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谨语立时两眼冒光,拿手指头戳崔九凌的胳膊:“我要吃山药豆,你给我买。”
糖葫芦她不爱吃,太酸了,反而喜欢吃跟糖葫芦成群结队一块儿出现的山药豆。
甜甜的,面面的,一口一个,别提多美味了。
崔九凌看了崔沉一眼。
崔沉并未理会凑到他们跟前的小贩,反而迅速往远处一个扛着草把子的中年男人跟前挤去。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这是防备凑上来推销的小贩别有用心呢。
也对,毕竟崔九凌是天潢贵胄,说不得真有人惦记着他的脑袋呢。
底下人小心谨慎也在情理之中。
片刻后,崔沉抓着一根糖葫芦跟一把山药豆挤了回来。
他将山药豆递给傅谨语,笑道:“姑娘请。”
然后将那根糖葫芦递给了崔九凌,恭敬道:“爷请。”
崔九凌等了他一眼:“买这个作甚,爷可没说要用。”
傅谨语:“……”
你说这话的时候,如果眼神没盯在那串糖葫芦上,可能还有些说服力。
这家伙嗜喜甜嗜辣,还有谁不知道的?
她给崔九凌铺台阶道:“他也是好意,你且尝尝,好吃就吃,若不好吃,扔了便是。”
崔九凌立时顺台阶就下,矜持的点了下头:“也好。”
接过糖葫芦就啃了一口。
顿时幸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傅谨语想到了自个前世养的英短蓝猫,吃爱吃的猫罐头时也是这样的神态。
啧,想撸。
于是她垫起脚尖,抬手在他额头上揉了揉。
崔九凌:“……”
他红着耳尖,恼羞成怒道:“吃东西都不安生,仔细把糖浆蹭我身上。”
“我这手又没拿山药豆,干净的很。”傅谨语分辨了一句,然后将一串山药豆送至帷帽的长纱底下,用牙齿扯下一个,咀嚼起来。
吃完一串后,正要吃第二串,突然余光瞅见了一家摊子上有盏十分精致的兔儿灯,于是她忙拿指头指了指,说道:“去那里。”
崔沉“咳”了一声,于是护卫们立时调整方向,簇拥着两位主子往那摊子挤去。
*
摊主见他们这群人衣着不凡,立时满脸堆笑道:“各位爷、姑娘们好,请问您们几位是猜灯谜还是买灯笼?”
“猜灯谜。”傅谨语斩钉截铁道。
想了想,又问道:“猜一题多少银钱?”
没错,猜灯谜是需要提前交银钱的,若不要银钱随便摆着任人猜,摊主早就破产了。
毕竟京畿重地,读书人还是很多的。
摊主笑道:“两文钱一题。”
一盏普通灯笼十文钱左右,一盏精致宫灯二十文左右。
只要五题猜中一题,就不算亏。
所以每家可以猜灯谜的灯笼摊前都围了不少想碰运气的人儿。
傅谨语他们在的这家,也不例外。
现下正有一群身穿白鹿书院学子服模样的书生,正交头接耳的商议呢。
傅谨语生怕自个看中的兔儿灯被人抢走,忙不迭叫谷雨给银钱。
谷雨掏钱袋给钱,从摊主手里领了兔儿灯的字谜,转手呈给傅谨语。
傅谨语展开一瞧,上书“群雁逐舟——打一字。①”。
她皱眉思索起来。
舟一般代表的是走之旁。
群雁的话……
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S,一会儿排成B。
哦不。
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
一会儿排成个人字……
她脑中灵光一闪。
是“巡”!
“拿笔来。”她忙不迭开口。
摊主将纸跟黑炭条递给谷雨。
傅谨语对谷雨耳语一句,谷雨点头,然后握着黑炭条,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个“巡”字。
看吧,果然叫丫鬟们识字是有用的,关键时候能给自个代笔。
毕竟大家闺秀的手书,是不可以随便与人的。
摊主接过谷雨写的答案一看,嘴角先是往下一拉,一副肉疼的模样,然后这才勉强笑道:“恭喜姑娘答对了,姑娘确定要这盏兔儿灯?”
傅谨语一指那盏兔儿灯,笑道:“就是要这盏。”
摊主用竹竿将那兔儿灯挑下来,递给谷雨。
谷雨随手丢了一个银锞子出去,说道:“我们姑娘赏你的。”
本因为赔本的摊主顿时喜笑颜开,忙不迭道谢:“谢姑娘赏。”
旁边那堆身穿白鹿书院学子服的书生里头立时有人哀嚎一声:“哎呀,我的兔儿灯!”
