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盏换好衣服出病房时,闻时礼已经等在走廊里,换下病服的他,看起来很精神,黑西装笔挺,长腿笔直,没系领带,黑衬衫随意敞着,有一种凌乱恣意的迷人。
时盏后面紧跟着闻靳深,也是一身黑色西装,内搭白色衬衫。一时间,医院长廊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闻时礼朝她走过来时,时盏低头,看见腰间多出一只大手,将她带进怀里。
占有欲在蔓延。
“一起吃个晚饭?”闻时礼没看她身后的男人,视线笔直地望着她,“庆祝一下咱俩出院。”
闻靳深漫不经心地笑道:“当我摆设呢?”
时盏有些为难,得知她今天出院,晚上江鹤钦已经组了饭局,并且时盏已经应下,晚上会和闻靳深一直过去。
沉默片刻。
时盏如实告诉他:“和江鹤钦约好晚上一起吃饭了。”
那一瞬,闻时礼眼神一暗,却还是很认真地看着她:“所以,就不能和我一起吃饭了,对么。”
与他对视,时盏竟有点于心不忍。
噎好一会儿,时盏回头看一眼闻靳深,轻声用商量的口吻:“让小叔一起吧,就吃个饭。”
闻靳深长睫半敛,桃花眼冷淡地望着她。
意在无声拒绝。
一番对视。
时盏擅作主张,回头试探性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晚上就——”
“我不介意。”闻时礼直接应下,风流眉梢一扬,眼角春光缱绻,“晚上见,地址发我微信就行。”
时盏抿抿唇,看着闻时礼冲她笑着擦肩而过,然后感受到后面传来强烈的压迫感。
完了。
腰间那只大手的力道在一寸一寸收紧。
闻靳深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能照顾一下我的感受?”
时盏回身,主动圈住男人脖子,不想有所隐瞒:“看着你小叔被拒绝的表情,我真的有点不忍心。”
对于她的服软,闻靳深无奈地受着,黑眸里有一瞬悲凉:“看我难受,你就忍心了?”
“就吃个晚饭。”时盏又微微垫脚,在男人下巴上亲了一下,“要不是他,第二发子弹是打在我心脏里的,你难道想这种事情发生吗?”
闻靳深望着她,眉骨一跳:“不愿意。”
“那不就行了。”
闻靳深到底还是发不出脾气。他长长一声叹息:“可是你每次对他让步一点,都会让他觉得有机可趁,他能和你磕到死,万一什么时候发病伤到你什么办?”
那可是个九次人格问卷不及格,且拥有重度心理创伤的人。
“他永远不会伤害我。”对于这一点,时盏非常有自信,说得信誓旦旦。
闻时礼挑眉:“你怎么知道不会?”
时盏若有所思一会,头缓缓低下去,声音也变小:“用命救下来的人,真的会舍得去伤害么,你会吗?”
见她心情变得有些低落,闻靳深不想和她再继续这个话题,揉揉她的发顶:“走吧,我们回家。”
“......”时盏突然抬头,认真盯着他,“你会吗?”
“我不会。”好不容易才重新在一起,他怎么舍得伤害。
时盏口吻认真:“那他也不会,他永远不会伤害我。”
楼道里,深沉的男人靠在墙上,默默听完这场对话。
唇角不由勾出笑弧。
看来,小东西也不是太没良心。
-
晚上七点多一刻。
时盏和闻靳深到江鹤钦定的吃饭地方,以前去过的那家新中式餐厅,风格独雅,随处可见清淡的水墨画。
位置就定在大厅里。
刚到门口,就遇到江鹤钦一行人也刚到,江鹤钦老样子,见面第一件事就是直接抱住时盏:“盏妹妹,我一直说去医院看你,闻靳深那条狗不让。”
闻靳深:?
陈嘉树点头:“得亏没让你去,否则照你这么一抱,又得进急诊室。”
时盏照旧被勒得喘不过气,手指轻攥着江鹤钦西装衣袖:“江鹤钦,你能对我温柔点么,就像你对那些妹妹一样。”
江鹤钦笑得妖孽:“不行哦。”
“......”
时盏注意到陈嘉树:“好久不见,前几次饭局酒局你都没来。”
“他阿——”江鹤钦故意拖腔带调地调侃,“家里的管得严呗,不像我自由得像风,谁敢管我?”
