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养得好,吃的也好,不但胖了好几斤,个子也长高两厘米。
靠窗的地方有张桌子,上面铺着一沓厚厚的试卷,窗台上满满都是书。
朗华有些不好意思,屋里被他弄得有些乱。
“我把高一到高三的知识点都整理了一遍,原本是自己用的,听说你要上高中,就多打印一份。今天捎着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可别嫌弃。”
朗华取来几本厚厚的笔记。
字迹十分工整,装订整齐,看得出来很用心。
谢鱼笑道:“怎么会嫌弃。原本我还担心跟不上功课,正好回去看你的笔记。”
朗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脸上泛出红晕。
谢鱼是他母子俩的恩人,他所能回报的很有限。
“要是学习上有困难,尽管找我。”
话音刚落,旁边房间传来男人一声大喝,伴着孩子的大哭声,好像有人在吵架。
朗华妈妈把门关紧,解释道:“那孩子怎么也查不出问题,这不,孩子奶奶刚找来捉鬼大师。早上朗华出去洗菜的时候,听见那个大师说孩子出生时辰不对,身后带着一群讨债鬼索命,要是晚了小命不保。”
咦?
原本就是来看看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听到这番话,谢鱼倒是对那个大师来了兴趣。
难道也是修炼之人?
忽然砰地一声巨响,好像铁块砸到门上,把朗华妈妈吓得浑身一颤。
房门外有人大喊:“小鬼已经被我驱走大半,他们的头目逃到这个房间,本大师今天要让他魂飞魄散。”
谢鱼很失望。
哪是什么修炼之人,纯属满嘴扯淡的骗子一枚!
她就在这里坐着,哪有什么小鬼进来。
朗华妈妈明显很生气,朗华也拉下了脸。你们驱鬼闹腾别人管不着,可跑到我们屋里算怎么回事?
何况今天有重要的客人,这样做也太欺负人了。
朗华一下拉开门,朝着手拿桃木剑的瘦老头狠狠瞪一眼。只是朗华年纪轻又没什么气势,小老头根本不怕他,反而咄咄逼人。
拿剑指着朗华,回头对几个人道。
“您几位看见没?那鬼头目刚进去这男的就中邪了。看看他这眼睛,满满的红血丝配上黑乎乎的眼圈,邪气中的可不轻!”
呸!
朗华气的想吐血。
他见过很多扯淡的,可这么瞎扯淡还头一回见。
明明是他在闹事,还反过来说自己中邪,简直没天理。
红血丝黑眼圈怎么了?
那是高考生的标配!
还有几个月高考,他一天二十四小时拆成七十二小时用,没有红血丝和黑眼圈才怪。
朗华伸手拨开桃木剑,气呼呼的冲着老头道。
“我们这里有很重要的客人,你个骗子再敢胡搅蛮缠,我就报警。”
“快看,你们快看呐。”
小老头挽了几个剑花,朝朗华喷出一口酒,一双老鼠眼紧紧盯着他。
“鬼头目现在就在他身上。你们眼前的小伙子已经不是原来的小伙子,他是妖魔鬼怪,怕我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所以才找出这么多理由。哼哼!别说找警察来,就算找天王老子,今天本大师也要收了你,为民除——害!”
最后一个字突然拔高声调,小孩子吓得浑身一颤,顿时哭的更厉害了。
孩子奶奶擦着眼泪,颤颤巍巍的恳求。
“大师,你看我孙女哭成什么样子了,她现在肯定很难受。我老太婆的心都快碎了,你快想想办法呀。”
桃木剑耍半天了,孩子一直在哭,也没看出效果。
旁边还站着一对四十几岁的男女,看样子应该是孩子父母。见孩子哭的撕心裂肺,也是一脸焦急。
他们不赞同大师的说法,可又不好违逆母亲的意思。
“妈,大师在咱们这里驱邪做法就够了,影响到别人不好。”
中年男子对着朗华双手合十,十分诚恳地道歉。
“真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回头我一定会登门道歉的。”
见男子讲道理,朗华也就不再追究,可谁想小老头不干!
“老太太,临门就差一脚了。鬼头目就在这小子身上,只要再加十万块钱,本大师三刀六洞下去就能把鬼头目搞定。”
中年女子蹙眉,有些不耐烦。
“你都已经收了三十万,现在什么效果没见到就再要十万,到底能不能把这事办好?!”
