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张瑞摇摇头,“来之前去看过了,张柏兴现在住我爸那里,托梦不合适。万一我爸脾气上来,他可打不过张柏兴,还是明晚吧。今晚月色明亮,更适合吃腰花。”
看出来了,小硕士是个吃货。
“刚才说起张建兴,你说之前认为他很失败,那么现在呢?”
张建兴的为人行事谢鱼也都见识过,做出放狗咬人的事不稀奇。
“那时候很恨他,厌恶他。后来我到了国外,花一分钱都得自己赚的时候,就想到了那时候的他很不容易,可能并不想真去做个坏人。”
“他白手起家,以前穷的要过饭,能做成现在公司一定吃了很多常人不能忍受的苦。就拿工人要工资来说,建筑行业三角债很普遍,谁愿意欠人工资不给啊。”
张瑞的声音越来越低。
“尤其是我死后,每次看到他喝醉酒骂我、怨我、想我,我就很难受。他养我小,可我没有养他老。他不是最失败的父亲,但我是那个最失败的儿子。张柏兴简简单单做个陷阱,我就一头撞进去,太蠢!”
见他又陷入悲伤,谢鱼正要安慰几句,谁知张瑞突然道。
“假如给我重生的机会,第一件事肯定是抱抱我那个不争气的爸,告诉他儿子回来了。第二件事就是来这里找你,一起投资开腰花连锁店。”
吃货的本质又暴露了。
*
第二天一大早,谢姥姥发现昨晚卤的腰花少了一些,还以为夜里来过黄鼠狼。
谢鱼说自己饿,半夜起来又吃一顿,谢姥姥顿时眉开眼笑,连连嘱咐她多吃饭。
谢九在一旁写写画画,心里却是记挂着彩票。
给快递小哥解梦的事,大伙比谢鱼记得还清楚。
就算之前王大刚是托儿,快递小哥也是托儿,可彩票中心不能是托儿。
直到吃午饭的点,还没听见周围哪个彩票站报喜讯,大伙又开始议论纷纷。觉得谢鱼虚张声势,就是个弄虚作假的神婆。
“我早说是假的,你们还不信。”
“谁不信了?就你一个火眼金睛?其实我们早就看出来了。还有那个屠夫叫王什么刚的,演技一看就很差,给他一天五十块钱都嫌多。”
“其实论演技,屠夫比快递小哥强多了。那天我一眼就看出来,那就是他们早商量好词儿的戏本子。”
铺子外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谢九和老伴对视一眼。虽然心里相信孙女,可底气没那么足。
心里挂挂着事,嘴里的饭没滋味。谢九刚要放下筷子,打开电视看午间新闻。
上面主持人露出很职业的笑容,插播进一条最新消息。
“今天我市有一位幸运市民,彩票中了特等奖。上午在公证处和彩票站工作人员的共同陪同下,这位市民已经领取到了两千万元的奖金。据领奖人自愿透露,自己是一名快递工作人员,买彩票是因为之前做过奇怪的梦。”
“吧嗒——”
谢姥姥的筷子掉在地上,发出两声脆响。
这肯定就是那个朗华呀!
自己的孙女,真是神了!
铺子外有片刻的安静,很快又沸腾起来。都在关注景区周围的彩票站,谁知道人家快递小哥跑到省城去了。
刚才那些等着看谢家笑话的人,脸被打的啪啪响。
“我早就看出来,谢家这孩子不是凡人。”
旁边一卖土豆的老大娘啐了一口,“呸!刚才明明听见你说,谢鱼是弄虚作假的神婆。”
那人一瞪眼,“你听错了!别瞎说!”
今天铺子很热闹,排着队请谢鱼给瞧瞧,或许自己也有个大财运在等着。
要是真能中奖两千万,两千块的解梦钱算什么。
谢鱼扫一眼就知道,这些人晚上连个梦都没做。谢九很配合的早早关了门,一家人围在一起喝茶嗑瓜子,不给外头那些人凑热闹的机会。
天色刚暗下来听见有人敲门,来的正是满脸喜色的朗华,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
不用问也知道,这位就是朗华的母亲了。虽然满脸病容尽显沧桑,可从眉眼间依稀看得出来年轻时也眉清目秀。
俩人进了屋,话还没开口就深深鞠了一躬,再抬起头时,满脸都是泪水。
谢姥姥看不得这种场面,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拉着他们娘俩快坐下,言语间还有些不解。
“以前也有中大奖的,都是戴着头套,怎么朗华就那么去领奖了?”
