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嗯’了一下,有点儿吞吞吐吐地道:“他就在外边儿,总不好让他进来…你们吃宵夜,我出去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
怎么说他们都在城隍庙内部,这里可不允许不相干的人进来,至少原则上是如此…而且嬴九歌也确实没有金陵城隍庙的通行令牌,这儿的固有结界放在这儿,就算甘甜和嬴九歌不讲究,那也得再想办法,那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弄得好的了。
“我说怎么立时就进来了,不在外耽误…还当是嬴九歌令别的谁送来的呢。”王初平揶揄地看向甘甜,显然已经把甘甜看的透透的了,指了指摆在面前的点心摇头:“就拿这来贿赂?今日的文书可是很多的!”
甘甜说是‘一会儿’,但真把这当真就是‘没经验’了。
张清在旁也笑了起来:“确实贿赂不够呢!”
甘甜双手合十,讨好着往外退:“拜托,拜托啦!改日再谢谢师兄和初平,今日应付过去了,下回我也帮师兄和初平啊!”
话是说的很好…但张清和王初平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感觉。等到甘甜完全退出去了,人都没影了,他们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单身狗来着,根本没有‘下回’所谓的还人情了!
“久等了!”甘甜跑出去,一下冲的太快,好在嬴九歌拦了一下,扑了个满怀。
嬴九歌轻轻摇头,仔仔细细看着甘甜,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城隍庙自然坐落在金陵城一等一的繁华街道上,此时街道两边都燃着街灯,商铺、摊贩更是在买卖前点着大大小小的灯笼。霓虹璀璨不能和现代相比,却另有一种热闹。而在这样的热闹中,嬴九歌仿佛是独立于外的。
外界是什么样子和他没有干系,他看着甘甜,只是看着甘甜。
甘甜本来不是一个特别容易害羞的人,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有点儿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不自觉的,伸出了手,轻轻覆在了嬴九歌的眼睛上。
甘甜的手柔软、纤细,随之而来的还有袖子里带出的轻盈甜香,是水生百合的味道。仿佛刚刚摘下来,还带着淡淡的水汽。
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让自己的视线被遮挡的射手心甘情愿陷入到看不到的境地,那一刻嬴九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觉得当初许多无法理解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曾经的他不明白母亲与父亲算是怎么回事…明明不被在意,却依旧留在父亲身边,表面做足了妻子的样子。然而,修仙界的人眼明心亮,谁又不知道真相如何呢?于是徒留背后的议论与笑话。
听说母亲年轻时也是飒爽、干脆的仙子,如今却一点儿看不出当年的情状。
长辈告诉嬴九歌,那是因为‘情’,因为母亲对父亲有‘情’所以很多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她知道他混账,他虚荣,他薄情寡义,他是个三流角色,但即使知道又如何呢?
他在想,如果是甘甜,她不爱他,只是受长辈安排与他在一起,私底下她还爱着别人,处处给他难堪,让他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就像母亲与父亲一样…他要不要离开她,甚至报复她?
会不会报复,他其实说不好,但离开她,他知道他是做不到的。
哪怕他们成为一对怨偶,成为别人口中笑话一样的谈资,他也要与她纠缠到底,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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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嬴九歌带着甘甜去看天山上只有午夜才开放的雪山花,这种花十年在地下,破土之后又需要十年才能开花。而开花的时间很短,花期只有短短数日,而且向来是午夜开花,半个时辰左右就会花瓣闭合。
至于说花开之后有多惊艳,那倒不至于。但不知是因为天山上奇绝的环境,还是雪山花十年破土、十年开花,然后匆匆花谢的特殊,总之看到月光下、雪山山坡上孤零零的花,就是会让人联想到看不到尽头的冬夜、不会融化的雪层…之类的。
有一种难言的感动。
或许对于大自然来说,无论是凡人,还是修仙者,都实在是太渺小了。
有修仙者的手段,甘甜可以上半夜在天山看花开,后半夜和男朋友在金陵城的闹市里吃暖呼呼的拨霞供(其实就是火锅而已)。这种事即使是上辈子科技发达、物质丰富的现代社会都做不到吧!
