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男人喉咙里滚出一声笑。
不屑至极。
闻时礼指骨轻轻在桌面上,敲两下:“非法□□——准确来说我算正当防卫,他跑到我住宅撒野,拳脚相加,我不过将他制服住,然后留他在地下室里。”
“当时为什么没有报警呢?”
闻时礼表情冷淡,唇角弧度不减:“我能自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麻烦警察叔叔呢。”
陈正问:“为什么要关着他?严格意义上讲,这就是算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
“......”闻时礼想起那晚卢炳找他发疯的模样,“他打不过我,我让他离开他也不离开,我能怎么办?我家小朋友当时等着我去撑腰,我总不能一直和他耗下去吧?”
有些崩溃的时盏听到这里。
怔愣住。
她想到那个在延秀山别墅的夜晚。
地下室。
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陈正:“卢炳还说,你强/奸。”
闻时礼:“他说什么就什么阿?他当时那个未婚妻主动投怀送抱,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自己看不住女人,反咬我一口。”
陈正:“你知道他未婚妻后来跳楼了吗?”
闻时礼:“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正一时哑口。
这男人冷血得很,像周身都没有一丝人情味。
陈正回想着卢炳刚刚说的话。
沉默会儿,他迟疑地问出:“还说,二十四年前,他亲妈死在你床上。——那时候你才多大,怎么回事儿?”
此时闻时礼并不知道时盏能听到。
他眼神暗淡下去:“十九岁。他妈当时都四十多岁了,我那时候还没回闻家,说要包养我,我不同意,就找人把我绑去了。”
后面的事,他不愿意再说。
陈正还在问:“然后呢?”
闻时礼额间开始冒冷汗,唇也渐白,呼吸有些沉:“别问了。”
陈正:“接着说。”
闻时礼眸如深渊,缓缓抬起:“她下药强我,我清醒后和她发生冲突,她言语羞辱我,还对我动手,她自己没穿谢脚打滑,摔倒的时候脑袋磕到电视角上,死了。”
“......”
陈正没想过会这么精彩,戏剧。
“够了吧?”说出挤压已久的内心阴暗事,令闻时礼有些难捱,“还想知道什么?我做的烂事都在那里摆着,我没想过否认,但是莫须有的罪名,别往我头上扣。”
陈正没说话。
隔了会儿,闻时礼声音变得很低很低,对陈正说:“别告诉她,她会嫌我脏的。”
陈正:“她是谁?”
闻时礼:“小千岁。”
“小千岁又是谁。”
“时盏。”
“......”
沉默良久后。
陈正有些无语有些觉得好笑:“卢炳一家子怎么一家子都喜欢你,他未婚妻,他妈,他弟弟。”
看来皮相太好并不是什么好事。
故事戏剧,却也简单。
陈正缕清思路。
卢炳的那些恨意在年深日久里累积。
膨胀,发酵,再到一发不可收拾。
那两个女性遇害者身上有闻时礼的指纹,是因为他和她们约会过,并且是那段时间在他那里比较得宠的姑娘。
卢炳误以为,杀掉她们,闻时礼就会痛苦,就会尝到和他一样失去最爱的滋味。
可惜不然。
直到卢炳发现时盏,发现闻时礼对她是那么那么的不同,与那些莺莺燕燕完全不同。
卢炳一直跟踪闻时礼。
看他数次给予时盏援手,看他一次又一次破例的偏袒;
看他怼一群公众,再带她离开;
看他替她挡枪。
看他无数次徘徊在时盏的公寓楼下。
那时起,卢炳就知道。
他的终极目标是时盏,杀了她,闻时礼就会瞬间摔进人间炼狱,知道生不如死什么滋味。
......
闻时礼离开审讯室。
看见外面站着等他的时盏,还有闻老爷子,以及闻靳深。
他径直过去,停在时盏面前:“叔叔说清楚了,我没杀人。”
时盏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模样:“嗯,说清楚就好。”
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真的会杀人。
以他性格和平时作风,盛怒失控时谁也不能保证。
“你,”时盏斟酌着用词,语气变得很轻并且有些伤心,“还好你没有真的杀人。”
闻时礼逗她:“那叔叔真的杀人了怎么办?”
