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甘甜做了个鬼脸,脚下一蹬就离了岸,然后潜入水中。
过去的她并不能说多擅长游泳,只能在浅水区扑腾扑腾而已,但现在的她绝对能令游泳健将汗颜。
她整个潜入水中,因为水质太好了,水中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忽略掉水底的特殊环境,竟然和岸上看起来差不多。
来到这个世界起,她就和‘水’相依相伴,谁让她亲爹是最最厉害的水神‘江君’呢!她生活在一个到处是水的环境中,时间久了她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就是一条鱼。
慢慢调整呼吸,甘甜仰躺在水中,张开双臂,利用细微的调整来保持‘浮着’的状态。
不用担心呼吸问题,她可以这样泡一整天。
甘甜重新浮上水面的时候忍不住张开自己的手掌,沾了水之后可以看到掌心淡淡的红痕,隐隐约约是个玄妙的字符——这是她为什么在水底可以呆那么久的原因。
她亲爹也可以在水里随便浪,所以当她因为自己的‘超能力’惊讶地睁大眼睛的时候,亲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倒是随了我’。
这种‘祖传超能力’的现象在这个修仙世界里也不常见,但说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儿。
按照爹妈的说法,等到开始修行,学习各种仙术,多的是办法避水。这样的天赋说起来很神奇,事实上也就是表明某一条血脉的传承而已。
不过,在修仙者的世界里血脉传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了…修仙者非常难有子嗣。这种情况下,传承艰难异常,以血缘为纽带的传承方式就显得非常不牢靠了。
“小姐!江君派人来了!”就在甘甜离岸边水榭越来越远的时候,小白大声呼喊起来。
甘甜迅速游了回来,仰起头来:“是什么事儿呢?”
“传话的人说…说好像是哪里的小河神犯了事儿来受刑,江君说让您也去看看。”小白虽然只是凡人,但在云梦泽里也见识不小的世面,河神什么的还真不一定都能看得起。
长江作为四渎之中最为庞大的,流域面积广大,水系众多。就算是有名有姓的重要支流都有几十上百,而若将标准稍稍放宽,能够入选的支流恐怕就要有数百之数了。
若说不重要的支流,几千上万总是有的。
简单来说,江君下辖数万水神…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小河神真不要太多!这样的河神平常想要来拜访江君,若是没有公务上的理由,恐怕云梦泽都进不来呢!
“不重要的小河神罢了,难道没有总管的水君管束,还非得麻烦江君?或者这小河神地位虽低,却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小白胡乱猜测着。
手上接过旁边婢女递过的大棉巾,给甘甜擦头发。
至于甘甜身上的齐胸襦裙,却是一种特殊的织物制成,遇水不湿。下水的时候穿这种料子十分方便。
甘甜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笑了起来:“我知道是哪里的河神了!我刚刚不是和你说过我在茧镇遇到的事了吗?说不定就是那儿浣纱河的河神!”
小白‘啊’了一声,然后就皱起了一张脸,双手叉腰愤愤不平:“就是那个坏蛋?”
“嗯嗯嗯!”想到是那个坏家伙要倒大霉了,甘甜快乐的不行,也不等头发擦干了。就这样披散着头发往外跑,身后的人追也不管。
云梦泽各个湖心岛的建筑以各式桥梁及云栈相连,若不能以这二者相连,就有小舟往来于水道。
仙女池与太平湖本就是一体,云栈和桥都有。
甘甜穿过迷宫一样复杂的殿阁走廊,然后踏上了云栈——从建筑学的角度来说,恐怕很难理解这一连接仙女池湖心岛与太平湖湖心岛主建筑的云栈,这种长度,这种支撑,怎么架起来的?这不科学!
然而仙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化不可能为可能。
有婢女往来于云栈,看到甘甜刹不住脚一样跑过,纷纷让到一边去了。
“倒是劳烦你们跑这一趟了。”身穿白衣的男子高远如青天白云,又潋滟如波光粼粼,语气明明是轻缓和气的,却让旁人压根不敢逼视。
“江君客气了…”来人拱拱手,顿了顿才继续道:“星君说了,此人乃是江君下属,数条罪状都是罪无可恕。然而此人奸猾,偏偏都给他钻了空子。星君也不好硬是弹压,想来还是江君处置最让人无话可说。”
“倒是你们星君谨慎,如此便也罢了。”正说着,忽然一个粉红色的身影跑了进来,一下扑到了怀中。
“爹!那些坏家伙送来您处置了吗?”
