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温热的香息拂在颈间。
多雨时节,她此刻伏在他身上,安静又驯顺的模样,像暗灯,像雨汽里茉莉香的最后一分。
他拍拍她的肩,肌肤细腻得有些烫手,“不起来了?”
时盏想说不起来。她想就这么以他的胸膛为床,肩颈作枕,蕴一宿好梦。
她耍着赖不肯起身,说:“我要怎么才能得到你阿,你怎么这么难搞。”
“那要看你用什么方法了。”
她抬起脸来,与他深沉的眸光对上,“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霸王硬上弓是肯定不行的。”
他轻笑一声:“还挺聪明。”
能从闻靳深口里听到夸奖,何其难得,何其荣幸。
她内心最后一处浮躁,也被他这么一句彻底抚平。
他再次拍拍她的肩,“好了,你先起来。”
时盏从他身上滑下,双脚重新沾地站稳。
“怎么突然下楼了?”
时盏:“梦里惊醒,就很想看看你的脸。”
这女人总是无比直白。
闻靳深起身,将薄毯捞在臂弯里,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她的背景板是半面落地窗外的雨色,雷电交霎,雨线如幕,颇有几分暗黑电影女主人公的味道。
他长叹一声,妥协:“上楼,我在你卧室沙发上睡,也没多久了。”
凌晨四点了,确实离天明也没多久了。
闻靳深脚步缓缓地跟在她后方。
卧室里的沙发不比客厅,对于他的身形来说,多少显得有些局促。他也不躺,抱臂坐在一侧,对她说:“你睡吧,我就在这。”
时盏往床沿上一坐,拉开床头柜翻出安眠药和褪黑素。
他看见她手中的药,“你等等。”
时盏:“......?”
闻靳深长腿迈过来,取走她手中的药,看了一眼,扬扬药瓶:“这两个最好不要一起吃,不建议,长期的话人体会产生严重的依赖性。”
“你都说是不建议了。”
就像诸多饮料瓶身上都会印着几个字,比如建议零售价五元,她就像极个别商家,对消费者说,我不接受建议,所以我要卖你六元。
闻靳深没把药还给她,垂着眼皮说:“慢慢过度,从每天一次到两天一次,然后把两种药分开吃,再拉开间隔长度。”
他将药瓶放回屉里。
时盏眼角浮几分笑意,说:“这么关心我呢?”
“你又开始了。”
他对她的言语撩拨已形成免疫力,神色镇定如常。
闻靳深示意她躺回床上,她照做,侧身躺着眼睛始终落在他身上。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说:“我不会走,你睡吧。”
时盏将手臂放在枕下,说:“你对每个女病患都这么照顾么?”
闻靳深理解着她话中深意,勾唇浅笑:“你真的想多了。”他顿了下,“况且吧,你现在还不算我的患者,顶多是邻居。”
“那我不要做你的患者了。”
他笑,“这就变卦了?”
时盏眼眸里清晰映着男人脸孔,她轻笑着说:“我要做闻太太。”
闻靳深:“......”
行,够直白,目标也真够远的。
第15章 九万14 人有七情六欲,他总不会一直……
Chapter14
雨不见停,难挡瓢泼。
时盏在一阵手机的来电声里醒来。她惺忪睁眼,就看见闻靳深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开门出去。
门半掩着,隐约能听见他的嗓音。不过由于声音放得很低,不知是何内容。
闻靳深轻脚推门进来,“你醒了?”
“几点了?”
他看一眼手机,“十点。”
时盏从被窝里坐起,伸手拿过床头的手机扫一眼,还真是十点,“我居然睡了这么久。”昨晚四点多到现在,五个多小时,这是她很久没有过的连贯睡眠时间。
闻靳深将手机踹回裤包中。
时盏问:“你就在沙发上干坐了五个多小时?”
“也没。”他淡淡的回,“看了会手机,既然你醒了,我也就先离开了。”
时盏紧跟着下床趿上拖鞋,说:“我送你到门口吧。”
闻靳深嗯了声,由她跟在身后。
下楼后,闻靳深在玄关换好鞋,手握上门把没有第一时间拉开,而是转头以一种大人叮嘱小孩的口吻说:“昨晚给你说的,安眠药和褪黑素慢慢分开来吃,也不要天天吃。”
时盏笑道:“你这样真的会让我觉得,你也喜欢我。”
闻靳深没有接这个话头,回过头开门。
门刚开一条缝,外面就传出一阵骚动。脚步声,人声,机器间的碰撞声。
嘭——!
