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少年还走在漆黑阴冷的小巷里，飕飕的夜风把他衣服吹得鼓鼓的。
林颖杰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我在跟你讲乔兮的事，你怎么还提别的？你知不知道她快骑到我头上了？”
他单手插兜，低头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子，冷哼一声:“你不是有营销团队吗，干嘛指望我？”
林巧巧一时语塞。前两天那些经常合作的营销号发了黑乔兮的微博，却不知怎么回事，都被接连封号了。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学的专业还算对她有些帮助。
她放低了姿态，语气变得轻柔起来:“阿颖，对不起。我今天是有急事，你看，我不是让我助理给你领出来了吗？”
助理，领出来？是啊，出了派出所以后人都跑没影了，半分钟都没多呆，搞得他和瘟疫一样。
林颖杰突然想起今天误把他认成弟弟的乔兮。
和林巧巧完全不一样，她化着很淡的妆，穿得也简单，像一个邻家大姐姐。她背着光，阳光的金色轻柔地染上她的嘴角，那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抓起他的手腕，温柔地对他说:“走吧，我们回家。”
“你还把我当你弟弟吗？”
一个私生子，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林巧巧心里暗自嘲讽，嘴里却还编织着好听的谎话:“这是自然的，等我赚了钱，咱们就可以给爸换一个新的墓地了。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回老家，在老家买个房子，不用在这打拼了。”
每次都是这类话，他耳朵都听出茧了。在A市买了这么多套房，他就不信这个姐姐能安心回一个小县城过日子。
林颖杰冷笑一声，眼眶微红，盈盈水光混着路边昏暗的灯光流转在他眸子里:“其实你只是把我当工具人对吧？榨干剩余价值为你铺路，反正是免费的，不用白不用是吧？”
“你……”
“最后一次了。”
*
乔兮半夜在床头辗转反侧睡不着，直到凌晨才堪堪入睡。
她刚眯了个眼，手机的提示音就开始狂轰滥炸了。索性按了电源键，把头蒙进薄毯里睡回笼觉了。
Anne挎着包进门的时候，正巧看见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乔琛，心里的火气立马兜不住了:“乔兮真是胆子肥了，敢养小鲜肉了，我说怎么不接电话呢，夜夜春宵，累得起不来了？”
乔琛起身坐直了身子:“Anne姐，我是他弟，你见过的。”
她半张开嘴，努力在脑子里搜寻印象:“喔~对！染了个绿毛，差点认不出来了！”
Anne没忘记此次来的目的，直接切入正题:“你姐呢？”
“还在睡呢！”
“乔兮！”
乔兮是被Anne的高分贝喇叭震醒的，她疲惫地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半打着哈欠应道:“怎么了？”
“知道昨晚什么日子吗？”
乔兮把脑门前散落的碎发捋到一边，脑子还是迷迷糊糊:“昨晚？我烧开水的日子？”
“昨晚综艺首播，你上热搜了！”
Anne打开热搜词条，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乔兮眯眼盯着屏幕，热搜连着两条都是关于她的——#乔兮像村姑#、#乔兮人间猪八戒#。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她震惊的就是她后面的词条居然是#白汀然林巧巧在逃公主#。
好家伙，这什么情况，她睡了一觉，醒来就成猪八戒人设了？
别人在逃公主，她直接猪八戒，这已经不是草率不草率的问题了！
乔兮点开第一个词条，上面是她戴着斗笠坐在小板凳上的摇蒲扇的视频截图，应该是在集市卖菜的那段。而且那图正好只截到她，没有截旁边景瑶。
完全是针对她一个人的词条。
底下的评论区里乌烟瘴气，被顶上来的几条言论都不太友好。
“山鸡就是山鸡，多配啊！”
“本人宣布乔兮就是村姑本姑，不接受反驳，你杠就是你错！”
“之前乔兮家的粉丝还在吹，说什么她家姐姐表现可好了。是挺好的，本色出演能不好嘛！”
……