小老头哼哼一笑,摸着山羊胡子晃晃脑袋。
“你们不信我?本大师可是太上老君座下弟子,不是谁想请就能请的,四十万已经是友情价。鬼头目你们也看见了,不是一般难对付,还嚷嚷着要喊警察。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要是不听我的话,孩子离死不远了。”
听到“死”字,几个人瞬间变了脸色。
尤其是老太太,急的浑身发颤。要是真能治好,甭说加十万,就是一百万她也愿意。
“这孩子不但能活,而且会健健康康。”
一道柔和而有力的声音从朗华背后传出,众人一瞧,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小姑娘。长的瘦瘦小小,脸色略显苍白,应该是哪家的中学生。
小老头眯起眼睛,一脸不屑。
“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作业写完没?忙你的去,别在这里瞎掺和。”
“这位是谢大师!”
朗华能容许小老头冒犯自己,但是不容许他对谢鱼不恭敬,于是一字一句告诉众人。
“她是真正的大师,木香镇上的人都知道她。”
中年男子叫李威,听到这话更加不耐烦。一个小镇上,能有什么大师。
何况一个小女生,也实在不像什么大师。
李威夫妇俩在国外二十多年,都受过高等教育,对神神鬼鬼半点不信。今天之所以请这位羊大师过来,完全是母亲的意思。
夫妻俩好不容易四十五岁了才添了个女儿,全家都拿着当宝贝。孩子才一岁多点,不知道怎么的就得了怪病。
大医院都跑遍了,检查更是不知道做多少遍,可就是看不出毛病。
老母亲请个大师来看看,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听朗华介绍小姑娘是大师,老太太也有些懵,心想年轻人开玩笑也不分个场合。这事关系到自家孙女的性命,简直不知轻重。
眼看老太太的脸拉得更长,羊大师摸摸山羊胡子,阴阳怪气说道。
“现在什么人也敢自称大师了,真是世风日下。小姑娘你说这孩子能活,敢不敢为这话负责?”
“当然。她没病,只是做噩梦而已。”
噩梦?
“笑话。本大师行走江湖数十载,从没见谁做噩梦做一个多月。”
一旁的朗华忍不住反驳道:“你没见过的事多了。见过做梦到彩票的吗?我就是。谢大师是最厉害的解梦师,她说做噩梦,就一定是。”
羊大师捋着山羊胡子怪笑几声。
“本大师活大半辈子,还从不知道解梦师是什么,要骗人也不编个像样的名头。”
要说孩子做噩梦,别说羊大师不信,就连李威夫妇俩也不信。
这么小的孩子不睡觉不吃饭,一定是患有某种疾病,只是现在还没查到原因而已。
什么身后跟着一群小鬼,什么做噩梦,都统统不信。
倒是孩子奶奶,现在只要有一线希望也要试一试。
她宁可信那些有的没的,也不愿意孩子有什么病。
儿子和儿媳妇以前搞什么丁克族,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孙女,要是能用自己的命换孙女健康,老太太毫不犹豫。
孩子奶奶眼巴巴的瞅着谢鱼,嘴唇颤了半天。
“小姑娘,我孙女真的没有病,只是做噩梦?”
谢鱼淡淡道:“对,她梦里有个很不好的小姐姐。”
很不好的小姐姐?
李威看了谢鱼一眼,又看看自己老婆,心想这些所谓的大师一个比一个能扯。自己女儿才一岁多,说话都说不利索,就算没梦见她也不会说呀。
羊大师更是在一旁怪笑,刚要讽刺几句,谁知手臂一阵刺痛,只见朗华妈妈正拿针缝袜子。
那眼神里带着嗖嗖嗖的小箭头,分明就在说:敢多嘴还扎你!
默了几秒钟,正当李威要拉着母亲回屋结束这场闹剧时,只见老太太突然打了个激灵,上前一把攥住谢鱼的手臂,两条腿不住的颤抖,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
“快快快,快关上门,别,别让她跑喽……她……她……”
众人吓一跳,心想咋回事?
这阵势跟抓贼似的。
“她她……她真说对了!!!”
第14章 美梦符 这么神奇可爱的东西
“我家宝宝以前很喜欢小朋友,可现在特别害怕小孩子,一见就哭。我还纳闷儿呢,怎么就突然变了性子。”
老太太还浑身微微颤抖,拉着谢鱼的手臂不放。
李威有些不好意思,小声提醒道。
“妈,您先把手松开。知道的说您看见救命稻草,不知道的还当您抓抢劫犯呢。”
被儿子提醒,老太太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死拽着人家衣服,顿时尴尬的不行。可还没等尴尬过去,老太太又结结巴巴的解释。
“小,小姑娘啊,不是我不想松开手,是……是现在手不听使唤。你稍等等哈,我刚才真的太激动了,你可千万别生气。”
说完回头瞪儿子一眼,“什么抢劫犯,会不会说话?!”