旁人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地方,居然有人如此放肆无礼。来客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这是谁,后来一想就明白了,这正是仙界早有传闻的——江君与昆仑妫仙子的掌上明珠,据说江君与妫仙子对这个女儿宠爱无限。
“怎么来的这样急?已经送来的犯人又不会跑掉。”甘澄拂开女儿脸上的湿发,露出笑容来。
见过这位四渎‘江君’此时怎么笑的人才知道他平常的微笑多么疏离,非要形容的话,他这一笑正如云销雨霁、天光大亮!
第17章
一般人会觉得甘甜长得更像母亲妫太阴,但那是一般人觉得。让甘甜自己说,她是觉得自己更像亲爹甘澄的。和母亲妫太阴更像是‘形似’,而和父亲甘澄就是神似了。
当然,这话说出去别人是不信的…仿佛青天白云一样不可捉摸而又无限疏离的江君,和甘甜这枚小甜豆形似?
只能说刻板印象真要命!不管对别人来说是怎样,反正甘澄对女儿真的是二十四孝亲爹了。甘甜嘴角有两粒笑涡,这就是随了甘澄,只要甘澄笑的深一些,甘甜就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
在甘甜面前哪有什么江君,有的只是爱笑爱玩儿的亲爹。
甘甜并拢双膝,乖乖坐在正殿大座前的脚踏板上…的小板凳上。虽然这种地方不像是有小板凳的样子,但江君说要有,自然就有了。
至于江君本人,则是拿了棉巾做二十四孝好爹,给甘甜擦头发呢。
虽然有许多办法可以做到快速弄干头发,但江君依旧用了这种最费时费力的办法。
“甜甜不要乱动啦!爹爹正在给你擦头发呢…”甘澄唠唠叨叨的。
甘甜皱了皱眉:“那爹爹快一点啦!不是有那种挥挥手就弄干头发的办法吗?”
甘澄哑然失笑:“哪有那种办法…就算有一些法术能弄干头发也不能用在你身上——你现在可不能看这些!”
甘·好爸爸·澄按住家里傻闺女的小肩膀:“再等一年啦!再等一年你就学会动用法力了。到时候爹把会的法术都教给你,头发很快就能弄干也能做到——不过要爹爹来说啊,还是喜欢这样慢慢给甜甜擦头发呢。”
“甜甜很小的时候那么亲爹爹的,不记得了吗?现在越来越少这么乖地呆在爹爹身边了。”甘澄好不容易给甘甜头发擦的半干,又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发梳,慢慢给甘甜梳头发。
堂堂江君当然不会擅长这种事,但因为真的很认真、很用心,最后也没梳掉甘甜一根头发。
发梳放到一边,甘澄对一旁垂手站着的随从道:“刚刚送过来的人呢?”
声音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事实也是如此,说这话的甘澄正在另一边婢女捧着的托盘上挑选什么。终于眼前一亮,选中了一对芙蓉玉的发扣。和其他相比没什么特别的,但颜色上很衬甘甜今天的粉裙子。
甘甜的头发被中分成两股,甘澄给她扎了一对低马尾,然后给扣上了这对发扣——对于江君来说,扎头发是不会的,十年前他已经虚心向梳发婢女学过了,然而没卵用。那双可以掐任何一种手诀的灵活双手就像是摆设一样,根本不顶用!
所以…类似‘低双马尾’这样的发型就成了甘甜的常见选择。
甘甜倒是觉得这蛮好的,相比起各种勒头皮的正经发髻,她还更习惯这种。
而且发型这种事有什么要紧的,长得好看的人披头散发也好看。
“好看吗?”甘甜转身做花托给她亲爹看。
甘澄不能更捧场,巴掌都拍痛了,嘴上道:“还有哪家的小仙子比得上我家甜甜啊!”
“江君,浣纱河河神已经暂时羁押了起来,因知道江君要亲自审问,便未送到柳大人处。”随从一五一十答道。
‘柳大人’是甘澄的辅官之一,专门负责惩处、刑狱之事。
甘澄‘嗯’了一声,就去牵甘甜的手:“走…甜甜,咱们去瞧瞧‘坏家伙’。听问心说,他们做了好多坏事,还难为你了是吗?到时候由你来决定该怎么罚他们好不好?”
“咦?我来吗?”甘甜疑惑了一下,然后就摇头了:“不好呢…我又不知道‘仙规’,他们犯的错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比较好——爹一定知道仙规是如何规定的吧?”
“当然!”甘澄答的掷地有声…事实上他心虚的一批。
仙规啥的…当年他考仙官的时候是背记过的,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平常也用不上,早就淡忘了。而且就算没有淡忘也没什么用,他考仙官那都是快两百年前的老黄历了,这些年仙规改进的又快,谁知道现在仙规怎么回事儿啊!
