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应了网上向来用来评价时盏的那句话。
【骂声从没停过,销量从没输过。】
时盏以一贯的姿态亮相上台,婀娜旗袍,细细的眉和狐狸般妩媚的眼,发尾微卷的及腰长发。
她上台时眼风没有往台下扫一眼,却依旧引起掀开房顶般的尖叫声,足以和外面的惊雷相抗衡。
台上两边和前边都站满两排保镖,前面拉着红色的拦截线,避免粉丝往台上暴冲。
不难看出,主办方的确在安保这块下了功夫。
坐在对面的主持人激情慷慨地讲着些官方话术,最后将话筒递到时盏面前:“时作家,今天签售会也是来了非常多喜欢你的粉丝,有没有想说的?”
时盏目光抬眸,很快扫一圈下面攒动的人群,看来......柳家墨果然失败了。
那男人没有来。
也没有理由来。
时盏应景般配合一笑,回答:“没有。”
主持人怔一秒,旋即笑两声继续道:“但是粉丝们都很热切地看着你,还是说点什么吧?”
时盏:“没有,直接开始签吧。”
主持人:“......好的。”
签售会的流程非常简单,进场前的粉丝会被查看身份证,然后抽号,查看号数后按照顺序排队,每个人在台上停留的时间一分钟不到,签字后立马换下一位。
“姐姐,请你一直写下去!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谢谢。”
“呜呜呜终于见到本尊了,姐姐美哭我了,我坐了一天火车过来的。”
“谢谢。”
“盏大你不用理那些黑子,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是你坚强的后盾!”
“谢谢。”
无论上前来的粉丝再激动,哪怕哭着说喜欢时盏,时盏也只是挽唇淡淡说一句谢谢,没有任何其余的话语,也不会和对方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只低头垂眸签字。
像是在做任务,对于她来说,确实也是在做任务。
直到新上台的一名粉丝对她说:“我给你带了花,看看你喜不喜欢?”
时盏闻言抬眸。
那是一束黑色百合。
花瓣黑紫,吊钟型的花瓣朝下生长着。
时盏搁下手中的签字笔,冷笑一声将目光投到来人脸上:“你不知道黑百合的花语是什么吗?”
——是孤傲,也是诅咒。
对方是个二十多的年轻男性,胖胖的,脸上一股子油腻感。
他说:“知道阿,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把这花送给你嘛。”
瞧着时盏一寸一寸凉下去的眸光,男人得意起来:“这不是和你绝配嘛?!”
黑百合的花语到底是什么呢?
十分黑暗,是诅咒,也是孤傲。
该来的还是来了么?
时盏还以为能平静渡过一次签售会呢。
已经有安保见状准备上台来,时盏伸手制止,缓缓起身,她一米七的身高配上高跟鞋,比对面的胖男人高出一截。
这才是正常的视觉高度,她不喜欢被别人居高临下。
时盏的手指轻轻拂过黑紫色花瓣尖端,就在她握住花束准备采取行动时,倏地听见一声清冷的“时盏”。
这声音......
她倏地抬头。
时盏目光越过胖男人的肩头,看见正跻身人群往这边行走的闻靳深,他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色衬衫,黑西裤,单手插包,长腿步步靠近。
书楼灯光打在他身上,明晃晃的,俨然如梦一般的不真实。
直到闻靳深停在面前。
他从她手里取走那束黑色百合,一把塞回到那胖男人怀里,视线睥睨:“拿着你的花离开,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胖男人:“撒野?送花算什么撒野啊,还有你是她什么人阿,管这么宽?”
闻靳深:“与你何干?”
正好安保冲上台来,那胖男人只好抱着花灰溜溜地下台。
时盏依旧站在那里,看着突然而至的闻靳深:“你真的来了。”
闻靳深不咸不淡地看她一眼,脚尖一转走到桌子里面,停在她身旁,说:“好好签字,结束前我都会在这里。”
时盏重新坐下来,长吁一口气,心里烦躁感果然消散不少。
柳家墨有点东西阿。
等结束以后,时盏一定要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接下来的签字间隙,时盏总要逮着机会和闻靳深说上两句,内容大多无关痛痒,但话里话外全是藏不住的意图。
“晚上一起吃饭么?”
“这三天你都没回家,我在楼道里等到十二点,在躲我吗?”
“......”