“那我再也不会和你说一句话。”
“再也不理你。”
“做陌生人。”
闻时礼:“认真的?”
时盏:“对。”
“叔叔不想小千岁不理我。”他俯身与她对视,眼里笑盈盈的,“叔叔会很安分的。”
“.......”
几人准备离开。
时盏却支撑不住身体,几句话说完后更是疲软无力,满脑子都是席月皎劝说时京去顶罪的画面。
她软下去,根本撑不下去。
闻靳深一把搂住她的腰,闻时礼则双手扶住她手臂,皱眉道:“怎么回事儿?”
时盏摇摇头:“没事。”
闻时礼:“说。”
时盏还是在摇头。
闻时礼唇依旧有些苍白,他拉直唇线,面色完全阴沉下来:“你要是不给我说,我就自己去查,查到了也保不齐会有什么出格举动。”
见状,闻老爷子在一旁冷静道出缘由。
有关席月皎的罪行。
听后,闻时礼眸色一敛,下颚收紧。
绷着脸转身就走,直直往外。
“闻时礼——”时盏急忙叫住他,声音有些哑,看着他停下转身才继续说道,“答应我,别乱来,好好回医院治病,我不想再和那个女人纠缠了。”
替人顶罪会受法律制裁。
可劝人顶罪的,却不会,顶多在道德层面受到谴责。
席月皎没有道德。
暮色沉沉压下来。
闻时礼停在那里,看向她的目光里如有长夜,僵持好半晌,他败下阵来:“叔叔听你的。”
安静半晌。
时盏想到闻靳深和爷爷的对话,于是平静开口:“你去医院住一段时间吧,治疗一下。”
他的目光遥遥看过来,看了看闻老爷子和闻靳深,他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明白这是谁的主意。但他弯了弯唇角问时盏:“你希望叔叔去吗?”
“嗯。”
“......”
——死寂。
就在所有人觉得闻时礼会拒绝时盏的时候,他朝她挑眉,温润斯文的脸上沁出笑容,低低应她。
“叔叔去就是了。”
第135章 九万134 正文完结(大结局下)
Chapter134
临近婚期的那段时间。
对于时盏来说像一场信息爆炸, 每次听到的都是新鲜的。
——年轻女性连环杀人案终于告破,嫌疑人卢炳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林初娆因犯故意杀人罪,危害公共安全罪, 判处无期徒刑, 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白时资源不断,跻身一线, 在当红时宣布与某知名女星的姐弟恋。
——《暗愿》票房破五十亿,成为国内前三的黑马电影。
等等此类的, 不再过多赘述。
婚礼前一晚。
时盏收到闻时礼的微信。
千岁小朋友的家长:【叔叔我呢, 就不参加你的婚礼了。】
时盏:【为什么。】
千岁小朋友的家长:【我这不是在专心治病么。】
时盏刚想回一句好吧。
那边又发来一条。
很快撤回。
她还是看见了。
【我其实没勇气参加, 眼睁睁看你嫁给别人。】
时盏想回点什么, 可纠结半天又不知道说什么。
只好作罢。
-
婚礼当天相当热闹。
所有人喜气洋洋,时盏凌晨四点开始化新娘妆, 陈莲含泪陪伴着,温橘和闻雨涵做伴娘,以及娱乐圈一些顶红的女星自愿做伴娘捧场。
场面很大。
世纪婚礼引来多方关注。
时盏看着镜中自己, 一袭白纱明艳动人,双眸鲜活灵动, 她按住自己左边胸口, 感受那里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
别紧张, 深呼吸就好,
呼——
还是很紧张。
明明结婚证都领了, 还这么紧张。
这是认识闻靳深的第四个年头。
两人终于修成正果。
弯弯绕绕这么多年。
还是他。
七点钟的时候。
伴郎团与新郎来接新娘, 外面塞进来不少红包, 才成功进来。
伴郎团以江鹤钦为首,吊儿郎当地笑着冲到面前:“盏妹妹!恭喜啊——”他低头看她,“哎哟脸这么红, 紧张啊。”