傅谨语将兔儿灯从谷雨手里接过来,亲手递给崔九凌,然后朝着那堆白鹿书院的学子们邪魅一笑:“我男人的兔儿灯。”
笑完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个戴着帷帽呢,人家压根就瞧不见。
崔九凌还以为傅谨语不知甚时候才能想出答案呢,故而正慢条斯理的啃着糖葫芦。
突然手里被塞了盏兔儿灯,耳朵里又飘进来她霸气宣誓主权的声音。
整个人都愣住了。
另一个学子听闻傅谨语的声音,失笑,拍着那个哀嚎的同窗的脊背,打趣道:“早知道你连个姑娘家都抢不过,咱们就不穿书院的学子服了,没得给书院丢脸。”
那被打趣的同窗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你还不是一样猜不中?咱们大哥别说二哥。”
顿时内讧起来。
崔九凌嘴角扬了起来。
提着那兔儿灯离开灯摊一段距离后,他这才夸赞傅谨语道:“你倒是没吹牛皮,果然近来在刻苦读书。”
傅谨语得意笑道:“那是自然。”
顿了顿,她又玩笑道:“不然,若是你哪日写情诗给我,我不光看不懂里头的寓意,甚至连字都认不全,岂不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崔九凌:“……”
这是要求自个写情诗给她?
这么难为情的事儿,他如何能干得出来?
但若是不写,她岂不是会很失望?
罢了,写就写吧,不过是一首情诗而已,于他来说不过信手拈来的小事儿,满足她又如何?
“啊,我要吃炙猪皮!”路过一家小摊,摊位上香气传来,傅谨语顿时惊呼起来。
崔九凌:“……”
他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吃点高雅些的物什?”
傅谨语撒娇道:“不嘛不嘛,人家就要吃炙猪皮,可好吃了!”
崔九凌哪里经得住她的撒娇,立时给崔沉使了个眼色。
崔沉很快买了两包炙猪皮回来,递给傅谨语一包,又递给崔九凌一包。
崔九凌骂道:“给爷作甚,爷几时说过爷要吃了?”
傅谨语笑嘻嘻的劝道:“你尝尝,真的好吃,不骗你。”
崔九凌本想拒绝,不过想想这家伙也算是个小饕餮了,比自个都会吃,折腾出来的菜肴跟点心自个都十分满意。
于是他接过那油纸包,用竹签子叉了一块儿上头洒了孜然跟胡椒粉的炙猪皮送进嘴里。
猪皮烤的外表酥脆,内里咀嚼起来十分筋道。
味道咸香可口,带着点微麻。
简直是太好吃了!
自个从前竟然从未吃过!
傅谨语这家伙,果然没哄骗自个。
他眼都不眨的,很快就吃完了一包,然后豪爽道:“再去买两包,不,买四包。”
傅谨语忙阻拦道:“买那么多作甚,后头兴许还有旁的好吃的呢?一下填饱了肚皮,后面岂不只能眼巴巴看着了?”
崔九凌:“……”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第76章 76 西施又不如你好看。
傅谨语跟崔九凌二人在灯会上一路走一路吃。
这可是崔九凌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儿从来都没有过的经历。
也就是跟着傅谨语, 才晓得京城的市井间竟有如此多花样的吃食。
有些往日他打马路过时连半个眼神都懒得给的“低贱”物什,譬如炙猪皮跟卤鸭肠,竟然好吃到他险些将舌头给吞下去。
往后他可不敢再自称老饕了, 傅谨语这家伙才是真正的老饕。
她推荐的吃食, 就没有几样不好吃的。
可见素日她没少到处觅食。
可惜下画舫时,他俩各自用了一碗馄饨垫肚子, 导致才吃完半条街,肚腑就彻底饱了。
“皇上跟皇后上城楼了, 快去瞧瞧。”
突然人群骚动起来, 争先恐后的往前拥挤。
站在侍卫圈外头掌控局势的崔沉侧耳倾听了一番, 禀报道:“爷, 皇上跟皇后上城楼同民同乐,咱们去瞧瞧么?”
崔九凌白了他一眼, 哼道:“俩老头老太,有甚好看的?”
顾虑到傅谨语,又柔声道:“你若想瞧他们, 改日叫母亲领你进宫去瞧,很不必去凑这个热闹。”
主要是太拥挤了, 侍卫也挡不住激动的百姓, 万一把她挤出个好歹, 可如何是好?