闻靳深不言一字,始终冷着脸沉默着。
在其余人看来,他就是个高颜值的完美保镖。
直到女粉们将注意力逐渐转移到闻靳深身上,签字时不停地偷瞄着,有些胆大的会直接要求加微信,或者问有没有女朋友。
时盏加快笔速,将书递过去,笑眯眯道:“他有了。谢谢。”
闻靳深眉心一跳。
无语。
时盏微微往左侧身,去看后方如水似的队伍长龙,不动声色地看一眼台下一直候着的温橘。
温橘立马从楼梯跑上来,绕到后方俯身问:“姐姐,怎么了?”
时盏一边签字,一边低声问一句:“出了多少了?”
温橘说:“十一万册了。”
时盏:“目标不是十万吗?那我可以收工了。”
温橘:“?”
在温橘的诧异眼神里,时盏径直搁笔起身,这么一个动作,令其余还没有签到字的粉丝表情瞬间慌乱起来,场内开始嘈杂。
时盏转身,微笑着看向高出半个头的清冷男人:“我们走吧。”
闻靳深环臂而站,腾出一只手来指指桌前的粉丝,淡淡说:“把剩余的全部签完,再走。”
时盏微微捏紧泛酸的手指:“我不要。”
闻靳深挑眉,好整以暇地看她:“你不是说,我在的话会安分?”
时盏纠正他:“我是说可能。”
下面议论声越来越大。
闻靳深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表情,两秒后,他直接伸手握住时盏的双肩,将她转了个面,然后强制地重新按进座椅里。
时盏:“......?”
温橘瞪眼,非常不可置信。
她看着叹口气后重新拿起笔开始签字的时盏,凑到闻靳深旁边给他竖大拇,低声夸赞:“闻院长,厉害还是你厉害,你不知道,谁要是随意和姐姐有肢体接触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一听这话,闻靳深不禁想到时盏对自己又亲又摸的画面,失笑问一句。
“你确定?”
温橘斩钉截铁:“确定阿,尤其是异性!有次一个男的不小心撞到姐姐身上,被姐姐一脚踹出去好远阿,那画面真的妙不可言。”
闻靳深:“......”
他目光缓缓下落,落在时盏如瀑般顺滑的长发上,又落在她不停签字动着的纤细手腕上,来来回回的,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
认真听话的时候,倒也不是很讨人厌。
第9章 九万08 她真的病得不轻
Chapter08
签售会持续整整十二个多小时,结束在凌晨零点四十分左右。
时盏早已手麻肩痹,浑身被浓浓的浆糊着似的难受,她急需泡一个热腾腾的澡,然后将自己抛进松软的床褥里。
外面依旧大雨淋漓,按照往年港城这时节的天气,这样大的雨要连下一周左右,最后渐渐转为阴湿难缠的绵绵细雨,缠绵个把月时间,才得以窥见明媚天光。
时盏撑伞等在书楼外的路边上,视线溶进黑压压的雨线里。
白色法拉利缓缓停在面前。
温橘开门下车,在大雨里急忙忙地撑开雨伞,手里攥着车钥匙,绕过车头匆匆跑到时盏面前:“姐姐,车开出来了,你快回去吧,这天杀的雨太大拉!”
时盏接过钥匙,漫不经心地一问:“他人呢?”
明明他一直站在她的身后,可一结束后就如蒸发似的,消失不见。
温橘回答她:“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回去了吧。”
时盏扬扬手里钥匙,抬脚步进路边微微湍急的水流里,唇角弧度讥嘲,却是什么也没说。
心中在想,会逃的猎物才有乐趣。
......