那个博主的第二条微博就是#乔兮人间猪八戒#。
里面晒了她每顿五碗饭的饭量和见底的米缸。有她微博转发沙雕视频的截图，说她成天上网吃瓜，属实是八戒行为。还扭曲事实诋毁她因为睡懒觉导致海钓当天迟到，让所有人都等她。
“能吃难道不应该是平易近人的吃货人设吗？”
“转发沙雕视频在网上吃瓜难道不应该是沙雕少女的标配吗？还有，凭什么是八戒，就不能是猹吗？”
“海钓明明是林巧巧和白汀然迟到了，这些网友这么好忽悠的吗？”
……
面对乔兮的一连串发问，Anne挑眉，淡淡地回了一句:“你被恶剪了。”
乔兮:嗯？
第22章
柠檬APP的首页推送就是《一起去旅游》，一周的农家乐录制放送的时候就只剩两小时的时长。
乔兮点开第一期，两小时的时长里，她出境的时间加起来不过五六分钟，差不多可以改名叫“一剪梅”了。
去集市卖菜那段的《甩葱歌》被剪了，全程只剩下她戴着斗笠在摊前赶苍蝇的画面。
[就挣了两块？我笑了。]
[有一说一，真的像村姑。]
[人家白汀然那组多热闹，早就卖完菜收摊了。]
……
去海边海钓那段更是离谱，那段刚开始只有赵锋老师和周行衍在海滩边来回踱步等待的画面。天还没亮，海上还刮着大风，冻得人瑟瑟发抖。
之后立马切到乔兮和景瑶牵手向海滩奔来的场景。配上之后赵锋老师和周行衍都不太开心的表情，网友们自然而然就以为是乔兮这组迟到了。
看到这，乔兮直接给剪辑师刷了波【six six six】，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连赵高都直呼内行。
弹幕区对乔兮也很不友好。
[乔兮居然让一波人等，名气不大倒是爱耍大牌！]
[真是一点都不尊重前辈，海上风浪这么大，多冷啊！]
[夺笋呐夺笋呐，乔兮是和这些嘉宾有仇吗？]
……
上了船以后，剪辑师居然给了林巧巧和白汀然长达两分钟的个人特写。两人穿着短裙，在海风里撩弄头发，剪辑师还放了慢动作，配了一段泰坦尼克号的音乐。
感情这两人“在逃公主”的称号是这么来的！
两个小时看下来，一到乔兮的镜头就是零零碎碎的，还全是吧唧吧唧吃东西、悠闲晒太阳的片段。
总之，网友眼中的乔兮就是正事不干，还很“懒”。
本来这种闲散的性子可以立比较讨喜的咸鱼人设，可那条微博的首评就是“爱吃，睡懒觉，爱吃瓜，不就是妥妥的八戒嘛！说一句‘乔兮人间猪八戒’没人反对吧！”
这条评论直接限制吃瓜网友的其它想法，一众路人像无头苍蝇一样被带跑偏了。一个个都莫名觉得这话有道理，纷纷点赞，在楼中楼里附和。
短短几小时内，#乔兮人间猪八戒#的词条的就被顶上了热搜前三。
弄得乔兮都有点怀疑这帮网友的审美了，有她这么好看的八戒嘛！
“乔兮，你是不是得罪电视台高层里的什么人了？”
Anne这话提醒到她了。
电视台高层？不就是当天和林巧巧一起逛菜市场的电视台副总监李正海嘛！
Anne见乔兮一副顿悟的样子，问道:“还真有啊，谁啊？怎么得罪的？”
“就是林巧巧那个金主。我之前说他秃来着，还让他多用姜蹭头皮来长头发。”
Anne被气笑了，双手抱胸:“乔兮，你可真是出息了！高层也敢怼了？那估计被剪掉的部分很难放出来了。”
“我哪怕不是用嘴说，心里的想法也在头顶上写着呢，差别不大！”
经纪人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团队给出的方案呢是走黑红路线，至少有话题有热度，到时候最后一期洗白就行了。只不过中间那段时间你可能要受点网友的唾沫攻击了。”
一听说要走黑红路线，乔兮立马支棱起来了:“黑红？那我岂不是要憋屈很久了？”
“不行不行，我觉得我还能拯救一下！”
Anne偏头:“你有什么法子？”
乔兮盯着手机思忖了一会儿，观众给她扣上这个人设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出场的时间太少，光凭几个零碎画面就开始乱打便签。
如果能有办法让电视台把剪掉的部分放出来的话……
她拖动视频的进度条，停到几处她出场的部分:“你看，我大多时候都是和景瑶在一起的。我被剪了，她的部分也不多。”
“你是说……”
乔兮继续道:“柠檬台的剪辑技术一直被吐槽。景瑶的粉丝可不少，他们肯定也不满自家爱豆镜头少。所以我们要和景瑶的粉丝站成一线。”
“这时，只要放出足够有料的清晰饭拍，就会有网友认为‘饭拍比正片好看’，甚至会质疑电视台是否因为想‘防爆某人’而进行恶意剪辑。”
“饭拍的视频有了热度，被勾起兴趣的网友自然就想要电视台交出更多料。资本家怎么可能会放过赚钱的机会呢？”
