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位上的阿姨一看生意来了,连蒲扇都不摇了。
她从摊上拿起一块最大的姜向着林巧巧的方向殷勤地介绍,开始自卖自夸了:“我这个姜生发很绝的,姑娘要不要来几斤?我看你很缺啊!”
乔兮走离后,远远看着林巧巧被热情摊主阿姨缠上的画面,心中窃喜,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愉悦。
凌曜瞧着她这副样子,心中默默吐槽了句“幼稚”。可他眼中清晰的倒映着女孩的神色,连带着她的喜悦也好像缓缓融进了他的眸子里。
乔兮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猪肉摊前,看着毯子上花花白白、层次分明的五花肉,她又馋了,不断做着心理暗示,嘴里还念念有词:“五花肉可肥了,吃了会长胖,不能吃,不能吃!”
可头顶的弹幕完全把她出卖了。
【五花肉可香了,怎么做都好吃,就是有点贵!】
凌曜淡淡瞥去一个嫌弃的眼神:真没出息,看见肉就走不动道了。
“乔兮。”
“嗯?”乔兮恋恋不舍地从猪肉摊上收回视线,对上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又叫她什么事啊?
他面色如常,薄唇轻启,喧闹的背景有些盖过他的声音:“今天的菜单——红烧肉。”
!!!她听到了什么?红烧肉!
她乔兮终于可以不用扣扣搜搜吃素了!
“老板,给我来一斤五花肉。”连叫唤起老板的声音都底气足了。
老板明显怔愣了一下,之后,视线又在乔兮和凌曜之间徘徊了好几眼。然后摇了摇头,看向乔兮的眼神带着怜悯和惋惜。
猪肉摊老板:这妹子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头顶绿色还傻乐傻乐的,吃个猪肉都要听这个男朋友的。
他鄙夷地看了凌曜一眼:这男的趾高气昂的,一看就是绿了人还理直气壮的渣男!
老板很快恢复了神色,圆润的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妹子,今天这肉我给你便宜点,二十八一斤!”
乔兮完全不知道猪肉摊老板的脑子里已经上演过一场狗血大剧了,还以为自己今天走了什么狗屎运,连连道“好”。
*
两人回到农家小院以后,屋里的小猪正巧被工作人员抱了出来。
景瑶在门口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拿着牙刷,目送工作人员。看到院里某道熟悉的身影后,她顾不上擦嘴上的白沫,踏着拖鞋兴奋地迎上前去,像只鸟雀一样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
“哥哥哥……你是来看望我的吗?”
“你和乔兮去菜市场了吗?买了什么好吃的?”
“刚刚起床看到一只猪,吓死我了!”
……
凌曜把三轮车推进仓库,看着她头上翘起的呆毛,皱了皱眉:“现在才起啊……再过会儿都能直接吃午饭了!”
又耐心解释道:“不是来看你的,受导演之托来当特殊来宾。”
说完,不留给她一个眼神,拎起车里的菜篮进屋了。
被落下的景瑶:这么嫌弃她的嘛!
回到屋里的时候,客厅顶上的风扇已经在“呼呼”作响,驱散着屋里的燥热,茶几上的文件时不时掀起白色的“裙摆”。
凌曜身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视线专注地盯着膝盖上的笔记本屏幕,纤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舞着。清透的眼镜折射着冷光,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
等客厅的时针快偏向中央的时候,乔兮开始在厨房忙活了。
这次,她准备做红烧肉盖饭。
“你怎么买了五花肉啊?”景瑶凑了上来,压低了音量,怕吵到客厅里办公的人。看着肥腻的五花肉,她不禁这样发问。
乔兮停下手里切肉的动作:“这是你哥点的啊!”
“可我哥他不吃肥肉啊!”
“嗯?”乔兮狐疑地看了一眼那人在客厅忙碌的背影。
“真的!他以前来我家做客的时候,我妈都特地嘱咐厨师别用肥肉。”
不会吧,“统计图”难不成是要整她?
做了他不喜欢的菜后直接说“难吃”,然后只给她们留十块钱的低保奖励?
乔兮现在不想管这么多,肉都买了,总不能退掉。
煸好的五花肉在锅内冒着滋滋的猪油香,染上诱人的糖色以后更加让人垂涎欲滴。
她把切好的土豆丁和蔬菜粒一起放进电饭煲里焖制,五花肉里的肥油随着高温慢慢融进充满稻香的大米里,连土豆也变得软趴趴的。
三人上桌以后,乔兮津津有味扒拉着饭的同时还不忘时不时盯着凌曜碗里的饭。
好像确实一块肉都没盛进去。
那他为什么点名要红烧肉?
