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情深——岁欲
时间:2021-03-26 10:15:54

  谁这么恨她?
  恨到这种地步。
  时盏几乎下意识就看向床尾的闻靳深,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平静地望着她,黑眸里一片平静。
  没有波澜。
  可能觉得没有其他好询问的,陈正站了起来,对时盏说:“打扰你休息了,时小姐,我和小郑就先走了。”
  “好。”
  两名警察离开。
  病房里陷进一时的安静。
  闻靳深绕过床尾,走到床沿边坐下,拉起她手来玩,低着头,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说:“怀疑我妈?”
  时盏又喝了一口水,没出声。
  “问你话呢。”闻靳深摆弄着她的手指,一会儿十指相扣,一会儿又松开,他抽空抬头看她一眼:“嗯?”
  时盏将水杯放到床头边的桌上。
  见她还是不说话,闻靳深扣住她手指的那手紧了些,顺势低声说道:“盏盏,我妈这人有时候是挺找人烦,这次真不是她。”
  时盏还是沉默,脸上也没有表情。
  也不是刻意有偏见,但想到温华先前对自己做的那些桩桩件件,现在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实在很难令人不怀疑。
  晌午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将病房分割成两半。
  明暗相对。
  闻靳深半张英俊脸孔被眼光照着,深黑的眸在光色下显得极为浓重,他缓缓抬起头,盯着时盏看,笑了一声。
  “就这么不信我?”
  时盏看着他,隔了会儿,才缓慢地说:“只是我真的想不到还有谁能这么地恨我。”
  闻靳深听她说完,唇线隐挽一抹弧度,维持温和。
  “没了么。”
  时盏:“没了。”
  一时安静下来,对视会儿后,闻靳深起身从床中部转移到床头,他和时盏并肩靠着,一只胳膊抬起放在时盏肩膀上,将她整个带进怀里,声音低缓性感:“抱会儿。”
  “......”时盏不懂他这是什么反应,“你就没点想和我说的?”
  闻靳深温凉大手落在腰侧,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薄薄的病服布料,他亲了一下她的额角,唇凉凉的,嗓音也变得懒洋洋起来:“我要说什么?”
  时盏一噎,“我刚刚说那个......”
  欲言又止。
  “我没什么好说的。”闻靳深用下颌放在她脑袋上,还蹭了蹭,“我现在只想好好陪着你,其余的交给时间,时间给我们答案。”
  “哦。”
  闻靳深也没有信口胡说。
  这一次他真能判断出不是温华,如他所说,温华真的有时候很讨厌,但经历过他车祸一事后,温华性情大转,这次听说时盏小腿被狙中,立马就要来医院探望,被他直接回绝,怕影响时盏的心情。
  “闻靳深。”时盏突然喊了一句。
  闻靳深下睇一眼:“在呢。”
  时盏问:“刚刚那两个警察来的时候,你说你应该致歉才对,什么情况。”
  那两个警察在案发当日就要来见时盏询问情况的。
  也是被他无情拒绝。
  理由一样的,怕打扰到时盏的休息。
  闻靳深手指一抬,捏了捏时盏的脸,轻描淡写地:“没什么事儿。”
  时盏追问:“没什么事儿那是什么事儿。”
  “小事儿。”
  话音刚落,门被护士敲开,“打扰了,方便吗!”
  语气有点兴奋。
  时盏阿一声,稍微坐起身体,“进来。”
  护士走进来,说:“时小姐,您不是让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你吗,就另外一位伤者醒的时候,他现在醒了,您要去看看吗?”
  他现在醒了。
  时盏,你要去看看吗?