闻靳深猛地关上门。
门被那些人拍得震天响。
闻靳深正欲说点什么,一双纤瘦白皙的手却从后方伸来环住他的腰,他下意识用手去拽她的手,“......时盏?”
时盏抱着没松,还反手攥住他一半指节,声音里参着难掩的笑意,“外面全是记者,我早就能猜到。不过刚刚看你那么紧张的关门,你是不是真的担心我了?”
担心这种情绪,能作为某类爱情的开端。
她知道可以。
闻靳深突然觉得用一种东西来形容她,那是再贴切不过。——一块颜值高的牛皮糖。好看,又黏人。
她的掌心里全是晨温,有点儿润,用力地攥着他的指生怕他抽离。
拍门声依旧不绝。
“时盏。”
他喊了她一声,语温迅速下降,“现在不是你搞这些小动作的时候,外面起码十几个记者蹲着你,你还有这心思?”
闻言,时盏松开他,他也顺势回身。她慵懒地往墙上一靠,身段妖娆妩媚,发微乱,眼里笑意溢出来,“是阿,外面那么多记者,就像是森林里十步一放的捕兽器,就等着我出去呢。”
他没接话,静静等她的下文。
她的手指抚上他深色领带,轻佻暧昧地又往上滑在他的喉结上,在最凸的那处点了点,说:“闻院长,你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走出去,将我暴露在那群记者的镜头里,可你为什么没有呢?”
“......”
时盏一边抚弄着他的喉骨,一边用话激他,“你要是现在开门出去,我就信你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否则我就要开始联想以后一起合葬的地方了。”
闻靳深捉住她胡闹的手,皱眉:“别闹了。”
她由他抓着,“我在说真的,你要是没办法拉开那扇门,那就是你在给我机会,明白么?也说明,我在你这里,永远有机可乘。”
他一时没有说话。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闻靳深能清晰看见她脸上的每一寸,他承认,她非常美,皮肤细得难视毛孔,骨相深邃,长眉大眼,脸部留白很少,典型的浓颜系高颜值美人。
“要接吻吗?”
“......”
闻靳深转走视线,顺带撤开握她的手。她轻笑着,“你刚刚那么深邃地看着我,我还以为你想亲我,原来不是吗,那太可惜了。”
她太油了。
他忍不住微微歪头,目光里带点窥伺,“你到底在哪学的这些......花里胡哨的?”
“没有女人追过你吗?”时盏突然想到网上一句很有道理的话,一个男人若长得不帅,那他永远也不知道女人能主动到什么程度。
“......”他和她交流时常会觉得语塞,“现在貌似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
时盏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一再坚持想知道,缠得闻靳深没办法。最后,他说:“你不是最主动的,但你绝对是最油的。”
“是吗?”她被这回答逗乐,“那好歹在你心中能占据一席之地,也不枉我一番费力。”
看,又来了。
撩人的话信手沾来,却又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其实,后来的时盏经常在回想这一幕。她想起他凝望她的那个眼神,她始终觉得,会不会有那么短短一瞬的时间里,他是对她心动的。
人有七情六欲,他总不会一直冷情。
......
外面守着大批记者,闻靳深没能成功离开。
时盏拨电话联系物业派人上来清理那些记者,等没人以后,他再离开。
微信消息一直不停弹。
温橘发来的,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温橘像轰炸器似的不停炸过来消息。
【姐姐,看!微!博!/怒吼(表情包)】
【有人在造谣你!】
【......呜呜姐姐,求你回回我叭!】
点进微信,一堆红点和艾特。
她设置了不接收陌生人消息,最常收到的是粉丝私信,还有艾特她最勤的黑粉们。
她早就想注销。可柳家墨一直劝她留着,告诉她就当个工作号来使用,发售新书和活动时用一下,其他时候视而不见就好,就没有注销。
果然,名字高高挂在热搜上。
“知名作家时盏伤人事件”
“小号大爆料时盏勾引有妇之夫”
“......”