中午播新闻时看到朗华真人领奖,谢姥姥当时就念叨这孩子大意了。
朗华妈妈解释说:“我们商量好的,不戴头套。这孩子把昨天的事都说了一遍,谢大师年纪小,虽然有真本事,但是难免很多人不服气。当时那么多人围观,只有谢大师帮朗华出头打抱不平,这个恩情朗华记着了。”
明白了朗华妈妈的好意,谢鱼顿时心中一暖。
她为朗华打抱不平,于是朗华用另一种方式为她抱不平。
故意不带头套,就是给质疑的那些人看看,谢鱼解梦是有真本事的。
这样“无声”的支持,胜过太多“有声”。谁都知道这样做难免会带来烦恼,但朗华和妈妈不在乎了,他们就是要为谢鱼正名。
谢鱼心里领这个情,“谢谢你们。”
朗华急的连忙摆手,“是我要谢大师才是。你给我解梦以后,本来想就近买彩票的,谁知我妈突然犯了急病,就赶忙坐车去省城,所以彩票是在省城医院附近买的。后来我妈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一起来道谢。”
原来是这样。
朗华喜滋滋的,“你是我们家的恩人。现在我妈看病的钱有了着落,想带她去最好的医院看病,用最好的药。等我妈妈病好了,我就继续念书考大学。”
只见朗华妈妈把随身带的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卡。
“没有谢大师,就没有这个大奖,我们娘俩不知道该怎么感激大师。要是大师不嫌弃,这两百万就当是我们一点心意。”
谢鱼当然不能要。
这笔横财是朗华的大运,她不过是指点一下而已。他们娘俩苦尽甘来,好日子还在后头。
见谢鱼态度很坚决,朗华和妈妈也不好把钱执意留下。听说厉害的大师都有忌讳的东西,他们可不想给大师添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这个情,心里记一辈子。
谢鱼对这对母子印象极好,遭遇那么多苦难可是依然坚毅,懂得感恩。
临走时特意用灵力画一张“安神符”,嘱咐朗华妈妈睡觉时放在枕头下面。
睡眠好往往身体恢复的快些,心情也会好些。
谢鱼会画很多符咒,但限于只有原来一两成灵力,复杂些的符咒发挥不好。
朗华和妈妈再三道谢,这才离开。
谢鱼转身上楼,只见张瑞倚在门框上咧嘴傻笑。
“大师真是个善良的人,佩服佩服。托梦这事……也免个费?”
做梦去吧!
“免费不行,以工抵债可以考虑。”
她正好缺个英语老师。
第7章 他来了他来了 大土豪黄雷雷出场……
听说以工抵债,张瑞明显提起精神,三两下就飘上二楼。
“你说吧,小弟能为你干点啥?抢银行还抢男人?”
张建兴性子那么不讨喜,也不知道怎么就生出这个活宝儿子。
“上次你说在阴司找了份工作,具体干什么?”
“阴司人才济济,文人武将一大堆,我一个小硕士真不算啥。不过在国外那么久,多少还是有点优势的,就找了份旅游团的工作。”
“旅游团?”
张瑞坐在二楼栏杆上,晃悠着两条腿。
“是啊,这些年我一边打工,一边到处旅游,去过十几个国家。再加上我英语超级好,所以就成功应聘上旅行社的……临时工。”
见谢鱼露出一抹笑意,张瑞忙解释道。
“我这不是刚死嘛,鬼生地不熟的,能找份工作就不错了。阴司普遍试用期忒长,得三年呢。”
谢鱼道: “是够长的。”
“就是。”
张瑞跳下栏杆,两手一摊,无奈的耸耸肩。
“关键是工资少,吃顿香烛餐都舍不得。”
阴司的饭菜寡淡没滋味,有家香烛楼特火。里面的饭菜看上去普通,但味道和阳世间有几分相近。价钱极贵,张瑞可享用不起。
“话说回来,想让我干点什么?”
“我想学英语。”
“成交!”
这可是个好差事,张瑞猛地一拍大腿。
“不是我吹牛,高考英语我差一丢丢满分。”
哦?
想不到张瑞高中英语就这么好,谢鱼问:“考了多少?”