傅谨语才要开口, 突然一波人从后头挤来, 侍卫们被推的东倒西歪, 她一个站立不稳, 朝旁边倒去。
崔九凌眼疾手快的将她捞进怀里,果断道:“到边上避一避。”
崔沉听到吩咐,四下一打量, 锁定了两间摊位中间的一处墙根,朝那里一指,吩咐侍卫们:“去那里。”
傅谨语躲在崔九凌怀里,在侍卫跟崔沉艰苦卓绝的努力下,总算挪到了墙根下。
她发髻歪了,头上三根金簪子掉了两根,鹿皮小靴上都是脚印子,大红织金缎面斗篷下半截布满灰尘。
那叫一个狼狈。
崔九凌比她还惨,这丫骚包的披着件毛毛朝外的白狐皮斗篷,现下白狐皮斗篷直接变成了灰狐皮斗篷。
她没心没肺的弯腰大笑起来:“哈哈哈……”
崔九凌顺着她的目光,侧头瞅了眼自个身上的斗篷,立时脸就黑了。
忙不迭松开她,去解披风的系带。
然后被傅谨语出言阻止了:“千万别解,不然你里头那件月白锦袍也保不住了。”
虽然叫个洁癖症患者穿着脏污的斗篷有些强人所难,但事在人为嘛。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她说起件从裴氏那里听来的上元节趣事。
“听说有些百姓,每年都在上元节灯会散了后,来这里捡别个掉落的首饰、钱袋、荷包、香囊以及扇袋等物什,运气好的,能发一笔大财呢。”
比如她丢失的那两根金簪子,虽然上头并未镶珠嵌宝,但做工精致,也值个几十两了。
围在周围的侍卫,包括崔沉这个侍卫长,齐齐眸光一亮。
就差在拿笔脸上写上“我们要去捡”五个大字了。
崔九凌嘴角抽了抽。
不过也没阻拦,只要不误了差事,随便他们做甚,别作奸犯科就成。
*
他们在墙根下躲避了两刻钟,这才掉头往画舫停靠的码头走。
虽然今夜没有宵禁,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太晚的话,靖王太妃跟裴氏都会担忧。
因为百姓都被景福帝跟王皇后吸引去了东华门的缘故,这会子路上人流量锐减。
崔九凌叫人点亮那盏兔儿灯,亲自提在手里。
走几步便垂首瞅那兔儿灯几眼,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把迎面走来的崔瑛给惊的瞳孔猛地张大。
自个算是宗亲子弟里头与靖王走的最近的一个了,但过去这么些年,可从未见靖王笑过。
这会子靖王竟然嘴角含笑。
而且手里还傻兮兮的提着盏兔儿灯。
他这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哟,这不是姐夫么?”傅谨语的声音陡然响起。
然后又听她阴阳怪气道:“姐夫这是带着一妻一妾出来赏灯?不愧是姐夫,这齐人之福享的,叫人好生羡慕。”
崔九凌求生欲爆棚的立时撇清自个:“我可不羡慕。”
崔瑛:“……”
确定了,靖王不是得了失心疯,而是被傅谨语灌了迷魂汤。
这傅谨语,除了长的好看些,并无任何长处,靖王这挑人的眼光,实在是堪忧。
他先规矩的给崔九凌这个小叔祖行了礼,这才冲着傅谨语拱了拱手。
没接她的话茬,而是看了眼她空空如也的手,笑道:“小叔祖怎地也不给妹妹买盏灯玩儿?妹妹喜欢甚样的,姐夫买给你。”
傅谨语“嗤”了一声,不屑道:“爷给我的琉璃宫灯,都被我丢在画舫上了呢,谁要玩纸糊的灯笼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在傅谨言手里提着的纸糊的莲花灯上深深的看了一眼。
崔瑛:“……”
崔九凌不赞同的反驳了她一句:“纸糊的灯笼也有好玩的,譬如你帮我猜灯谜赢回来这盏兔儿灯,就颇有意趣。”
傅谨语斜了崔九凌一眼,嗔道:“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作不得数。”
崔九凌一本正经道:“西施又不如你好看。”
傅谨语白了他一眼:“你又没见过西施。”
崔九凌自信满满道:“不用见就知道。”
崔瑛:“……”
傅谨言:“……”
许熏儿:“……”
所以他们三人为什么要站在寒风里,听他们两个在这里秀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