江鹤钦最后一个字刚说完。
就听见一声“小橘”。
听见耳熟的名字,时盏眸光一转看向声音来源处,那是窗边的一桌,一男一女。男的不认识,女的是温橘。
温橘罕见地精心打扮过,鹿眼水灵灵地,樱花色的口红,显得整个人气色非常好,男人替她拉开椅子,她温柔地笑着说句谢谢。
温橘刚坐下,就注意到一行人的目光,转过头来第一眼看见一身白色西装的江鹤钦,他也正看她,温橘目光没有停留,直接转到时盏脸上:“姐姐?”
她站起来,乖巧地快步走到时盏面前:“你也在这吃饭吗,出院了呀。”
“嗯。”
时盏望一眼温橘后方的男人,相貌平平,戴黑框眼镜。她笑:“男朋友么。”
温橘轻巧地道:“不是呢。”
余光里,江鹤钦眉眼刚松到一半,就听见温橘没说完的后一句:“未婚夫。”
其余人都没什么反应。
除开江鹤钦。
他下意识地又看了那男人一眼。
时盏拍拍温橘的手臂:“去吧,不打扰你的二人世界。”
温橘乖乖地点头,又对大家微微颔首以示礼貌后,转身回到自己那桌。
众人被侍者拎着到另外一边的大圆桌,纷纷落座。
侍者问江鹤钦:“江先生,现在上菜么。”
没等到回应。
侍者:“江先生?”
江鹤钦回神般阿一声:“你说。”
侍者又重复一遍。
江鹤钦嗯一声:“上菜吧。”
旁边的陈嘉树用手胳膊拐了一下江鹤钦,揶揄:“江大少爷表情不对劲儿阿,让我猜猜看,刚刚那个小妹妹是你白月光阿?”
江鹤钦躲脏东西似的躲陈嘉树的手,一边躲一边骂:“我白你二大爷。”
众人哈哈大笑。
沉杨点一支烟,悠哉道:“也不看我们鹤钦是什么风流人物?整个港城只有闻叔叔能和他battle一下,其他人比不得,他能有白月光?笑死我算了。”
换作往常,江鹤钦早就迎合地笑着,今日不知为何,扯了扯唇,没拉出笑容,只是转开话题:“盏妹妹,你不是说闻小叔要来,还没到?”
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刚落,大厅门口就出现闻时礼的身影,高大挺拔,黑西装,黑衬衫,就连外面那件大衣,也是黑色的。
浑身都透着黑暗的气息。
他看向时盏,眉目不动间却有藏不住的善。
空位留在时盏旁边的旁边,中间隔着个闻靳深。等男人一落座,画面瞬间变得养眼得不行。
总共六个男人,个个高颜值,帅得各有风格,惹得大厅其余桌的女人们纷纷投来目光。
餐厅其中两边墙上都有装有音响,此刻正播放着中国风的歌曲,和餐厅的风格很相衬。
音乐声音并不小,以至于哪怕在大厅用餐,都听不见其他桌的声音。
酒过三巡。
所有人都多多少少有了些醉态,不知谁把话题聊到时盏新电影的票房上。
住院这段时间偶尔看一眼,今天都没看,时盏拿出手机一看,朝大家笑笑:“破40亿了。”
沉杨顿时支棱起来,满面意气风发扬声道:“就问你们,牛!不!牛!逼!”
“牛!!逼!!”
众人哄笑。
音乐戛然而止。
一句嘲讽的话就这么插进笑声里——“她多贱阿,抓着闻家两个男人不放,还一桌吃饭呢,闻家小叔一看就不爱她。”
全场寂静。
似乎,说这句话的人也没想到自己在说话的时候,大厅里的音乐会停。
以至于,每一个字都被听得很清楚。
是个年轻女人。
时盏目光幽幽落过去,和那女人对上视线,对方脸上立马浮出被抓包的尴尬色,立马低下头装作认真吃菜。
“呵——”
闻时礼凉凉一笑,仰头饮尽杯中的白酒后,杯子猛地一砸,起身,长腿踢翻后方椅子,脸色阴鸷地往那桌走去。
“闻叔叔!”
