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妙趣横生的转折,看得喻寒忍不住在心里惊呼一句:女人,你还是你!
叶卿卿微低着头,眼中含着泪,神色如磐石般坚定。
“参加陛下和太后娘娘。”
“民女斗胆,想要为一个姐妹鸣冤。”
眼见叶卿卿要把她拉下水,喻寒急了,头脑一时发热冲上前,跪在叶卿卿旁边,伸手拼命拉她衣袖,眼角因为给她使眼色快抽搐了。
“太后娘娘,皇上,选秀不是衙门办案,没有申冤这回事。我这姐姐一时昏头了,还希望皇上和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跟叶卿卿跪在一起,符玄瞬间想起她们是谁,脸色顿时冷肃。
“左边那个,抬起头给我看看。”
他叫叶卿卿,她抬头,出水芙蓉一张脸,显然不是狗皇帝的喜欢的长相。但她额头上娇艳欲滴的花钿,衬得一张脸明艳了五分。
符玄故弄玄虚地轻咳,清清嗓子。
“倒有几分倾城貌。”
“那就封为答应吧。”
叶卿卿一时懵了,是嬷嬷在一边急得跳墙,她才赶紧磕头,回了句:“谢主隆恩。”
喻寒埋着脑袋偷笑。
这故事进展她很满意。叶卿卿身上背负的女主命格决定她注定要入宫。
但她没发现,台上的人,眼神落在她身上时,格外冷穆。
“至于你。”
“姿色平平,无才无德,那就去辛者库吧。”
喻寒猛地抬头,一时懵了。
选秀时落选的秀女,实在有聪明伶俐,表现出众的,可以留在宫里,分个女官职,在皇宫里当几年宫女。
当然,这种宫女可以带一两个随从侍女入宫,待遇俸禄也比普通宫女好很多。
但大部分落选的人,都会直接回家。
没想到,喻寒成了那个悲惨的例外。
丞相千金参加选秀,落选不成,还被派去辛者库当苦力。
喻寒觉得,很长一段时间,自己会成为京城的笑谈。
众秀女惊讶地长大了嘴,同样惊讶的,还有符玄旁边坐着的太后。
喻丞相的女儿去辛者库?明天朝堂上绝对会掀起血雨腥风。玄儿向来行事稳重,这回怎的如此胡闹。
张太后皱眉,望着喻寒,一时犹豫。
“喻寒是吧?哀家记得你还有几个月满十五是吗?”
原来太后知道她的年纪,那还容她遭天谴的爹把她送来选秀?
表面上,喻寒乖而静地点头。
“回太后娘娘,喻寒还有五个月满十五。”
见她在这种情形依旧处变不惊,太后眼里多了些许欣赏,一激动,自顾自地决定了:“皇帝也才刚满十五,你们年纪相近,倒也可以彼此作伴。”
“传哀家旨意,喻丞相之女喻寒,聪慧灵秀,不失稳重端庄,特选为皇上贴身侍女,照拂皇上,择日入住乾清宫。”
喻寒:“?”
我不就想好好回家,为什么还是进宫了?贴身侍女,照顾一十五岁小屁孩?我呸!
符玄:“.…..”
千防万防,就是不想歹毒心肠的人进宫有兴风作浪的机会。结果母后竟然把她安在他身边。
到底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这是为了他选秀,还是想他早日命丧黄泉。
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京城燥热的空气涌动着,喻寒和符玄,不知不觉对视了一眼。
一个仰头别过脸,用下巴对着她。
一个埋头,心中的悲伤逆流成河。
到底为什么?我们不能轻松地饶过彼此吗?
第24章 Part 2 深宫欢喜冤家 狗比皇帝……
回到丞相府, 喻寒只有三天时间收拾入宫。
她作为嫡房独女,暂且不说能否为喻家光耀门楣, 就她这身份,也不该是进宫伺候人的命。
下朝回来,喻东海黑着脸,双手背在身后,神情烦躁,显然在朝堂上不太如意。
看到坐在角落一脸生无可恋的女儿和一直哭哭啼啼的夫人,他无奈摇头。
喻寒清清嗓子, 曾经在电视剧里看过无数次的“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次轮到自己了,她心情复杂。
“那什么,爹, 进宫当宫女是有年限的对吗?三年还是五年我就能出来?”
虽然三五年后,她在古代算是没出嫁的老姑娘。但对她来说,二十未满的似水年华, 她才不会嫌弃。
听这话, 喻东海横眉竖眼。
“你跟欧阳茹雪出身相近,她进宫直接封为茹妃,为什么?为什么你只能去当一个小宫女?”
“你既然进宫了,难道你还想全身而退地出来?”