总不能是因为五花肉贵,他想在她身上多薅几根羊毛吧!
乔兮脑子里有一个猜想一闪而过,看向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还带着些许感激的颜色。
他会有这么好心吗?看出了她想吃肉,于是点了这道菜?
凌曜感受到头顶一道热切目光的注视,停下了筷子,慵懒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在我碗里下毒了?想看我眼巴巴吃下去?”
乔兮弱弱地收回了视线。
嗯,他没有心。那个猜想像石头一样,在湖里沉了底。
午后下了一场雷雨。
远方的闪电像被禁锢住的巨兽,狰狞地撕开灰蓝的幕布,发泄般地将天空扯得四分五裂。
凌曜坐在沙发上,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天空,眸子低垂,像是陷在自己的情绪里。
乔兮在沙发另一端找了个舒服的坐姿,趁着老板出神的功夫,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带薪冲浪了。
她用披散下来的头发遮住蓝牙耳机,一连点开了好几个沙雕视频。
许是她冲浪的姿势太嚣张了,一时忘了形,笑得连沙发都打颤了。
沙发的抖动硬生生把凌曜的思绪从回忆里扯了回来。
乔兮一抬头,就对上了上司的死亡凝视。
“不是我,是你手机在振动!肯定是垃圾短信太多了!”乔兮用手指着躺在沙发上的手机,开始睁眼说瞎话。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黑屏的手机上。
这时,手机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很配合地振动了。
屏幕亮了一下,锁屏上一张泛白的合影一闪而过,然后立马被黑色背景的来电提示占据。
凌曜很快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合影上的两个人是谁啊?怎么感觉他刚才的动作还挺紧张的?
好奇心驱使着她,乔兮不动声色地将曲着腿往他身边挪了挪。想等他挂完电话后,看看有没有机会再瞅那张锁屏照片一眼。
第15章
将近十分钟的谈话内容都是无聊的工作流程,乔兮听得都快打哈欠了。
好不容易等凌曜挂完电话,他很快按灭了屏幕,还把手机收到了另一边。
他把摘下的眼镜放在沙发后,又专心地投入了工作,仿佛刚才的小插曲并不存在。
眼巴巴盯着手机的乔兮:我好像等了个寂寞……
窗外的雷声还在继续,与室内断断续续的键盘声错杂在一起。
乔兮玩了几分钟手机后有些心不在焉。果然还是很好奇,她弱弱问出口:“刚才手机上那人是谁啊?”
旁边的人目不斜视盯着屏幕,懒懒回了一句:“林助理。”
“……我说的是锁屏。”她当然看见来电显示是林助理了。
“你冲浪太久眼睛出问题了,建议你去配副眼镜。”
???她刚才看得真真的,两人一高一矮,靠得可近,笑得可欢了!
“这么爱吃瓜,当心一口咬到苦瓜。”他停下打字的动作,看向乔兮,语气严肃了许多,“而且,你这性子要改改,当心一把钢叉把你这只猹叉出去。”
乔·吃瓜猹·兮没套到什么话,自觉无趣,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倒水的空档还不忘点开搞笑视频。
回到沙发就座的时候,正巧播到视频的高潮部分,乔兮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方小小的屏幕上。
直到传来凹凸不平的挤压感以及“咔嚓”一声断裂的声响,她的心情就跟荡秋千一样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什么东西碰瓷她屁股了?难道是遥控器?
乔兮偏过头,对上了“统计图”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突然意识到他脸上少了什么东西。
他那副看起来老贵老贵的眼镜去哪了!!!
乔兮缓缓起身,腿部关节就跟生锈的机械似的。她嘴边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脸部肌肉就差扭成一根麻花了。
她认命般地低头一看,沙发上静静躺着一副断裂的眼镜框。
透明的镜片已经和周身的金属框分离,支架有些变形扭曲了,鼻梁处的连接已经彻底断掉。
它……它裂开了!
【我也裂开了呀!】
乔兮此刻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耳边响着全身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她那不争气的眼泪快争先恐后地挤出眼眶了!
乔兮的声音带着点怂兮兮的哭腔:“呜呜呜……你这眼镜,它有‘五险一金’吗,买过‘镜身意外险’吗?”
