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的,宋小林现在走的就是这条路,他只要按部就班的将工作定下,就完完全全不用操心以后日子咋过了?他怎能不激动,不兴奋?
他还算好的,起码能控制住自己,可他爹娘两人打从知道他要进城的那日起,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有时候半夜醒来,都会发现他爹坐在床头,静静看着他,他被吓了一跳,他爹却没空顾这些,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他,不要忘了五姐,五姐夫的恩情,到了那,好好工作,不要偷懒,好好听姐夫和姐姐的话,他们不让做的事千万不能做。
到宋小林到五姐家前,他几乎每天都会听三到五遍类似的叮嘱,到现在,他已经能将那些话一字不少的背下来,虽他爹多次重复相同的话,但宋小林一点不耐烦也没,一是这件事他确实打从心底感谢五姐夫,要知道五姐夫自家亲弟弟到现在还没工作呢,他能将这好工作白送给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和心血。
二则是他明白自家以后能不能在大队抬头挺胸就看这一次了,只要他拿好这份工作,在市里站稳脚跟,就能帮衬家里的其它人了,到时候说不得一家都能进城,这是他爹娘的梦想,也是他的野望,所以他必须,也一定要成功。
正是如此,他才会马不停蹄的赶到家里,就怕去晚了,出意外,他和爹娘都承受不了任何一点意外,所以面对五姐的惊讶,宋小林只是憨厚的笑了笑,他总不能说,只要这工作一天没到手,他一天就睡不好,真说了,五姐还以为他是故意来逼迫她的。
他不说,宋桑桑也清楚,任谁得了一个这么好的工作,都会坐不住的。
“竹筐放下,这么大的,背着不累啊?”宋桑桑伸手就要帮宋小林卸掉竹筐,结果一上手,惊了惊:“装的啥啊?这么重?是娘叫你带来的吗?”
宋小林诧异的看了一眼他五姐,这也算重?她五姐忘了每年割稻子时担谷的重量吗?那个才是真累人,看来五姐夫确实把她照顾得很好,不然也不会越过越娇气了。
“还好,习惯了,里面装的有荠菜,地菜,马齿苋,韭菜,春笋,还有去年的绿豆,红豆,今年刚出的青豆,小米啥的,都是土特产,没多少。”宋小林一口气将所有的都报了出来,东西不多,但家里的大嫂三嫂私下却很是生了一回气,嘀嘀咕咕的说五姐都进城当上工人,整天大鱼大肉的,还缺这些?
她都过得那么好了,不想着提携提携家里,还要家里补贴?这是啥道理?宋小林听到这气得不行,五姐过年回来时,可没少给家里好处。
大嫂三嫂也不看看,要没五姐,她们全家包括孩子在内能隔半年就做上一套新衣服吗?能偶尔吃上一回红烧肉吗?能每天都吃上一顿干饭吗?
得了这么多好处,不想着怎么感激,就因为家里送点土特产给五姐,唧唧歪歪的,更让宋小林气愤的是,三哥居然还真跑来质问他娘?幸好娘没糊涂,直接把三嫂夫妻骂得狗血淋头,还将他们俩一个星期内的饭量给减少了一半,说是饱了肚子才有空想有的没的,饿一饿清清肠子就好了,宋小林想到自己出门前,三哥三嫂那一脸的菜色就想笑。
“这么多?就我和你姐夫两人,哪吃得完?下次来不要带了,这些城里都有,大老远的送来,多累。”家里又不止她一个孩子,她都出嫁了,娘还这么偏着她,怕是会惹出不少事,她又不缺这些,何必呢?
宋小林一阵心酸,他知道五姐没别的意思,可还是难过,这些是家里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可对于五姐来说,她却压根就不需要,真是直白得让人伤心又无奈。
“小林,你想啥呢?我没别的意思,不过是看你太辛苦了,不过,你要是不怕,那就多给我送送,出来了这么久,还是想念家里的味道。”宋桑桑说这话真没别的意思,但架不住宋小林是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年,处于自尊心最强的年龄,也最爱好面子,她这一拒绝,宋小林的脸就挂不住了,没办法,她只好重新挽尊。
宋小林本就不是多大气性的人,两人感情又好,他只是一时被刺激了而已,宋桑桑一解释,他就笑了出来,算是接受:“嗯,我以后会经常回家的,到时候就给你多带些家里的味道。”
“嗯,那我就等着。”说话间,两人就进了院子:“厨房你知道在哪,把筐子放进去就成,我待会儿再来捡捡,走这么远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宋小林照着上次来的记忆,进了厨房,随即就睁大了眼睛,灶台上倒是没啥变化,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啥的都在老地方,就是灶台下,多了好几个大缸,大缸也不值得惊讶,关键是大缸里面装的居然有芝麻油,有腌鱼,有腊肉,还有一缸装的好像是酒,宋小林好奇的打开盖子后,惊得路都不会走了。
这,这,谁家买油用缸算的,还有腌鱼腊肉,都是一整缸,更别提那白酒了,宋小林只恨自己长了个大鼻子,一闻就闻了出来?这么多食物,就这么放在厨房,不怕被人发现吗?