“我不知道你哪里惹小皇帝不高兴了,但太后给你留了余地。既然是贴身照顾皇上, 你跟皇上朝夕相处,抓住他的心和人的机会,就比其他妃嫔多很多。”
“皇后之位还空着呢,寒儿,我知道你很聪明, 能懂爹想说什么。”
喻寒傻眼。
不,我不懂。
敢情一女装大佬的皇帝,是弯是直还不清楚,她爹还想把她往火坑里推?
喻寒故作凄苦的小眼神马上看向旁边的母亲。
丞相夫人被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这么一瞧,心都化了,马上把她捂怀里。
“寒儿,我可怜的寒儿,还这么小。”
“我们不进宫,不当宫女,等再过两年,娘给你找一个好夫婿。”
喻寒还没来得及点头,就被喻东海暴怒地喝止:“不进宫就是抗旨!你们娘俩想上断头台吗?”
“.…..”
丞相府古朴典雅的前厅,瞬间陷入死寂。
丞相夫人吸吸鼻子,略微尴尬地摸了摸她头顶,像摸某种小动物。
“那什么,寒儿,我有一个远方表亲在内务府当职。你放心,有他护着你,你在宫里的日子绝对不难过。”
喻寒:“.…..”
罢了,你我母女情分着实太浅,她还是乖乖进宫吧。
主要是,在这封建的古代,皇家专制的权力之下,她也怕死。
三日之后,喻寒风风光光进宫。
小红和她母亲派给她的阿蓝一起,随从入宫。
进宫当天,喻寒心情还算愉悦。
因为丞相府是真的富。
相府小姐入宫当宫女,夫人给她准备了两车随行行李,比其他人家嫁女儿还风光。
喻寒虽然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但皇宫这种地方,要想过得舒坦,钱多些总归没问题。
几公里之外的皇宫。
近几十年来皇帝身边年纪最小,眉清目秀的太监总管小魏子端了一碗解暑的银耳汤进来,看到皇上还在案头批阅奏折,他噤声,小心把银耳汤搁在一边。
“皇上,喻丞相的千金,明天就进宫了。”
“按太后娘娘的意思,人怎么着也是咱乾清宫的人,我打算按一等宫女的待遇和俸禄,在咱乾清宫后院空着的房子腾出一间给她安置。”
毕竟,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为了方便,都是住在乾清宫后院。
如果不是他实在拿不准主意怎么应付那丞相府来的小姐,他也不会用这些琐事麻烦正在学着日理万机的皇上。
飘动的烛火下,符玄干练的眉毛,紧皱。
不是小魏子提醒,他都忘了,还有这个麻烦。
“住什么乾清宫?她是朕的贴身宫女,不代表朕的乾清宫要管她死活。”
“梅花弄堂那边的宫女所很大,就把她跟那些普通宫女安置在一起。”
小魏子呆滞片刻,赶紧弯腰说“遵旨。”
宫女所跟乾清宫一个北一个南,她住在宫女所,却在乾清宫当职,意味着她每天要跨越一个皇宫往返。
小魏子抹抹冷汗。
看来,皇上是真的厌恶这个喻姑娘,对她真是冷血不留情。
***
第二天,但喻寒被内务府管事公公带到宫女所,得知她们三个要和浣衣局另外两个宫女挤一间房子睡觉时,喻寒已经能微笑着接受了。
心里恨恨:狗皇帝,你狠!
阿蓝性格直来直去,为人单纯,十分护主,忍不住为喻寒打抱不平:“我家小姐是御前的宫女,连个独立房间也没有吗?”
她这话音落下,房间里另外两个浣衣局的宫女,一个月巧一个安七,原本畏惧的神色瞬间不自然。
都是宫女,都进宫了,还谁比谁高贵呢?她们瘪嘴。
喻寒赶紧拉住她,顺便从首饰盒里掏出两根上好的发簪,递到月巧和安七手中。
“没事,人多热闹。”
“两位姐姐是先进宫的前辈,以后承蒙你们多多照顾。”
月巧和安七对视一眼,没太过犹豫,就收下簪子,对她故作亲切地笑了:“喻寒妹妹客气了,那是当然。”
住处暂时定下,她们仨第一次当值,跟着掌事公公感觉把一个皇宫都走遍了,总算到了乾清宫。
期间,喻寒和小红半路上快断气了,只有阿蓝,一直体力极好地走在前面,还不时回头问她:“小姐,需要我背你吗?”
喻寒咬牙拒绝。
不,她不配。
这皇宫就像张牙舞爪的魔兽,总有人张着血盆大口盯着她,她偏不让人如愿!