“另外，疑似被列入电视台‘防爆名单’的人会得到好奇心极重的吃瓜网友的格外关注。如果表现足够优秀的话，那些网友会路人转粉。”
Anne听完这一长串后挑了个眉:“我看市场营销部门正好缺人，要不你考虑一下？”
乔兮:？？？
Anne摊手:“那么问题来了，你口中清晰的饭拍视频上哪找呢？”
“没准我有个死忠粉在我外出录节目的时候一直在用相机记录我呢？”
如果乔兮没记错的话，有个粉丝妹子在她有活动的时候每次都会默默举着相机拍摄。不同于其他人举牌尖叫，她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
那个妹子还总能在她评论区抢到第一，就好像住在微博一样。发言还特别秀，老说什么“来人啊，把我头发薅下来给姐姐助兴”、“把我杀了给姐姐助兴”这类的话。
乔兮在超话发了一条帖子后，立马有个粉丝私戳了她，还扔了个链接给她，里面的视频存储足有二十几个G。
不出乔兮所料，就是那个每次抢到评论区首席的id为“西瓜有点甜”的妹子。
乔兮爱吃瓜:谢谢我的小西瓜！
西瓜有点甜:啊啊啊啊啊！姐姐回我了！我开心到原地螺旋式升天顺便想薅几斤头发压压惊！
啧，她粉丝真是又沙雕又可爱！
乔兮回复完粉丝后，把链接转发给Anne。
“既然视频有了，那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处理了。对了，下期萌宠主题，你想好带什么了吗？”
提起这个乔兮就脑壳疼，狗啊猫啊兔啊一类的宠物都有人带了，她还能带什么呢？
她挠了挠头发，看着Anne那张认真的脸，试探性地回了一句:“我想带鸡鸭。”
Anne皱起眉头:“带机？手机肯定允许你带呀。”
这Anne耳朵不好使？
她把三个字分开强调:“带 鸡鸭！”
“还‘待机呀’！别人都忙成陀螺了你还想待机？”
乔兮加大了分贝，重读了那三个字:“带鸡鸭。”
Anne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肥嘟嘟的脸上也起褶子了，声音扬高了几分:“带家？你真是出息了，还想把房子搬过去？”
乔兮尝试了三遍后，卒！
！！！真是越听越离谱了！
【带鸡鸭！】
“喔！”Anne点了点头，随即给她泼了桶冷水:“节目组后来发了特别说明，不能带家禽。就是为了防止某些嘉宾，尤其是你，划水！”
“恭喜你，你已经被导演盯上了！为了防止你带领一众嘉宾划水，节目组准备给第二期获胜的嘉宾额外奖励。”
乔兮凑近了脑袋，好奇道:“是什么？”
“不能说。”
“总之，你别想着偷懒。好好想想要带什么动物！”Anne放下这句嘱咐后，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了。
乔兮来到客厅的时候，自家弟弟正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噼里啪啦打着字，时不时轻嗤一声。
她想要坐过去看看的时候，乔琛立刻把手机偏了一个角度，防贼一样看着她，就差一口“汪”了出来。
藏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乔兮:“在看什么呢？”
“姐，我都十八了，也是需要隐私的！”
“你打字还挺快。”
“那当然，单身十八年的手速练出来的！”
乔兮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弟弟:“你该不会在网上和那些黑子对线吧！那些人难缠得很，你不要浪费时间和他们纠缠。”
乔琛以前也是这样，一有黑子跑到她微博下面跳脚，他就切好几个小号和那些黑子对线，直到把那些黑子骂到自闭。
乔琛辩解:“没！我就是脚踏两条船被发现了，但我不是渣狗！或者说，是船自己裂开的。她们一个是我初恋，一个是她的转世，长得还一模一样，现在她们同时出现了……”
他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在拼命转移话题，好像真有那么一件事似的，耳尖染上的那块红色却出卖了他。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揭穿吧，毕竟这个弟弟好像还很好面子。
她揉了揉肚子:“乔琛，我饿了！”
“得嘞，我立马去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