凌曜觉得她的表情有趣,细长的眼尾挑起,“没有。它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它能被人一屁股坐‘死’。”
“它贵吗?”
“不贵,是最便宜的一副。”凌曜用手比了个数字。
“三,三万吗?”乔兮扑通乱跳的心稍稍安分了些。
如果是这个数字的话,她砸锅卖铁七七八八凑起来差不多能付得起。
凌曜交叠着双腿,将背靠在沙发上,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三百万。”
乔兮哼哼唧唧了一阵,语言系统已经紊乱了。
她感觉自己刚蹬上破三轮,仅在星途璀璨的路上骑了那么一丈远,就被一副半路冒出了的眼镜“碰瓷”了,还要“讹”她三百万!
她乔兮,一个卡里只有几千块的落魄女明星,是个穷人。
或者好听点说,她是价格敏感型人群。
自从上了这个节目以后,她多花一块钱都会肉痛。
听见这个数字的时候,她整个人差点厥过去!
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头顶的弹幕蹭蹭蹭地冒。
【我现在去某鱼上把自己卖了还来得及吗?】
【本就贫寒的家庭连屋顶都被掀没了!】
【劳资以后再也不刷沙雕小视频了!】
……
凌曜瞥了一眼她头顶的字,嘴角噙起浅浅的笑,默默提醒道:“乔兮,你给日曜签了二十年‘卖身契’,要卖也得是二十年后了,你觉得有人会要一个四十岁的老阿姨吗?”
天啊,“统计图”要拿着钢叉把她这只带薪吃瓜的猹往死路赶了吗?
“你冷静点,你现在这副战战兢兢一惊一乍的样子,像棵韭菜。股市里的韭菜都没你能抖!”
乔兮瞪圆了眼,一脸委屈。她可不就是一棵待割的韭菜嘛!
见眼前的女孩咋咋呼呼静不下来的样子,凌曜坐近了些,眼中慢慢溢出一抹玩味的笑:“还记得契诃夫小说里的小公务员怎么死的吗?”
乔兮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自己把自己吓死的。”
“嗯。”凌曜眉锋一挑,像是想到什么,“这样吧,你可以按劳抵债。随叫随到,一次一万,你看怎么样?”
按次数计费,还随叫随到,一次一万?
短短几秒内,乔兮脸上的表情变幻多次,她越品这几个字,越觉得不对劲。
【落魄女孩欠了钱,霸总是债主。这不就是小说里最常见的霸总和小娇妻之间的卖身契约吗?】
凌曜看着她脑中的想法,只觉得额头青筋凸起:“乔兮,快住脑!”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凛了凛神色:“回头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以后有事微信联系。”
“喔。”乔兮讪讪点头。
晚饭过后,乔兮也不冲浪了,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观察凌曜的神色,就差拿出个小本本
记下他皱眉的次数了。
见旁边的人处理完工作,眉眼稍有舒展,她立马把摊开的手凑到他跟前,嘴角挤出谄媚的笑,提醒道:“奖励!”
按节目规定,神秘来宾要凭嘉宾表现,给予十元到八十元不等的奖励。
凌曜从行李箱里拿出节目组给的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十元的纸币。
乔兮看着手里那张轻飘飘的纸币,嘴角立刻耷拉下来了,满脸的神情仿佛都在说“就这?五花肉还二十八呢!”
他记我“杀”镜之仇了?
她用手指了指信封上冒出来的纸币,眼神里盛满期待:“我想要那张绿的……可以吗?”
凌曜的手顿了一下,把信封里剩余的两张都抽了出来,看清上面的数字后,取出较大额的一张举到乔兮跟前。
乔兮立刻抽过纸币,和那张十元的叠在一起,放进了裤兜的口袋里,生怕下一秒就被人夺走。
回房前,她问道:“对了,你明天想吃什么?”
凌曜假装思索了一会儿:“来个简简单单的佛跳墙吧!”
“嗯?你信不信我给你表演个狗急跳墙?”
凌曜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倚在沙发上,橘黄的灯光在他发上落下静谧的光晕。
他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枣糕吧。”
*
玻璃窗口时不时灌进一丝清凉的夜风,带着雨后的舒爽,裹挟着馥郁的花草的香气。
夜里,凌曜熄完灯后,盖着毛毯,将高大的身躯蜷缩起来,躺在沙发上休息。
他刚觉得意识昏昏沉沉要陷入梦乡的时候,厨房里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刻意压低的时断时续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