时盏笑笑:“有点。”
江鹤钦:“没事儿,头回结婚都紧张,到时候二婚就不紧张了。”
人群中央的闻靳深西装革履,英俊非凡,胸前别着婚花,他微微眯着潋滟的桃花眼:“说什么呢,江鹤钦。”
众人纷纷起哄大笑。
江鹤钦说:“我不就宽慰宽慰盏妹妹嘛。”
闻靳深以一种懒散又很拽的口吻道:“盏盏和我结婚呢,不可能二婚的,这辈子都别想跟我离婚。”
时盏没忍住,轻笑出声。
她也没想离。
所有人涌进来。
客厅顿时变得拥挤。
得下楼去,时盏回头看自己那长长曳地的婚纱裙摆,一双熟悉冷白的手指正替她提起裙摆。
她一怔——
目光落在来人脸上。
对上闻时礼深沉的眉眼。
完全愣住。
闻时礼绅士地直起腰身,他今天穿得也很得体,黑西装,白衬衫,红色领结,他望着她,在吵杂的人声里对她笑道:“我左想右想还是得来,你今天结婚,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朋友,叔叔不来看看,实在是亏。”
闻言,时盏心中一暖,也落落大方地朝他笑:“谢谢叔叔。”
看她明媚的笑,闻时礼有些走神。
好美,像黑暗尽头的太阳。
其余人催促着赶紧下去。
闻靳深到时盏面前,温柔地亲亲她的额头:“我要抱你下去了,闻太太。”
江鹤钦插嘴:“抱就抱呗,还墨迹什么。”
众人起哄声不断。
“抱!”
“抱!”
“......”
被好多簇拥着,被闻靳深公主抱着一路下楼,再小心翼翼将她放到婚车上。
排场很大,一水儿的黑色劳斯莱斯,在四月阳光下亮得发光。
车正要启动。
路边突然冲出一个人趴在婚车前面,时盏后排,也吓了一跳。
稳住视线一看——
席月皎蓬头垢面地趴在车头,目光透过车窗,死死地盯着时盏:“女儿嫁人!不喊我这个当妈的!”
陈莲脸色煞白,冲过去:“席月皎你是不是疯了啊你!快滚——!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
诸多媒体报社全部在场,见这个情况纷纷按下手中的摄像机。
叩叩——
有人在敲车窗。
时盏回头,隔着暗色的车窗玻璃,闻时礼弯腰看着车内的她,用手指指玻璃,示意她开门。
时盏放下车窗。
他的手伸进车窗里面,轻轻落在她脑袋上,摩挲着,又替她将耳边碎发顺在耳后:“叔叔去给你处理,别怕,你负责美美出嫁就行。”
时盏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点点头。
她从内心信任他。
只见闻时礼沉着脸快步到车头,一把揪住席月皎乱糟糟的头发,就往旁边拉。
闻靳深上前:“小叔,别太过分。”
闻时礼:“好。”
闻靳深正转身,被男人拍了拍胳膊:“侄子。”
闻靳深转身过去。
闻时礼对他笑笑:“新婚快乐,照顾好她。”
“我会的。”
-
结婚礼堂内。
主持慷慨激昂地发言后,开始说着老套却又必不可少的新婚誓词:“闻先生,你是否愿意与时小姐结为夫妻?”
闻靳深看着面前的时盏,桃花眼潋滟流转,他说得很慢,每个字也说得很认真:“我愿意。”然后,还进行额外补充,“从生到死,我在,对你的爱就永存。”
下方掌声雷鸣。
主持人又问时盏:“时小姐,你是否愿意与闻先生结为夫妻?”
时盏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心里感动早已满溢,顿了下,轻声道:“我愿意。”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闻靳深正对时盏,单词跪下,一如那个雪夜,他长跪不起相同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