时盏在暴雨里疾行,车轮飞驰而过的地方哗哗滚渐出水花。
那水花好几次毫不留情地甩在深夜未归家的路人身上,通过后视镜,时盏能看见那些人停下来转头大骂,每每如此,她便会在车内夸张大笑。
神经质。
内心恶劣。
阴暗得毫无保留。
时盏披着所有贬义词的皮囊,血液里更是住满肮脏的灵魂。
公寓十九层。
时盏被打湿的黑色高跟鞋踏出电梯,手里提着一把正不断往下滴水的黑色雨伞。
她停在闻靳深的门前。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伸手摁门铃。
也不知过去多久,可能两分钟,也有可能五分钟。
时盏无聊得正想要抽烟时,门开了。
闻靳深穿着那身她见过的黑色真丝睡衣,领口微松,敞露着弧线流畅的锁骨和性感诱人的喉结,衬着冷感白皙的皮肤,十分美色可餐。
他抱着双臂,正色地看她:“你家在旁边。”
时盏抬脸,轻轻一笑:“我知道阿,我就是找你。”
闻靳深好看的手指揉着眉心,他有些头疼:“很晚了,你——”
话还没说完,时盏已从他旁边跻身而过,极自然地踏进他的公寓里。
闻靳深在门口,转头看正踢掉高跟鞋将伞丢在一旁的时盏,无奈叹气:“时盏。”
时盏赤着湿漉漉的双脚,微微垫脚往蓝黑沙发处走去,笑着回答:“别这个语气叫我,会让我很想和你做点什么成年人间该做的事,闻院长。”
闻靳深:“......”
迫于无奈,闻靳深只好先带上门,一路往里时冷冷问:“要待多久,我这里不宿女人。”
时盏整个人溜进沙发一角里,趴在侧翼上,双眼直直盯着他:“宿男人?没关系,就算你是个弯的,我也给你掰直。”
闻靳深:“?”
她脑袋里一天到晚想些什么。
他不再搭理她,沉默着将客厅中央的黑色高跟鞋和雨伞捡起来,整齐地放在门口鞋柜前;然后细致地用纸巾擦掉地上的水渍,不留一处脏痕。
时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然后开口打破沉默:“有烟么?”
闻靳深将纸团丢进垃圾桶里,说:“我不抽烟。”
时盏觉得惊讶:“现在不抽烟的男人很少见。”
闻靳深再次开口赶人:“多久回你自己公寓去?”
时盏坐直,视线追随着往黑色长桌方向去的男人:“我在你这儿吃个外卖就回去。”
闻靳深走进黑桌里侧,桌上平铺着一张写到一半的宣纸,旁边有一个装着浓墨的鹦哥绿洮砚,砚上搁一支依旧湿濡的毛笔。
不难看出,在开门前,他正在桌前练书法。
他问:“回你那里吃不行?”
时盏:“我那里没有你。”
闻靳深懒得搭话,重新执起毛笔,慢条斯理地蘸墨,毛笔尖儿在砚边缘点上两下后,悬肘落笔,兔起鹘落,几笔便剩下两字补全。
时盏微屏呼吸凝望着他,在寂静里听见心跳声。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认真的男人最迷人。
明明闻靳深只是在做一件他早已做习惯的事情,可落在时盏眼里,活生生变成一副难以言诉的画卷。
时盏握着手机起身,赤脚移步到桌边,歪头去看生宣上的墨字。只见字迹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细细欣赏后,更觉得形神兼具,漂亮至极。
原来,他还能写一手好字。
时盏盯着那两句诗,慢吞吞地读出来:“青山本不老,只为雪白头。”
读完后,单手撑在桌面上转脸去对上男人清寒的视线,讨巧地笑着说:“好看,你写一下我的名字。”
闻靳深:“我拒绝。”
时盏问:“为什么?又不是让你立马跟我睡觉,就写一下名字。”
闻靳深一手拿笔一手端起砚台,目光凉凉地盯着她:“你要么吃完外卖再出去,要么现在立马就出去。”
无疑,时盏选择第一种。
她点开美团,手指不停地往下翻,问:“你吃什么?”
他冷淡回一句我不吃,然后直接去洗砚台和毛笔去了。
等闻靳深拿着洗干净的砚台和毛笔出来时,发现时盏跌坐在地上,抱着垃圾桶狂吐不止,一声又一声的干呕响个不停。
他急忙搁下手里东西,大步过去单膝在她身边蹲下。
“时盏?”
“......”
时盏没有回话,泛白的手指紧紧扣着垃圾桶,脸朝下,浑身剧烈颤抖着。看似汹涌的呕吐,却什么也没吐出来,桶里空空如也。
闻靳深手轻轻落在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拍着。
好不容易等时盏平复下来,她又有出格举动,直接双手一伸拦腰抱住男人精瘦腰身,准确无误地撞进他的怀里,温热苍白的脸贴上他颈部肌肤。
闻靳深:“......时盏?”
怀里的女人有气无力地喘着,笑着说:“得逞了,演得像吧?骗到你了~”
故作轻快的语气落在闻靳深耳里,却有掩不住的敏感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