讲真的,天仙制定的仙规很多时候在地仙这儿根本就不管用!天仙又不见得比地仙高贵…地仙从历史上来说还更源远流长,所以也留下了很多可以称之为‘习惯法’的东西,这些有的还和天仙制定的仙规冲突呢!这种情况下地仙自行其是早就成为习惯了。
“不过好稀奇呢,为什么紫微星君会把抓到的人送到爹这儿来呢?”甘甜低头踢踢脚,有点儿不解。
甘澄但笑不语——一般来说,天仙抓到犯了仙规的仙人肯定是自己动手处理的。但如果犯了仙规的是地仙呢?事情就有一点儿复杂了,得分情况处理。今次这种,为了顾忌长江一脉的水神势力,一般会交还给水神自家处理‘家务事’。
不过一般不会送到甘澄这里,浣纱河是震泽的一条支脉,按理来说送到震泽水君那里也够了。之所以送到他这里来,显然有人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特意送来不过是做出气之用。
这些他不太想说给甘甜听,便调转话题道:“甜甜真的不要自己罚他们吗?”
“不要了。”甘甜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这不该是我做的!他们有错处就按照错处论罪就是了。”
甘澄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小耳朵,微笑了起来。
这样很好…他们这样的仙人很多不是被外力摧毁的,他们的毁灭来自于自身的不知节制——力量,各种各样的力量实在是太多了,很多时候他们是能够随心所欲的。即使只是普通仙人,对凡人也有着生杀予夺的能力。
担任这样的角色久了,人的心性就会发生变化。一开始只是一点点放肆,看似不起眼的一点点。但积土成山,到了最后过于强大的欲求没有了堤坝,便肆意妄为了起来。
无法控制自己,这本身就是自毁!
而他的女儿,即使身边的人再纵容,也始终保有一种在身边人看来是‘傻’是‘古怪’的原则——这本身对追寻大道、追寻力量并没有什么帮助,但能够让人在追寻到真正大道之前不被自己过分的欲求摧毁、扭曲。
浣纱河的河神和河神奶奶都被羁押在一起,除了他们还有几个辅佐官,也都是修仙之辈,于是一起送来了。甘甜就认得其中两个,一个是门口收礼金的那个文士,另一个就是主持娶亲仪式的司仪。
在甘澄的解释下,甘甜知道了修仙界很少有‘死刑’,这大概是因为有修仙天赋的人实在是太少。本来就缺人的厉害,‘处死’在不少人看来是一种极大的浪费!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有些惩罚并不会比处死更轻松。
不过浣纱河河神的问题在于,他真的非常狡猾!
他们明明就是想要敛财而已,为什么要把事情做的那么复杂呢?为的就是降低可能存在的风险。
上古时就有神明娶亲的传统——所谓娶亲,其实是美化过的说法。其实就是老百姓通过献上祭品的方式祈求神明保佑,祭品里面什么都有,自然也有作为‘新娘’的活人。
这种传统延续到了现在,虽然不再允许小神平白无故私自要献祭,但真要有百姓心诚想要献上祭品,似乎也没人不要。
总的来说,属于一个可操作空间很大的灰色地带,而浣纱河河神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大家都知道是他要挟茧镇老百姓,但没有留下证据。与此同时,他也没要献祭,而是说有意娶亲——仙规又不禁止仙人们与凡人成亲。
既然是娶亲,新娘子陪送点儿嫁妆,来参加婚礼的人送点儿礼金…这些实在说不上是过错。
这就像官员上任之后总喜欢过寿、纳妾,然后大办特办一通…手下的官员难道要装作没看见?到时候肯定是要送礼的,而且礼物还不能太薄!
大家都知道这算贪腐,但如果不是因为犯别的事倒台,这种‘贪腐’永远走只会停留在理论上,当事人不会因此获罪。
“这样就不能管了吗?”甘甜皱了皱鼻子,觉得这也太黑暗了!
甘澄又摸了摸女儿的耳朵,故意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倒不是不能管,凡走过便有痕迹…这做出这样事的蠢人做事更不可能做到毫无痕迹,说是没有证据证明有要挟的举动,实际不然,只是查起来麻烦一些罢了。”
浣纱河河神等人都被‘捆仙索’捆的牢牢的,听到人来的脚步,都抬起头来了——他们脸色灰败的厉害!若说一开始还存在侥幸之心,觉得首尾收拾的干净,不会有事,现在却是知道害怕了。
他们竟然被直接送到了云梦泽江君处!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内里,他们这样的‘小事’竟然要劳动江君。但想也知道,这不是个好信号。
“是你!”‘奶奶’抬头看见甘甜,失声叫道:“怎么是你!?”
甘甜‘唔’了一声,嘴角弯了起来:“是‘河神奶奶’呀!怎么不能是我,我家住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