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如果恶神如法炮制对着万符宗也用同样的办法,万符宗能支撑多久?
他作为驻扎的客卿都有这方面的忧虑,万符宗本门的弟子更不可能想不到,因此晚饭的时间气氛都是死气沉沉的。
只是所有人都没料到还有更大的惊变,藏在这本就没有平息变故的喘息时间里。
苏寒是在半夜被一阵兵刃交接声吵醒的,一直昏睡在榻上的苏离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眉头紧皱着嘴里含糊的说着什么。
苏寒一手摸了自己的刀,一手轻轻拍了拍弟弟的手背,就在他耽搁的这么片刻功夫,有人靠近的气息十分明显的传了过来。
苏寒感应了一下,沉声道,“顾神医?”
这个时候能来的,而且还藏不住气息被他发现的,除了万符宗那些外门弟子,也就只有武力值不太行的大夫顾天辰了。
顾天辰似乎是松了口气,听他出声后,立刻推门走了进来。
“外面乱起来了。”
苏寒也没有点亮烛火,只是借着窗口投进来的月色,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怎么回事,血魂教还没有厉害到不破开山门防御,就能杀进来吧?”
顾天辰把门关好,倚着门站了一会儿,才说,“不清楚,荣竹出去打听消息了,但我猜可能和救回来的冰夕宫弟子有关。”
他们遭逢大难,万符宗将他们收留在后山,总不能还反被恩将仇报吧?
苏寒不由困惑的想,但是转念又想到了阮蓉蓉,一个人的原则和珍视的人或物,如果必须做出选择,究竟该怎么取舍?
顾天辰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只是将自己推测说出来。
“血魂教有一种非常反人·伦的秘法,可以将活人炼制成尸偶,攻击力强大而且绝对不能反抗炼制者的想法,但它属于消耗品,被炼制成尸偶的人只有三天寿命。”
顾天辰皱着眉说,“或许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冰夕宫还能被留下活口,被万符宗救下。”
苏寒惊骇的呼吸都急促了几瞬,但他仔细一想发现顾天辰的推断很有道理,就万符宗支援赶去的时间,冰夕宫被围困的剩余众人足够死好几个来回了。
他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说什么,说血魂教太卑鄙,太残忍?
如此天真的感叹,说出来才是徒增笑料。
苏寒捏紧了刀,“顾神医,你们藏好,我出去看看。”
顾天辰站在门口没动,他垂着头想了想,“算了,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真要杀到这个院子了,死在哪都是死,要是没事我还能帮忙救救人。”
苏寒顿了顿,把叶止杀走之前留下的灌注了内力的护身符,挂在了苏离脖子上。
两个人走出他们住的院子,撞上了匆匆赶回来的荣竹,他带回来的消息印证了顾天辰的推测,问题确实出在冰夕宫的弟子身上。
让人松一口气的是这些被炼制成尸偶的弟子,并没有给万符宗的人造成太大伤亡,一来之前安顿他们是集中在一处,二来他们虽然为客也不能进入太中心的区域,所以都安置在了专门用来待客开辟出的一处山峰,位于万符宗偏外的位置,也是苏寒他们一直住着的百趣峰。
所以在尸偶们造成大的风波之前,驻守在百趣峰的一位内门峰主,就已经带着手下弟子平息了这场动乱。
顾天辰给受了外伤的弟子做了简单的包扎,提出要看看尸偶们的尸体
那位峰主也没有多犹豫,点头同意了。
苏寒跟在顾天辰身边,看到那些冰夕宫的弟子每一个肤色惨白,眼珠只剩漆黑,即使在死后肢体破碎,眼睛也在直勾勾的望着虚空。
“和浮尸有点像,又不一样。”顾天辰不顾满地血污,蹲下身轻轻撩开一个尸偶的衣服,果然看到他们的胸口爬满了红色的妖异的花纹。
苏寒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前发晕,不是因为害怕,就是觉得十分妖邪,打心底里冒寒气。
他扭头看顾天辰一脸若有所思,“顾神医,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妥吗?”
