道:“没占大便宜,但也无论如何谈不上吃亏就是了。”
宁王妃垂眼,沉/吟起来。
半晌后,这才掀了掀眼皮,哼道:“这门亲事本宫可以应下,但本宫有个条件。”
崔瑛闻言大喜,忙追问道:“母妃有甚条件,您只管说,只要儿子能做到,必定叫母妃如愿。”
宁王妃缓缓道:“在傅谨言进门前,要给薰儿摆酒,明堂正道的纳她为贵妾。傅谨言进门后,要给薰儿上玉牒,正式封她为世子侧妃。”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给傅谨言添堵。
但许熏儿是母妃的内侄女,无名无分的跟着自个,舅家脸上也不好看,外头人瞧着也不像。
不过是个侧妃罢了,有甚大不了的?给了她又如何?
故而崔瑛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儿子都依母妃,待儿子跟阿言定亲后,儿子就叫人看黄历,挑个好日子给薰儿摆酒。”
宁王妃脸上这才露出个笑影来。
*
靖王给的时间有限,说服母妃后,崔瑛便忙打发人上傅家门,借给裴氏送汤米的名头,暗示傅老夫人赶紧给傅家二爷傅谨行说亲。
傅老夫人一合计,顿时喜不自胜。
宁王府这是要将言姐儿跟世子的事儿提上日程了啊。
狂喜过后,便是忧愁。
她自个是个甚少与人交际的,近几年来也只不久前去范家赴过一次宴,素日打交道的就只有姻亲。
姻亲家的女孩儿,或是早就说好了人家,或是年龄对不上,根本不能指望。
裴氏这个继母现下正坐月子呢,大儿媳陆氏又是个万事不理只醉心琴棋书画的槛外人。
一时之间,行哥儿的亲事上哪里说去?
还是闻讯叫人用滑竿将自个抬来松鹤堂的傅谨言,给她出了个主意:“祖母叫人请个口碑好的官媒婆上门,让她把咱家要给哥哥说亲的事儿放出风声去,有意的人家自然会找上那官媒婆。”
若换做往常,请官媒婆来也无用,哥哥这样的条件,官宦人家才不肯将女儿嫁给他呢。
但今时不同往日。
傅家眼瞅着要出一个王妃跟一个世子妃,且又要与首辅家结为干亲。
哥哥便是再不成器,也水涨船高,多的是人家乐意借他攀上靖王府跟宁王府。
傅老夫人立时夸赞道:“还是言姐儿想的周到,我竟没想到这茬。”
然后忙不迭叫人打听口碑好的官媒婆。
官媒婆帮忙放出风声后,傅家果然收到许多官宦人家伸出的橄榄枝。
傅老夫人喜滋滋的拿着一堆或是请她去赏花或是请她去上香的帖子。
对傅谨言道:“这么多有意的人家,我可要仔细替行哥儿挑一挑,务必替他挑个家世跟人品都上乘的世家贵女。”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家世跟人品都上乘的世家贵女,会下嫁给自个哥哥?
图什么?图他逃学逃的比旁人快?还是图他比旁人更会吃喝玩乐?
才要劝祖母务实些,就听琥珀进来禀报道:“老太太,安平长公主驸马蔡大人来了,这会子正在外书房跟老太爷说话呢。”
傅老夫人惊呼一声:“安平长公主驸马蔡大人来了?可知所为何事?”
琥珀摇头道:“奴婢不知。”
傅谨言却是皱起了眉头。
安平长公主驸马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怕是跟哥哥的亲事脱不开干系。
莫非,他有意将尚公主前通房替他生下来的庶女蔡心柔嫁给哥哥?
他倒是跟安平长公主另有一女,正是爱慕世子多年的和姝郡主。
但和姝郡主可是长公主之女,今上嫡亲的外甥女,跟哥哥有云泥之别,显然哥哥是高攀不上的。
就连蔡心柔这个安平长公主驸马的庶女,哥哥都算是高攀了。
*
事情也的确如傅谨言所猜测的那般,安平长公主驸马蔡骧登门拜访傅老太爷,的确是为着自个的庶女蔡心柔来的。
蔡心柔这个婚前女,在安平长公主府身份尴尬,眼瞅着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登门的人家却没几户。
还俱都是些想借机跟安平长公主攀关系的。
若蔡心柔是个性子强势些的倒也罢了,有这样强硬的娘家当靠山,嫁进谁家都能过好。
偏她是个温婉贤淑的性子。
安平长公主不肯沾手这事儿,可把蔡骧这个“老父亲”给愁坏了。
偶然间听人说起傅家在给傅二爷说亲,他权衡一番后,果断上门王婆卖瓜。
傅家一门双翰林,虽然官声不太好,但好歹也算是清贵之家。
傅谨行的继母裴氏出身商贾之家,又是个好脾性的。
莫说她不是那等会刁难儿媳妇的恶婆婆,便是想刁难,身份也不够看。
傅谨行虽纨绔了些,但下头两个妹妹,一个是未来宁王世子妃,一个是未来靖王妃。
有了靖王跟宁王世子这样出类拔萃的两个妹夫,随便他们哪一个出手调/教一下,也大差不到哪里去。
裴氏又嫁妆丰厚,素日出手又大方,将来分家也不可能对亲手养大的继子一毛不拔。
最不济的情况下,他们小夫妻也能当个富贵闲人。
蔡骧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盘,但傅老夫人一听完傅老太爷的转述,立时就跳起来反对:“不成。”
一脸嫌弃的说道:“是个庶女就罢了,还是蔡大人尚公主前就下生的庶女,安平长公主殿下不视她为眼中钉就不错了,绝无可能会多照拂她。婚姻乃是修两家秦晋之好的,结这么一门注定不能给行哥儿助力的亲事作甚?”