时盏本想直接退出,在看见第二条热搜后,还是点了进去。她很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在勾引有妇之夫了?
一张通话记录的截图。
配文内容:专门半夜给别人老公打电话,人品败坏的劣迹作家,坚决抵制!
时盏点进发博人的主页,的确是个小号。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幕后的人是谁。——柳家墨结婚两年的妻子,鞠婵。
截图真的,通话记录也是真的,确实是她打过的。
那些通话内容里,与男女感情沾不上任何关系。她认识柳家墨十年,要是喜欢早就据为己有,哪里还有留给后人捡现成的道理?
评论里一水儿的认同和附和声。
“博主实惨阿.....时盏可是杀人犯留的孽种阿,指望她是个好人吗?笑尿了,她的团队还猛操美女人设呢,直接立小三人设多简单阿。”2.9w赞的热评第一。
“也不知道粉她的人都是些什么心理,心理不膈应吗?个人观点,别杠,杠就是你对。”2.6w赞的热评第二。
“话说,没有人扒一扒她勾引的谁吗?”2.1w赞的热评第三。
倏地,时盏看见热评第三里面的评论里,有人附图一张并且发表长评。
那张照片......
她在堵车时拉着闻靳深领结吻他喉结的场景。
“这件事情我绝对有发言权。她半夜打电话的男人就是她的老板!没错!就是白日工作室的老板柳家墨!但是她水性杨花呀,又当街亲别的男人,这还是现在爆出来的,鬼知道没爆出来的,她的鱼塘一定不浅呐,太叫人恶心了吧。”
粉丝与此人展开掐架。
粉丝A:“姐姐她亲自打电话告诉你的?张嘴就造谣,小心被告,傻X吧。”
粉丝B:“哎哟哟羡慕拉?就算姐姐她真的养鱼我们喜欢,因为我们姐姐长得好看,谁知道躲在网线背后的你长什么样阿,该不会是眼睛红得滴血了?”
粉丝C:“红眼病还少吗?成天躲着背后盯着别人,一点儿风吹草动就恨不得扬个大喇叭喊,我看这个层主就是只在阴沟里蠕动长大的蛆虫!呕!”
......
坐在不远处的闻靳深看着她渐渐凉下去的脸色,不动声色地端起面前她给他倒的水,慢饮一口,没有打破僵持的沉默。
他看见她挽着唇畔冷笑,手指如飞地按着手机。
时盏在给柳家墨发微信,【我现在要见你。】
柳家墨在状况外,【现在?】
她迅速回,【对,现在。公司还是你家?】
隔了几分钟,柳家墨回,【公司吧。】
时盏收了手机,心中憋着重重火气。
她上楼换好衣服下来,眼神冰凉如刃,径直向外。
他妈的烦死了。
身后传来男人的脚步声,他从后面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问了句。
“去哪?”
时盏停下,转过身去,强压怒意的语气听上去十分生硬,她说:“我去工作室。”
闻靳深不知详情,却也能看出不是什么好事,他缓声相劝:“等一会儿,外面人散了再去。”
“我等不了,我现在就要——”
“我让你等。”他生生打断她,眸色深沉。
压制强势的方法,那就是更加强势。他是个能收放自如的人,上一秒正温和地跟你说话,下一秒就能以气场强压住你的气焰。
天敌。
时盏想,克自己的人,终于还是遇到了。
第16章 九万15 他只是为了享受驯服她的那点……
Chapter15
雨汽漫漫,时盏将车停稳在白日工作室的写字楼外。她没着急下车,在未开窗的车里抽了根烟,烟灰全抖进还剩有残水的矿泉水瓶里。
烟雾寥寥,空气闭塞。她笼在其中,似一缕游魂。
和以往一样,等时盏推开会议室的门时,人已齐了,主位上的柳家墨也和以往一样,一见她脸上就展了笑颜。温橘替她拉开椅子。
总有地方不一样。比如,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
时盏面前的桌上摆着颗仙人球,深绿色,生着数十条棱,棱长尖刺。她搁包,谁也没看,视线落在一根刺上,说:“柳家墨,我们解约吧。”
在场三十人全部怔住,连带着空气也静了。
柳家墨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认识她十年,太过了解,以至于他很明白她口中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掺水。手里的本子被捏起一个角,久久未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