到了乾清宫,小红极有眼色给魏公公塞了一袋银子。
收到银子,小魏子倒是笑脸相迎。但他充其量也只是乾清宫的管事公公,主子吩咐的事,他不可能违抗。
于是喻寒她们仨很快领了差事,不是贴身伺候小皇帝,而是蹲在养心殿门口,替皇上拦截各宫佳丽对皇上的投喂。
魏公公笑着嘱咐:“小红和阿蓝可以帮忙拦阻,但是,各宫娘娘送来的东西,必须要你们主子代替皇上吃完哦?”
“这是皇上特意嘱咐的,门口的太监会帮忙监督并汇报给皇上。你家小姐年纪尚小,身子单薄得很,皇上也是体恤你呀。”
喻寒看到魏公公捂嘴,尖声偷笑时幸灾乐祸的嘴脸,当下就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养心殿干了两天,喻寒整个人都不好了。
皇上也没到能传召妃子侍寝的年纪,顶多去她们宫里坐坐,吃顿饭。
而且据喻寒观察,这狗皇帝喜欢姐弟恋,这群莺莺燕燕十之八九算是他姐姐。
这些后宫嫔妃可能见不到皇上,在这深宫之中实在无聊,就窝在小厨房研究各种“黑暗料理”。
在她们眼中,她们是为了给皇上补身子,一片好心。狗皇帝肯定之前也遭受过荼毒,又不好意思拒绝,抹灭人家这点兴趣爱好,于是,喻寒就成了那个遭罪的二百五。
玫瑰花瓣炖冬瓜薏米粥,据说是解暑佳品,但那迷人的芳香,能喝?
黑糖浇猪脚浓汤,又甜又带着猪脚的腥味,这到底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菜?
……
喻寒吃了两天,上吐下泻了两天。
但是,还莫名其妙胖了。
怎么说,这些个神仙带来的菜,吐了一半,吃下去消化了的一半,的确富含营养高热量,十分滋补。不然,她也不会上吐下泻脸颊上还长肉。
第三天,魏公公突然来宫女住所找她,让她早上去乾清宫报道时换身衣服。
一身崭新的宫女服,料子和绸缎都比喻寒之前穿的高了个档次,襟角绣了栩栩如生的图案。
喻寒换了那身衣服,一脸懵地去了养心殿,结果魏公公把茶盏放在她手上,要她进内殿。
她自知内殿是狗皇帝生活起居的地方,从没进去过,一直乖乖当娘娘们黑暗料理的实验品。这次被魏公公突然推进去,她瞬间傻站在那里。
直到符玄嫌弃的眼神看过来,他捂嘴轻咳,提醒道:“朕跟喻丞相都口渴了,快把茶水端上来。”
喻寒环顾四周,看到了她奸臣长相的父亲,一时震惊。
她也懂了,为什么狗皇帝今天会让她来内室。
她毕竟没给人倒过茶水,整个过程生疏缓慢,看得喻东海羞愧地对狗皇帝说:“小女在家一直养尊处优,没有照顾过别人,微臣恳请皇上多多担待。”
符玄白净的小脸笑开了花。
“那是自然,喻寒做得很好。”
喻寒心一咯噔,第一次听这狗皇帝叫自己全名,他刚刚变声的微苏清冽嗓音认真叫人时,的确悦耳。
喻东海爽朗大笑。
“是的,刚才见到寒儿,就这么几天,都长胖了。”
喻寒:“.…..”
她不是自愿的,这不是开心肥,对她来说,现在每天都是煎熬。
偏生小皇帝坐在上座,沉冷抑郁的眼睨她时自带警告。
喻寒能猜到,她如果不分场合跟喻东海诉苦,她只会死得更惨。
等到她亲爹走了,小皇帝换下上朝的衣服,改穿一身青袍,整个人标致精神,亭亭净植地坐在塌上看书,喻寒十分有眼力见地收拾茶具。
走之前,喻寒捧着茶具给他行礼。
“皇上,奴婢有一事相求。”
“你说。”他眼里难得玩味地放下书。
“奴婢这几天代皇上受各宫娘娘福泽,皇上至上的恩宠,令奴婢感动不已。”
“只是才几天的时间,奴婢的体重肉眼可见的增长,奴婢难免忧心。”
“因为奴婢年纪尚小,还未许人家。奴婢担心,将来出宫吃成膘肥体壮的模样,没人愿意要奴婢。”
“所以奴婢恳求皇上,内室倒茶的宫女多一人少一人都可以,今天我破例来内室给皇上倒茶,虽然笨手笨脚,但心里觉得自己还是能驾驭这个差事的……”
喻寒没说完,符玄打断了他。
“你想进养心殿贴身侍奉朕?”
喻寒不太情愿地点头。
她其实不想见这狗皇帝,她只是想躲开黑暗料理的荼毒。
符玄五官清朗,明眸皓齿,白白的牙齿无情地吐出两个字:“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