宋小林怀着担忧,激动,无奈的心情一路飘荡到了客厅,见到宋桑桑就忍不住了:“五姐,你,你家厨房的那些,那些就那么放着?”
“哪些?”宋桑桑将搪瓷缸递给宋小林,宋小林傻乎乎的接过:“就是那几个缸啊?”
宋桑桑眉头一挑:“你掀盖子了?”
宋小林一阵尴尬,这上人家家来做客,不经同意就上厨房胡来,确实不对:“那个,我闻到白酒的味道,所以就,就看了看。”
“噢。”宋桑桑放他自己去厨房,就是让他看这个,以后对在赵家生活有个底子的,省得他啥也不知道,靠自己猜猜猜,最后反倒惹出乱子来:“那些都是过年你姐夫弄的,我们就两个人,吃不了多少,就一直吃到现在了,平时也没外人进厨房,就算进了,也看不到那些,都在柜子后面拦着呢。不过你担心得也对,改天等你姐夫休息,就让他把这些都搬到仓库去。”
宋小林听得直咽口水,他姐夫弄来的?他姐夫和姐姐的供应全加起来,应该也买不了那么多的白酒和芝麻油吧?这是,这是在说他姐夫,在,在私下搞买卖吗?这,这该咋办?要是被发现了,是,是会死人的?五姐和五姐夫咋这么大胆?宋小林脸色苍白,抬头看了眼五姐,发现她还是见面时的那种淡定,不过此刻看他的眼神却多了一种审视。
审视?宋小林恍然大悟,这是在考验他吗?他心中飞快的闪过这些年五姐对他的好,还有这次五姐夫给他找的工作,片刻,他就下了决定,喝了一口热水后,他学起了五姐夫一向的淡漠:“那啥时候帮忙,和我说一声,我来帮忙,你大着肚子,姐夫一个人可搬不动那么重的缸,行吗?”
宋桑桑得了这个回答,十分满意,宋小林进了饭馆工作,他还小,在这里又不认识啥人,结婚之前肯定是得和她住在一起的,往少了说,是一年两年,要是时间长点,搞不好得住个四五年,这么长时间,想要瞒住他,赵晨在做啥,根本就不可能,还不如一开始摆明了说,让他做个选择,有个准备。
幸好他选择了与宋桑桑站在一道,如果他做了另外一种选择,宋桑桑不会生气,但也会有些隔阂,毕竟宋小林的工作是托赵晨找的,如今倒是正好,宋桑桑笑了笑:“好,到时候需要,我就同你说,你的房间我已经备好了,你先去歇歇欸,等你姐夫回来,我们再吃饭,明天让他带你去认人上班,你有啥想说的吗?”
他姐都安排得这么好了,他还能有啥好说的?宋小林连连点头,回了他姐准备的房间,发现房间朝阳,五斗柜,衣柜,椅子,书桌一应俱全,就连床看着都是新打的,比他在自家住的房间还要好,宋小林因是最小的,从出生起就和大哥一起住,大哥结婚了,和三哥一起住,三哥结婚了,他只好在五姐的房间拉个帘子,隔着帘子,一人一张床,五姐出嫁后,他又得和侄子们一起住,活了二十年,他还没一个人睡过一个房间,本以为这种待遇只有结婚后才有,没想到,现在就能过上这种日子,宋小林躺在床上,直觉这次进城会彻底改变他的命运,他一定要牢牢抓住,谁也不能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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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晚上赵晨回来,宋桑桑将宋小林叫了出来,陪同赵晨一起做饭,一顿饭做下来,宋小林的神情明显和煦了许多,看着赵晨的眼神也是止不住的敬佩,宋桑桑有点酸,自己和宋小林一起长大,相处了十几年,啥时候也没见他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啊。
“赵晨,你都和六弟说好了?”酸归酸,但正事不能耽搁,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宋小林的工作了。
赵晨给宋桑桑端了一碗乌鸡汤,才坐下:“说了,小林挺聪明的,一听就懂,我看你是白担心了。”
在赵晨眼里,人分两类,有用的,没用的,宋小林要不是宋桑桑的弟弟,他一个眼神都不会给,正因为他是桑桑的弟弟,帮他能让桑桑高兴,赵晨才不会去找曾书记开口。
人情都是越用越少的,特别是曾书记这种仕途正得意的,他们许给别人的好处向来都是精打细算,从不肯多给,这次他找上了曾书记开口,他答应帮忙,算是把两人之间的恩情都用完了,以后再来往,只剩下利益了。
虽用曾书记的人情换了宋小林进城,有些亏本,但桑桑能高兴就好,他想到这儿就对宋小林笑了笑,希望他一直能当桑桑的好弟弟,不然他是不会客气的!
宋小林被赵晨笑得汗毛直竖,他觉得五姐夫好像不是替他开心,而是警告他:“是啊,五姐,姐夫可好了,不仅告诉了我红星饭馆在百货大楼旁,还同我说了红星饭馆现在有三位大厨,五个帮厨,我这个临时工也是个帮厨,直接归到一位曹大厨的手下,听说曹大厨是祖传的手艺,在红星饭馆干了十年,手艺可好了,我要是能学到点,以后就能凭手艺吃饭了,再也不用担心转正了,姐夫,谢谢,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不给你丢脸。”
宋小林这话说得再真心不过了,要是凭他自己进城,别说将红星饭馆打听得这么清楚了,他连工作都找不着,姐夫真的,真的对他太好了,他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姐夫!