时盏条件发射似的,站起来:“闻时礼!”她冲过去一把拉住男人胳膊。
“算了。”
闻时礼冷白的肌肤上透着层酒红,他看一眼时盏,又看眼她拉着自己的手:“她骂你呢,小千岁。”
时盏冲他摇头:“真的没事,回去吧。”
“好。”
见他答应,时盏放心地松开他胳膊,往回走。
却没料到,两秒后,后方传来女人的尖叫和其余人惊呼。
时盏转头。
看见闻时礼一把揪住女人头发,将人整个从座位里拉扯出来,一路拉扯一边阴狠地说:“给老子道歉!”
看着周围人诧异的目光,时盏心跳加速,见有人正拿出手机准备拍摄,她三两步冲过去,两只手一起紧紧拉住他拽人的那只胳膊,声音也严肃起来:“放手!”
然后,转头朝自己那桌喊一声。
“你们愣着做什么?”
闻时礼发起疯来,可能她是第一个敢上前去拦的人。
这就是其他人纷纷没有动的原因。
不过经时盏一喊,男人们都冲过来,拉住闻时礼,好言相劝:“小叔,算了算了。”
那女人跪在地上呜呜哭,头发被扯着:“对不起呜呜呜.......”
见闻时礼不肯松手,时盏手指往下,直接握住男人青筋暴起的手上,去看他眼睛:“我让你松手,都不松是么?”
仿佛在说:我的话你都不听?
闻时礼对任何人都缺乏尊重,也没有忌惮的事物,但他还是在时盏的目光里缓缓松指,冷冰冰对那女人说:“算你运气好。”
“......”
话还没说完,闻时礼视线睥睨,看一眼地上哭泣的女人,又扫一圈四周围观的人,漫不经心又吊儿郎当地开口:“纠正一下你的话,哪里看出我不爱她的?放你妈的狗屁。”
——“明明是人尽皆知我爱她。”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时盏,时盏谁也没看,表情不太好,沉着脸:“好了,都回自己的座位吧。”
一场闹剧总算止住。
-
被扯掉好多头发的女人哭啼啼地在女厕洗脸,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倒霉,不过就说了一句,就要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如此粗暴地对待。
洗完脸,女人一只脚刚踏出去,就绊到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在地上,额头磕得嘭一声响。
“好疼......”女人狼狈地趴在地上,回头一看,发现修身笔挺面容英俊的男人站在那里。
闻靳深朝她露出歉意一笑:“抱歉,不是故意的。”
或许男人的脸太过好看,也或许是那双桃花眼太具有欺骗性。
女人讷讷地:“没事。”
闻靳深绕到她前方,绅士地弯腰伸出一只手:“我拉你起来。”
伸到面前的那手,莹白如玉,指骨修长分明,女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愣了好半晌,男人温柔地眯着桃花眼笑:“不起来么?”
女人这才半撑起身体,将自己的手送上去。
就在距离不过厘米的时候,男人倏地收回手直起腰身,女人再次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哼。
重新抬头,对上一双深潭似的黑眸。
闻靳深依旧在笑,那笑却半分不及眼底:“抱歉,这次也不是故意的。”
于是女人反应过来,这也是一种报复。
与粗暴沾不上关系,斯文温柔,可却令人觉得羞辱万分。
此时,闻时礼从对面男洗手间出来,目睹这一幕,觉得好笑:“多大了阿,小孩子把戏。”
闻靳深冷笑一声,没搭话。
“我说——”
两个男人擦肩而过时,闻时礼顿住脚步,微微侧头,语气挑衅得很:
“跟我比爱意呢,你永远是个手下败将。”
闻靳深不甚在意,桃花眼笑得懒散,低头有意无意地抚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可你依旧是个败北的输家不是么。”
“......”闻时礼整理着袖口,“不过比我更早与她有交际罢了。”
没等闻靳深开口,男人彻底转过脸去,眉眼狂妄得不行,声音却很低沉:“否则,你拿什么和我比?”
闻靳深也转过头,两人视线撞在一起,空气否仿佛被磨出花火:“小叔,就算你比我更早遇到她,我也不见得会输。”
输赢自有天定,
不受神明和世人掌控。
......
离开餐厅时,天色已晚。
闻时礼站在一行人后方,看着大家离开,最后目送完时盏随闻靳深上车离开后。他拐进旁边暗黑小巷里,隔着一段距离,看着藏在水泥柱后面的人: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离她远一点。”
那人带着黑色口罩,此时诡谲怪异地笑起来,浑身都在颤。笑到最后,阴森森地问闻时礼:“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