老太太刚才用力过猛,拳头此刻发白,血脉不通,所以不听使唤。
李威被他妈训惯了,也不介意。
说心里话,神神鬼鬼那套他是不信的,世界上所有一切现象都可以用科学解释,包括孩子的病。
他更相信那位医生好友的话,孩子可能患有某种罕见病,只是医疗手段有限,还没查出来。
“要说噩梦的话,咱们谁都做过噩梦。我女儿已经一个多月吃不下睡不好了,难道只是因为做个梦吓成这样?”李威提出自己的质疑。
“不止一个,是天天噩梦。”
谢鱼解释道:“确切说是梦魇。”
梦魇?
李威蹙眉。
在他的理解中这都是无稽之谈,梦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仅此而已。
如果睡觉姿势不对,压迫心脏,那么极有可能做噩梦,也有人叫做“鬼压床”。
其实哪有鬼,只不过是身体不舒服,传达给大脑一个信号,然后大脑开始胡思乱想,成了梦境。
李威不以为然,只是碍于老太太的面子不再反驳。
谢鱼明白,跟他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于是淡淡道。
“你昨晚梦见被追杀,这只是个普通噩梦,和情绪紧张有关。但你女儿不是,她梦中的小姐姐,是个邪物。”
李威当即身躯一震,怎么可能?
昨晚的梦他可谁都没说,这姑娘从哪里知道的?
昨晚梦见不能按时交货,被客户拿刀追杀,李威到现在都觉得腰酸腿软。
那群客户嘴里含牙签,戴墨镜,脖子上围一条白围巾,举着大刀追了他几条街,腿都快跑断了。
老太太又拽拽谢鱼的衣袖,心想儿子捣什么乱。
“大师别和他一般见识,我儿子就是个二货。大师赶紧瞧瞧我孙女咋回事,只要有救,我老太太多少钱都愿意出。”
多少钱都出?
旁边的羊大师急坏了。
好家伙!到嘴的肉眼看被别人抢走,是可忍孰不可忍。
“哎你这个老太太,我先来的,我才是大师唔唔——”
一旁的朗华把羊大师拽进自己屋里,省得他去捣乱,朗华妈妈拿起一根大号缝衣针,小眼神跟刀子似的瞅着他。
那架势,比容嬷嬷还厉害,随时大刑伺候。
另一间病房里,谢鱼燃起檀香。
今天一见小宝宝,她就看见两盏命灯上缠绕着一层又一层的邪气,几乎要将灯火熄灭。
现在通过缭绕的轻烟,看得更加清楚。
梦中有个穿红色纱裙的小女孩,大约四五岁,扎着两个羊角辫,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的。
小女孩牵起宝宝的手,拉着她跑向游乐场沙池。
宝宝低声啜泣,明显很害怕,可是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绊绊磕磕摔倒好几次,被一路拖到沙池边,小女孩将一岁八个月的宝宝猛地推进去,随后站在旁边放声大笑。
笑声十分尖利,简直能刺破耳膜。
宝宝哭的很惨,想爬上来,可是被小女孩用棍棒劈头盖脸一顿打,直到宝宝再也没有力气动弹。
小女孩撩起裙子跳下沙池,捧起沙子一把一把埋在宝宝身上。从脚埋到肩膀,然后双手卡向宝宝的脖子。眼瞅着宝宝脸色憋得通红,几乎要窒息。
害怕与绝望的气息从宝宝身上散出,被红衣小姑娘项链上的黑色石头尽数吸取。
这就是宝宝昨晚的梦境。
每次睡梦中都经历折磨,难怪孩子不愿意睡觉。
那个红衣小姑娘也并不是什么小孩子,而是蛊童。
以前在修真界,谢鱼和蛊童打过很多次交道。
他们很可怜,也很可悲。三四岁就被邪修养在罐子里,每天用药水浸泡,经历各种无法想象的折磨,直至充满怨气惨死。
这些魂魄生前受到震慑,死后丝毫不敢违逆反抗,于是成为邪修最听话的工具。
邪修将他们放出去,四处收集人类的各种气息。
绝望,失望,愤怒,欲望,贪婪,痛恨,恐惧,妒忌……邪修通过这些气息修炼,轻易杀人于无形。
小宝宝遇见蛊童的确很倒霉,但走运的是这个蛊童法力低微。
若是蛊童的法力再强大一些,每次吸取的气息多一些,宝宝根本坚持不到今天。
谢鱼轻轻抚过手腕上的红线,随着一道金光乍现,手上多出一把金色反曲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