“那你就好好干,争取早点转正,这样就能在城里说亲,娶个城里媳妇了。”宋桑桑知道他的心结,安慰起人来也直冲他心结而去。
宋小林苦笑,看来自己上次非要来看丁兰兰的行为,是让他姐记在心中了,不过他也确实想要留在城里,出人头地,五姐这句话倒没说错。
“是,五姐,我会的。”事情说完,三人就开始吃饭,今天是宋小林进城的第一天,赵晨很是做了些好菜,乌鸡汤是惯例,其余的有蒜苗炒腊肉,酸辣土豆丝,清蒸糍粑鱼,油渣炒白菜,红烧鸡块,都是家常菜,但赵晨手艺不错,味道非常好,更关键的是,这些菜有一半都是肉。
宋家人多,挣工分的人也多,但张嘴吃饭的人也不少,一年到头干下来,就只有农忙时或者过年期间能吃上点荤腥,就那,他娘还得精打细算,生怕谁吃多了,谁吃少了,毕竟肉就那么多,票也少,要是这次谁吃少了,再等下次,少说也得半年。在乡下这么多年,除了上次来见五姐,宋小林还没在第二个地方吃到顿顿都有肉,餐餐都是荤腥的菜。
难怪他娘一直说五姐是掉进了福窝里,现在看来,还真的是,他啥时候也能过上这种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穿的日子啊?
宋小林直到回了房间,都还在羡慕,而赵晨洗了碗之后,又帮宋桑桑把炉子上的热水倒在了瓷盆里,端进了屋,怀孕快七个月之后,宋桑桑的腿就肿了,晚上偶尔还会抽筋,赵晨发现后,就去找了医生,这钙片一片没落的吃了,鱼肝油也有,怎么腿还会抽筋?
结果医生说了半天,就说是啥可能累着了,冻着了,或者睡觉姿势不对啊,各种理由,虽然赵晨不满意,但还是把这些问题都记了下来,然后就开始给桑桑使用。
先和曹主任打了招呼,让她最近多照看照看桑桑,怀了孕的人,总归是辛苦的,曹主任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谁让她之前从赵晨这借走了一张缝纫机的票,拿了东西,自然是要给好处别人的,现在这个好处就是宋桑桑了。
和曹主任把这事商量好,赵晨又开始坚持每天帮桑桑泡脚,揉脚,同时监督她的穿衣,坚决让她每天都带一件外套出去,即使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夏天已经来临,赵晨依旧坚持。
屋子里,宋桑桑挺着腰坐在床上,眉头紧皱,双手不停的按摩小腿,赵晨看得心一突,立马放下热水:“又抽筋了?哪里?我帮你揉揉!”
宋桑桑脚抽筋得非常不舒服,也没有心情和赵晨客气,见他要帮忙,立马点头:“左脚小腿下一点,用力!嘶,继续,用力,呼,好舒服!”
这一口气出来,赵晨也松了口气,再看桑桑的脸色,发现她的眉头已经松开了,他这才放下吊着的一颗心,以前他也见过马红玉,李翠花生孩子,但从没放在心上,只记得他上班时,她们怀孕了,没过多久,孩子就出生了,又过两年,孩子就长大了。
他并不知道怀孕期间要经历这么多,桑桑怀孕这六七个月,赵晨委实涨了见识,同时,他也下定决心在桑桑生了这个孩子后,就去做手术结扎,省得总是让她辛苦,孩子有一个就行了,太多也会挤占他和桑桑的生活空间。
“好些了没?”想到这儿,赵晨又看了看宋桑桑,宋桑桑面目舒展:“好多了,还是赵晨你力气大。”要是没有赵晨,她自己一个怀孕生孩子,不知该多难,想到这,宋桑桑就特别佩服那些后世的单亲妈妈或者丧偶式家庭,一个人把孩子生下,养大,多么的伟大!
“那你以后不舒服,记得及时和我说,不要硬撑,对了,最近都没出去跑吧?”桑桑很喜欢妇联的工作,赵晨怕自己就算找上曹主任帮忙,也阻止不了她的热心,那样,就麻烦了。
宋桑桑摇摇头:“没呢,曹主任说我都七个月了,要是出啥事,就得一尸两命,她可不能随便放人。”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曹主任好像对她太过热情了,不仅不让她外出,连办公室都在努力让她少出,甚至还减少了她的工作量,弄得宋桑桑现在几乎是在办公室养胎,幸好和她同办公示的其它人都不怎么出现,不然这事早被嚷嚷得人尽皆知了。
宋桑桑还没想出个原因来,赵晨就声音低沉
第108章
宋桑桑这次怀孕历经十个月,其中的辛酸不可与外人道,这还是赵晨时时刻刻都陪在她身边,如果换她一个人,早就坚持不下来,俗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