顾天辰沉吟道,“我只是觉得事情不太合理,这些尸偶炼制手法非常粗糙,似乎炼制者急于求成。”
苏寒有些莫名,时间那么赶,不急于求成万符宗就到了。
“他们的力量也比传说中的要弱很多。”顾天辰目光在十几具尸偶身上来回扫视,“血魂教大费周章,就为了给万符宗添堵吗?如此费尽心机,达成的目的未免份量太轻。”
他转身迎上蹙眉听着他们说话的万符宗峰主,“冰夕宫的弟子全都在这了吗?”
那峰主一怔认认真真查看了地上的尸体一会儿,突然道,“不对,少了一个!”
他话音刚落,就听万符宗的示警钟声响起,那峰主脸色更加难看,“有人在破山门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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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场戏
“有人在破山门大阵。”
百趣峰的峰主此话一出, 众人都是勃然变色。
顾天辰从地上站起, 衣袍挥动间, 沾了血污的地方份外刺目。
苏寒看了一眼,移开了视线,但是他开口声音有些僵硬, “顾神医,会不会是失踪的那名弟子……”
顾天辰表情凝重,“如果我们猜想没错,那最后一具尸偶绝对不简单。”
此时百趣峰长老已经赶去山门大阵那边,剩下的人都是惶恐不安的等待着。
事后苏寒再回想起这个夜晚, 依然觉得惊心动魄, 他好似又回到了苏家被灭门的那个晚上,无助恐慌又不能有丝毫表露, 只能默默祈祷天明时分一切都会结束。
万符宗的山门大阵从内部遭到了破坏,那个失踪的尸偶才是血魂教真正的底牌, 尽管没有成功破除万符宗的山门大阵,却给大阵造成了短时间内无法逆转的伤害。
更糟糕的是,人们马上就发现,山下以血魂教为首的十二个大小门派联合包围了万符宗,其中还有正道的天刀宗和秋水宫。
这些教派和万符宗谈不上有太大恩怨,甚至从未有过交集, 尤其是天刀宗原本属于正派阵营, 结果这些年却和血魂教越走越近。
但这些教派也不是闲着没事, 为那点不大不小的恩怨就打上来, 这其中必然有天绝圣尊的支持。
最后这一点才是让人感到最绝望的。
万符宗的未来如同悬崖上的迷雾,前进后退皆是无路。
*
万符宗的境况不容乐观,恐怕没有人能安然入眠,珠玉城内同样风起云涌。
叶止杀提着有些长的衣裙,迈步走上珠玉城的城墙。
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是相当合情合理的。
几日前,外界风波起伏时,叶止杀在断魂崖的修行生活也并不平静。
她时常觉得不安,这种不安影响了她的情绪,让她有些焦躁,就更别说修行上有什么进步了。
这让她怀疑或许苏寒是对的,她有些急功近利了,越是焦急就越是无法突破瓶颈。
也许当时留在万符宗,都比现在要好。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她草草结束了自己的修行,打算返回万符宗。
结果刚一回到崖上,就遭遇了埋伏。
叶止杀斩杀了数名高手,也受了不轻的伤,她认出埋伏的人赫然是暗影阁的人,得罪这样一个杀手组织还要追溯她刚刚重生时,斩杀的纨绔子弟——董家小少爷身上。
董家接连派出数名高手都没能奈何的了她,后来干脆重金聘请杀手。
只是道上以人命买卖闻名的暗影阁,也在叶止杀手中铩羽而归,这个组织在损失一名高手后,及时收手止损。
只是如今他们又跳出来追杀她,怕是有人下了重金。
是董家?血魂教?天刀宗?