吃着碗里的,甘甜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扑哧扑哧’笑了起来。在铜锅中投下肉片的嬴九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到好笑的事情了…觉得很神奇啊,明明刚刚还在天山看一朵花开,现在就在金陵城里吃锅子了。”甘甜歪着头回忆刚刚的‘约会’,看着嬴九歌,眼神很专注:“我会记住的。”
“?”嬴九歌看她。
“我是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至少我知道…我永远会记得这一天,和九歌你跨越万千里,风雪里一起去看了花。然后又回到闹市中,吃一碗热羹。”大概是感性吧,甘甜这一瞬间就是觉得浪漫极了。
嬴九歌下意识为甘甜前半句话皱了皱眉,他多少感觉到甘甜和一般的修仙者不同…她是一个善于爱的人,也可以轻松说爱,这一点倒是更像凡人。而与此同时,她对爱也从来不是笃定的,这也和凡人更像。
所以凡人们总是分分合合,有所谓的‘等闲变却故人心’,见到夏天用的扇子在深秋收起来也要感叹。
这让嬴九歌很多时候有着相当程度的不安…直白一些说,他都不知道该拿甘甜怎么办了,似乎怎么办都不好。
而听到后半句,他又是另一种感觉了——他很多时候其实是不懂甘甜的,他带甘甜去看花只是听说最近天山的雪山花开了,这大小也算是个稀奇景了,而甘甜向来是喜欢这些的。出发点就是这个,没有别的了。
而现在听甘甜的意思,她分明有另一种心动,连眼睛里都闪烁着微光,就像月夜下的一捧雪。嬴九歌不懂甘甜的细腻与感性,但当她说自己会永远记得的时候,其实懂与不懂也不重要了。
甘甜永远记得这一天,因为这一日种种。而现在,嬴九歌也永远记得这一天了,因为甘甜永远记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甘甜不会知道,他是嬴九歌的美梦。
正在两人明明近在咫尺,也共享一种情思,思绪却飞奔向截然不同的方向时。吃拨霞供的酒楼里走进来一个人,也不看别处,直接坐在了甘甜和嬴九歌这桌。
“甜妹儿!想你祝大哥了没有!”伴随一阵笑声,青年人的声音有些疲惫,而又难掩明亮。
“祝八百?”甘甜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你怎么…”
甘甜半晌也说不出后面的话,她想说祝八百不是人在海外,刚在修行吗?怎么突然出现在金陵了?再有,他是怎么找来的,竟正好被她遇到!
到底认识了这么多年,也是有默契的,看着小妹妹眼睛里大大的问好,祝八百又笑了,解释道:“今次来金陵有事,倒是遇到你们是巧合…听说你在城隍庙做夜游神,方才去城隍庙问了一声,才知你把王师弟丢下,自己和九歌玩儿去了。”
听起来似乎是有责备之意,但甘甜只能从他眼里看到满满的‘干得漂亮’。想想就知道了,从小到大,甘甜相比起身边的小伙伴们,向来属于比较‘守规矩’的那类,大家常常因为她不够‘小恶魔’而觉得她格格不入来着。
“没曾想,出来寻个处吃宵夜,也遇见你们了。”一边说着,祝八百朝跑堂的招了招手,让他们加菜加碗筷,显然是想和甘甜他们一起凑合吃算了。
甘甜夹了一片烫好的羊肉放碗里,就这样看着祝八百若有所思,等到羊肉凉了也没有吃到嘴里——她感觉祝八百这一趟来金陵应该另有隐情,或者他口中的‘有事’没有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里面大有文章在。
但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如果是愿意说的,她什么都不问祝八百也会说。现在既然刻意如此云淡风轻,估计就是不愿意说的。或许甘甜非要问,他拗不过甘甜也会说,然而甘甜不想那样。
所以直到这一顿宵夜吃完,三个人都浑身暖呼呼的了,甘甜也什么都没问。
最终三个人在酒楼前分手,嬴九歌送甘甜回城隍庙,而祝八百完全走向相反的方向。甘甜和嬴九歌看不到的地方,祝八百脸上一片霜雪,有着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沉郁。而从这一点看,他看上去倒是比在仙府时成熟了许多。
修仙者寿数长,青春年华不是凡人可比的。也不知道是心态,还是体质的原因,他们往往二三十岁了,依旧有少年之气。所以别看他们从仙府离开时一个个都二十出头了,却还都是不折不扣的少年人面相。
如此来看,身为海君之子,生活中很难有什么不顺心的祝八百确实在过去的一段时光内被‘爱情’折磨的不轻,以至于人为地被催熟了。
祝八百穿过街巷,似乎早就心中有数,中间没有一点儿停顿,直直地往一个目标而去。等到来到一处不大不小、外表普通低调的宅邸前时,他才停住了脚。喃喃自语:“甜妹儿也见了,她怎么还是那么可乐?长不大真好啊…那么接下来就是来见你了。”
“啧…明明打算至少十年间都不再相见的…”
这样想着,手却抬起要敲门。而就在他要敲门时,很巧,或者说也不是巧合,有人从里打开了们,门后站着祝八百再熟悉不过的人,依旧如很久很久以前一样对他微微笑着:“祝大哥来了?”