 
 
第125章 九万124   一世平安,年年顺意。
  Chapter124
  时盏来到病房门口。
  VIP病房, 里面宽敞安静,隔着长方形的窗口,能看见闻时礼就安安静静躺在那儿, 正中间的病床上。
  闻靳深低润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进去吧。”
  时盏回头, 对上男人清和眉眼。
  她这才发现,他只要不是满脸冷漠时, 英俊的五官都会柔和许多,有一种并非刻意为之又不容忽视的温柔。
  时盏思忖片刻, 轻声:“你不吃醋么。”
  “怎么不吃呢。”闻靳深握住她的手, 唇角浮出无奈的浅笑, 自嘲道:“吃醋有用的话, 就不用犯贱了。”
  “......”时盏低了头,不想再看他落寞神情, “我进去看看他。”
  “嗯。”
  他缓缓松开她。
  时盏握住门把,往下,打开病房门踏进去。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比廊道上更甚, 有点冲鼻子,时盏轻轻关上门后, 一步一步靠近病床。
  病床上, 男人面色如纸, 唇也苍白得很。像是察觉到她的靠近, 他有些费力地朝右一点一点转过头, 脸上还罩着呼吸面罩, 罩面上有因他呼吸而凝成的不规则小粒水珠。
  人虚弱时, 眼皮都是半睁半合的状态。
  连看她,都显得那么费尽。
  目光对上。
  时盏浑身一怵,她光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看他, 心底便有无限悲凉起。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虚弱地躺着。
  喉咙像被人割开口子,说不出话。
  时盏噎在床边。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隔了很久很久,闻时礼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缓慢地向上,途中五指都在轻微颤抖着,修长,苍白,脆弱得易似的。
  光看这一幕,令人根本不敢去想,就是这样的手曾经揍过那么多人,做过那么多坏事。
  最终。
  闻时礼的手落在氧气罩上,他没有犹豫地,直接摘掉氧气罩,露出惯有的浮浪笑意,对她说:“......小千岁,我救你,可不是让你这样丧着脸的,懂?”
  说完就开始剧烈咳嗽。
  “你干嘛阿。”时盏去夺走他手里的氧气罩,想要等他咳嗽完后重新给他戴上。
  听医生说过,他的伤势严重,心脏、两边心房、肺部和肺组织能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伤害。
  能将他救活,完全是医学奇迹。
  此外,时盏还从护士的口中得知,闻时礼的急救医生,已经拿着他这一例在各地知名医院开分享交流会议了。
  难度可想而知。
  闻时礼每咳一下,脸上的痛苦就加剧一分。剧烈咳嗽会牵动胸部伤口,咳到最后的闻时礼双眼通红,面色由苍白转为灰白色。
  他却不肯戴上氧气罩,反而松垮垮地握住她拿氧气罩的那手,微微喘息着道:“......说会话再戴。”
  病房外。
  将一切纵收眼底的男人神色愈发落寞,他静静看着闻时礼握着时盏的那手,也静静看着闻时礼看时盏时的那种眼神。
  那是他以前从来没有看过的眼神。
  似剥去一身利刃,
  顷刻间沦为裙下臣。
  闻靳深替自己点上一根烟,尼古丁会令他稍微好受一些。
  没抽两口,护士提醒:“闻先生,这里不让抽烟。”
  “抱歉。”
  闻靳深这才注意到上方有牌子写着禁烟区,“我这就离开。”
  ......
  “那——”时盏眼睫下垂,看着脸色很不好的闻时礼,慢吞吞地说:“就说五分钟,五分钟以后你就得把这个东西戴上。”
  说完,时盏指了指氧气罩。
  “好呢。”
  闻时礼松开她的腕,说话的声音很小,要不是病房足够安静,时盏可能根本听不清。
  时盏注意到他的唇很干,有要裂的迹象,“喝水么。”
  他也配合,低低回:“喝。”
  旁边白桌上有杯已经冷掉的水,时盏拿着去厕所倒掉,洗了杯子后,正要出去,放在右边病服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
  掏出来看,是闻靳深发来的微信,问她要待多久。
  时盏想了下,回复:【还要一会儿。】
  闻靳深那边秒回。
  【一会儿是多久?】
  盯着屏幕,时盏没想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只好回:【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出来,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么。】
  闻靳深:【没什么。】
  正当时盏放回手机时,消息又跳出来。
  【想着你单独和我小叔待在一起,心里难受得要死,其余倒是没什么。】
  “......”