不待傅老太爷回应,傅谨言就插嘴了一句:“安平长公主殿下没那么小气。”
虽然待蔡心柔不如亲女和姝郡主一半好,但也没叫人苛待了她。
到了说亲年纪后,凡有人下请帖邀请和姝郡主,安平长公主都让她们姐妹俩一同前往,以期这个庶女能被其他达官贵人家的女眷瞧上。
为避嫌,虽没直接沾手她的亲事,但跟直接沾手也没甚太大区别。
傅老太爷颔首,然后瞪了傅老夫人一眼:“蔡大人何等尊贵的人儿,屈尊降贵亲自上门来向我说这事儿,言辞也十分恳切,我若拒绝,让他脸上如何过得去?”
随即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对傅老夫人说道:“此事我已然应下了,你明儿赶紧叫人请官媒婆来,挑个良辰吉日,上安平长公主府说亲去。”
“老爷怎地直接就应下来了呢?”傅老夫人惊得目瞪口呆。
片刻后,她拿起桌上的一沓请帖,说道:“有意招行哥儿为婿的人家有这么多,妾身还想着好好挑一挑呢。”
傅老太爷冷哼一声:“不必看就知道,都是些想着攀龙附凤的,不挑也罢。”
傅谨言抿了抿唇,果然在大事儿上,还是祖父比祖母更拎得清。
蔡心柔这个未来嫂子,虽说是自个情敌和姝郡主的庶姐,但她品貌都不错,自个还是满意的。
这倒是其次,最要紧的是蔡骧可是吏部侍郎。
吏部尚书已到了乞骸骨的年纪,至多两三年,蔡骧就能荣升正一品的吏部尚书。
且他还是安平长公主的驸马,今上嫡亲的妹夫。
有这样一个好靠山,哥哥的将来还有甚可愁的?
甚至不必世子出手,蔡骧就能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傅老夫人在旁人跟前强硬,但在傅老太爷跟前却向来做小伏低。
见自家老爷坚持,她也只好轻言细语道:“妾身听老爷的,明儿就叫人请官媒婆。”
*
安平长公主驸马蔡骧上门替庶女蔡心柔说亲的事儿,很快传到了傅谨语耳朵里。
彼时傅谨语正趴在便宜弟弟的摇篮边,看便宜弟弟吐奶泡泡呢。
闻言,她冷哼一声:“便宜傅谨行了。”
原著里头没有自个跟崔九凌这一茬,傅谨行只是作为宁王世子崔瑛的大舅子,还不足以让安平长公主驸马蔡骧屈尊降贵。
傅谨行最后娶的是禁卫军都尉马成然的次女。
裴氏正闭目养神呢,闻言轻斥了她一句:“怎么能直呼你二哥的名字呢?叫人听了不像。”
傅谨行除了花裴氏的银子如流水,素日对裴氏十分尊敬,待傅谨语这个妹妹也与亲妹别无二致,跟傅谨言这样纯粹的白眼狼还是有差距的。
且上回他柳氏忌日他回来拜见裴氏时,还真情实感的盼着裴氏替他生个小兄弟,可见是个心思单纯的。
裴氏聊表欣慰之余,也不许傅谨语不敬他这个继子。
“好吧好吧,是我错了。”傅谨语不敢跟裴氏这个产妇争辩,且傅谨行对裴氏的表现也的确可圈可点。
裴氏这才作罢,然后又忍不住操心起来:“婚姻之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行哥儿这个正主不露面也不像话,老太爷估计明后日的就该打发人去京郊大营接行哥儿了。你叫夏桐苑的下人将行哥儿的屋子收拾好,地龙跟暖炕该提前烧的都提前烧上,免得行哥儿回来睡冷屋子。”
傅谨语闻言,哼唧道:“这等小事儿,还需母亲吩咐?您呀,就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了,只管吃好喝好,把自个养的白白胖胖的就成。”
裴氏欣慰的笑了笑:“幸好有你这个贴心小棉袄,我才能万事不忧,不然月子里也不得安生。”
傅谨语得意的扬了扬眉毛,然后抬脚走出了东暖阁。
原著里头裴氏被韩姨娘害的小产后,坐小月子时,也没怎么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