似乎一点儿也不惊奇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看到祝八百,即使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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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夜色之中的金陵城还是那么热闹,因为是今夜是元宵灯会的关系,游人如织,繁华程度还要胜过平常——这当然是好事,盛世太平景怎么看都是看不厌,只是这种时候就苦了维护治安的人了。
不论是金陵的衙门捕快,还是城隍庙里的夜游神,今晚都觉得亚历山大。衙门里的捕快是怎么排班的甘甜不知道,至少在城隍庙这边,别说是夜游神了,就是日游神都被拉来顶班了!显然是人手不够,只能让日游神‘加班’。
“怎么这么多事呢…”张清刚刚解决了一个趁人多动手的拐子,转头就被通知要带人去捣毁一个淫祀窝点——修仙界很在意‘淫祀’这种事的。正儿八经的祭祀,祭的肯定是各路正神,得利的是仙官们。
淫祀就不太一样了,是一些没有去做仙官,但又想享受供奉的修仙者搞的。自己给自己定个神位,然后就和一些凡人有了交易。一边出祭品,一边则为这些凡人完成一些愿望。
这种事听起来没什么,一些没有进入仙官体系的修仙者不也常常‘自食其力’,给凡人算算命啥的谋生?
但细究起来又有不同,真能搞出淫祀的修仙者往往有些本事,无论是做正牌仙官,还是做个散仙,都能轻松过活。之所以要搞淫祀,要么是追求更高的‘报酬’,要么是和凡人的交易内容在修仙界的规定里是不被允许的(很多时候两者兼而有之)。
对于搞淫祀的修仙者,修仙界也是重点打击的…而且因为对手同是修仙者的关系,事情往往比较难办,一向是仙官们都会觉得棘手的。
张清听说要捣毁一个淫祀窝点,当即有点儿头皮发麻。旁边的甘甜在翻阅一个阴魂送来的文书,道:“似乎是之前有日游神发现了破绽,这才一直追查的,追查了快半月,直到今晚才露出了破绽…不只是我们,还有其他仙官要来帮忙。”
元宵节人多,群聚起来也不引人注目。大概是因为这个,这个搞淫祀的修仙者又把信徒聚集起来祭祀了(祭祀这种事情是有动静的,而且祭祀正神和祭祀野神也不同,普通人察觉不到什么,可作为城隍庙仙官,多少有相应的手段可以感应)。
张清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甘甜和王初平就往情报里说的地点赶。
整个过程没什么好说的,不外乎制服信徒,然后追着祭台上留的信息,要去找被祭祀的野神——让甘甜有些意外的是这伙人祭祀野神的目的,在仙家手段下这些人交代的很快,貌似他们是要谋反来着。
简单来说,有人不满如今的州牧,已经在地方上啸聚了一伙‘反贼’…这个事情甘甜好像听说过,是扬州沿海一带的渔民、珠户、盐户不堪忍受欺压,所以决定‘改天换地’,要把如今的州牧拉下马。
对于这种事,修仙界不支持,现有的州牧们是修仙界的‘合作伙伴’,如果对方没有做什么触及修仙界底线的事,修仙界是不会没事想着换人当人州牧的。真的动乱起来,对修仙者也不是好事。
但要说处处保着现有的州牧,保他们千秋万代,那也是没有的。修仙界在漫长的时光中也摸索出了一些经验,简单来说,若真的死抓着现有的州牧不放手,他们也就没有危机感了。这一方面不利于修仙界掌控凡间,另一方面也不利于凡间的繁荣。
想也知道,若是州牧治理一方很差劲,导致这样那样的问题,如此还不让百姓起义推翻,那结果只会是州牧家族彻底腐烂,民间民不聊生——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就让他们大打一场,然后重新繁荣起来呢。
总的来说,凡人的‘造反’修仙界肯定是不支持的,但如果声势闹的大了,也确实是现有的州牧不行,那么修仙界也不会干涉,只会让凡人自己‘内部解决’。
而这次扬州的造反活动还没有闹的很大,修仙界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这不奇怪,历史上就是太平盛世也有造反的,毕竟以古代的生产条件,即使是太平盛世也少不了遭灾的人、受欺压的群体。脚下的土地那么广博,一个地方的人过得好,另一个地方的人‘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也算是有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