  就连吃醋,也要轻描淡写地傲娇一下,也真是没谁了。
  时盏回了个尽快,然后回到病房里,到角落饮水机处接水。饮水机下方放着塑料吸管,时盏弯腰从袋里取出一根,插进接有大半杯水的玻璃杯里。
  回到病床前。
  时盏将吸管送到闻时礼唇边,“你不方便起来,用这个喝吧。”
  闻时礼含咬住习惯喝水,喝得很慢,他现在这个状态连吞咽也显得费劲,喝上两口后,他撩起眼神笑说:“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照顾人。”
  说完,又重重地喘了两下。
  明明说话都难受得要命。
  还偏要和她说。
  窗外无边黑夜,拉着窗帘的缘故月光照不进来。
  时盏背对着灯光,低脸静静地看着男人喝水,目光无声地一一滑过他的眼角、眉眼、鼻梁、瞳仁、苍白的唇,一下就想到两人初遇的场景。
  那天灵寒寺的香客稀少。
  随着一句——“姑娘,佛祖不该这么叩”,还跪在蒲团上的时盏回头,看见那时候的闻时礼,他也跪在蒲团上,西装笔挺,背也直,朝她斯斯文文的笑,笑意却浅显无比一点儿也融不进他金丝眼镜下的沉眸里。
  啪嗒。
  温热的液体砸落在男人苍白的手背上。
  一滴。两滴。
  好多好多滴,连串儿似的。
  闻时礼眼神微愕,舔了舔干巴巴的薄唇,去看时盏,发现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脸上却是水光一片。
  就连时盏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居然哭了。
  “夸你会照顾人还哭呢?”闻时礼吐出吸管,慢慢抬手去轻轻揩她脸上眼泪,“不夸了,行不?”
  “......”
  时盏没说话,眼泪却还在啪嗒啪嗒地掉。
  哭得无声无息。
  闻时礼现在说话很累,每说一句就要歇一会,安静下来时,能清晰听见他微重的喘息声。他长长吁出一口气调整呼吸,然后稳住发哑的嗓音对时盏说:
  “你别哭了,是我做错了,对不起。”
  时盏的眸微动,双眼闪着泪光,口吻却还是平静的,“你为什么要道歉?”
  闻时礼又轻喘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说:“你哭了啊。”
  说得非常理所当然。
  就好像。
  只要她哭,那错就在他。
  “我都说了不夸你了,别哭了呗。”闻时礼的手上沾满时盏的眼泪,“叔叔不想看你哭。”
  时盏声音变得很轻:“不是因为你夸我。”顿了下,“就是觉得你不应该躺在这里,为了我,完全没必要。”
  脸上微微一痛。
  闻时礼稍微用力地捏着她的左脸,低笑两声。
  “是么。”
  “......”
  闻时礼见她没反抗,唇角弧度更深,声音也大了点,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口气说:“那你当时,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回头看我?”
  “......”时盏不知道自己自己当时什么眼神,“哪样?”
  闻时礼的手指停在眼角处,替她擦拭泪痕,一边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那样的眼神,就像是在对我说‘叔、叔、救、我’,不是么?”
  叔叔救我。
  四个字被他拖腔带调说出来。
  听着便就愈发耐人寻味。
  时盏知道他这是故意的,但看在他现在重伤在床,也没有计较,收了眼泪晃晃手里的杯子,“还喝么。”
  他摇摇头。
  时盏把水杯放到一旁,回过头,看着他说:“五分钟到了。”
  闻时礼:“没到呢。”
  其实五分钟早到了。
  时盏沉默着。
  闻时礼眼神向她身下一瞥,“腿没事吧?”
  时盏如实说:“没事,没有伤到骨头,我现在都能走了。”
  又安静下来。
  整间病房里,只有男人略重的呼吸声。
  “你这个......”时盏打破沉默,“医生说,恢复得快的话一个月,慢一点的话两三个月。”
  闻时礼始终看着她的脸,哑声说:“你陪我一天,好么,小千岁。”
  时盏呼吸微微一屏,她说:“我现在是——”
  “我知道。”
  闻时礼低低打断她,“知道你是别人的妻子。”他顿了好几秒,吃力地一字一顿说:“我什么也不做,就陪我一天。”
  时盏问:“那我们做什么。”
  闻时礼想了会儿,拉住时盏的小指,轻轻裹在手心后,声音变得更哑了。
  “去游乐园。”
  “游乐园?”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时盏不解,“为什么是游乐园。”
  闻时礼没说为什么,他凝视她:“我想去。”
  如果去游乐园,时盏觉得问题不大,抽出自己小指后说:“那你等你出院了,我们就去游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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