“一百一十五。”
我勒个去……
离满分差三十五,这“一丢丢”真不少。
谢鱼在纸上写写画画,全是奇怪的符文。虽然张瑞很好奇,但是没有多问。没打过几次交道,但他能感觉出来,谢鱼是个有本事而且心地善良的人。
之前觉得自己很倒霉,年纪轻轻就被小叔叔害得惨死,直到遇见谢鱼,张瑞觉得自己还是被眷顾的。
起码,他的冤情有机会洗刷,还有免费腰花可以吃。
梦境很快制作好了,谢鱼把几张纸折成一只宝船放进火盆,等烧成灰烬,盆里出现一枝蓝色的曼珠沙华。
到底还是灵力不足。
以前在修真界,她能做出彩色曼珠沙华,效果也不是这个能比的。
谢鱼微微一笑,“这就是你要托的梦,把他放到你父亲的床头。”
想到自己惨死时的样子和这几个月经历的绝望,张瑞泪珠子不停往下落,直到忍不住哭出声来。
谢鱼默默叹了口气。
这么阳光又可爱的小伙子,遭遇的确让人心疼。
“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张建兴今晚又喝不少酒,地毯上横七竖八躺着各种酒瓶。
张瑞刚靠近床边,却听张建兴猛地一嗓子。
“你个混蛋玩意儿,还知道回来?!”
张瑞吓一跳,还当他能看见自己。再仔细一瞧,是张建兴在说梦话。
“我没你这个儿子!再敢跑这么远不回来,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一边说着,张建兴合着的眼角流下两行老泪,嘴里开始哼哼唧唧。
“小瑞啊,你在哪里,我想你了……爸爸不和你生气了,回来吧……”
张瑞捧着曼珠沙华,在一旁泣不成声。这就是记忆中那个打他骂他从来没有好脸色的父亲。
如果能够有机会重新活一回,他宁愿忍受张建兴的坏脾气,也愿意好好陪着他。
可是,这样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张瑞轻轻走过去,将蓝色曼珠沙华放在张建兴的枕边。正犹豫还要怎么做才可以托梦,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另一个张建兴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到张瑞就在眼前,张建兴激动的一把抱住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紧紧抱住,生怕和往常那样一睁开眼儿子就不见了。
可张瑞明白,这是在父亲的梦里。
时间有限,他不能拖延。
“爸,儿子不孝,这辈子不能伺候您了。是叔叔张柏兴害了我,我的尸体就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瑞把遇害的经过一一讲明。张建兴一边听着,一边看到了儿子遇害时的场景,顿时老泪纵横,身子忍不住颤抖。
曼珠沙华即将化为灰烬,梦境进入倒计时,张瑞紧紧抱住张建兴,感受着爸爸身上的温暖。
“爸爸,我要走了。如果有来生,我愿意再当你的儿子。那时候我们好好相处,不吵架,咱们爷俩一起游遍天下,找最好吃的腰花。”
张建兴听到这句话,双手抱得更紧了,使出浑身的力气大声嘶喊。
“小瑞别走!求求你别走啊!爸爸舍不得,你这是要剜我的心呐!”
张建兴被自己的喊声惊醒了,眼前空空一片,哪里还有儿子的身影。可是手上的感觉还在,他的小瑞一定没走远。
张建兴一咕噜爬起来,衣服都顾不上穿,满屋跑着寻找自己的儿子。
一楼没有就找二楼,二楼没有就跑到三楼,一路嘶声大喊着张瑞的名字。
可是,儿子没有出现。
张建兴哭得没了力气,腿脚一软坐在地上。
刚才那一幕太真实,真实到张建兴一点都不怀疑,那就是儿子托的梦。
他的小瑞,再也不会出现了。
心太疼,疼的浑身颤抖,万念俱灰。张建兴站在三楼往下看,只要跳下去就能见到小瑞了。
但是他没有,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必须去做!
掏出手机,张建兴拨打了报警电话……
*
三天后,一宗新闻在木香镇炸开。
某建筑公司副总张柏兴,为了继承哥哥张建兴的所有财产,伙同情人何丽丽将亲侄儿张瑞谋害……
谢姥姥听说以后唏嘘不已,很心疼被杀的张瑞。
原本很讨厌张建兴,这会儿心里只觉得他是个可怜人。
几天后的中午,张建兴来到谢家铺子。
一打照面,老两口差点没认出来。
前几天见到他的时候还趾高气昂,可现在满头银发,一脸褶子,比之前老十多岁,简直不象同一个人。
见谢鱼在角落里看书,张建兴招呼都没打就走了过去,将手提包打开,放在谢鱼面前。
里面满满一包现金。
“你,你这是做什么?”
谢姥姥赶忙走过来,生怕张建兴对孙女不利。
谢鱼收起书,示意老两口别担心,带张建兴去院子里谈。
天气很冷,但阳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