虽然不确定是这三方那一家,区别也不大了。
叶止杀思索一番后,想着对方这次花了大力气杀她,必定有无尽后招,通往万符宗总派的路一定全是埋伏。
她和珠玉城的阮岚岚有交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不如逃往珠玉城,先养好伤再说。
这么思索一番,她立刻改道来了珠玉城。
那天她刚刚接近珠玉城的势力范围,就被另一伙人救下带回了城中,这些人赫然就是姬如梦的人。
彼时,叶止杀终于走到石阶尽头,登上了城墙。
入冬的风有些大,接近凄冷,姬如梦纷飞翻卷的华丽衣裙,带的珠环翠玉轻响。
他遥望着远处,近乎绝美的侧颜依然挂着习惯性雍容笑意,这笑似面具似血液融进了骨子里,摘不掉化不开。
叶止杀走到姬如梦几步远处站定,“姬掌柜。”
姬如梦侧过头,一举一动皆是风情,“苏姑娘怎么来了?”
“我听阮小姐说了,救下我的人其实是你,救命之恩总该当面谢过。”叶止杀说。
姬如梦笑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叶止杀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天色渐晚,城中的居民已经自觉各回各家,城中街道上也有侍卫在负责巡街。
这座曾经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如泥沼般罪恶的城池,现在已经完全被姬如梦掌控,至于几任傀儡城主不提也罢。
可看姬如梦隐藏在笑容下的重重忧虑,叶止杀心中有了微妙不祥的预感。
她来找姬如梦,除了道谢,当然还有辞行。
虽说此前她和姬如梦并无交情,甚至因为阮蓉蓉的事不如不见,但人家出手救了自己,叶止杀当然不可能养好了伤就一声不吭的走人。
姬如梦突然开口,“苏姑娘知道是何人雇佣暗影阁对你下手吗?”
“董家,血魂教,或者天刀宗。”叶止杀漫不经心的说,“又或者其他和他们有关的人,而且……两年前暗影阁本来就和我结了仇,他们说不定很高兴能再找我动手,又有钱拿又能一洗失败之耻。”
姬如梦叹道,“苏姑娘年纪不大,仇家却不少,一个比一个难缠。”
那董家和血魂教是怎么回事,他当然知道,但是天刀宗是白道门派,怎么她也得罪了?
叶止杀慢悠悠的说,“不敢和姬掌柜比,如今您的头颅悬赏怕是已经上了邪道榜首。”
姬如梦也不气恼,语笑嫣然,“苏姑娘倒也不见外。”
叶止杀说,“都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算是自己人了。”
“这话又从何说起。”姬如梦微微一笑,疑问已是陈述。
“我刚刚突然想到,姬掌柜虽然料理了合欢门,但他们背后站着血魂教,被人砸场子丟面子是其次,这珠玉城却是一块肥肉,丢了该多心疼。”
叶止杀望着远处升起的盏盏灯火,“而我也和血魂教有仇,说不准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一块被血魂教收拾,这也是姬掌柜烦心的,不是吗?”
姬如梦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这个推想,只是道,“几天前救下苏姑娘的时候,我还收到了另一条消息。”
她缓缓道,“冰夕宫被血魂教灭门了。”
叶止杀怔了怔,随后面色微变,说到冰夕宫她印象不深,但也知道这方势力属正道,又一向与万符宗交好。
她叹了口气,“杀鸡儆猴吗?看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该对万符宗下手了,我果然该回去了。”
姬如梦理了理自己被风卷起的外袍,她笑了,“苏姑娘以为战争会在万符宗拉开序幕吗?”
叶止杀只觉得姬如梦这句话,蕴含无尽深意,刚要追问,就似有所感的望向天际。
一把红色的油纸伞浮在半空,打着它的红衣女子动作轻灵优雅,她身着的红袍与血魂教一样的门派服饰,只是那身红要更加明艳。
危险的预感在叫嚣,叶止杀的剑刚刚拔出一半,姬如梦步伐轻移挡在前方,而对方的杀意显然也是冲着他来的。叶止杀看不透姬如梦的修为,当年也没直接和他交过手,只是隐约感觉对方在宗师和大宗师之境间徘徊。
女子伞下有红光浮现,似漫天红霞,又似飞舞的绫罗绸缎。
这些红绸似的光笼了下来,姬如梦只是拔出头顶一支金簪,对着虚空一划,红绸就像是被人从中间剪成了两半,一半重回女子的红伞中,另一半从虚空中化作透明消失。
女子足下轻轻一点,稳稳落在城墙上。
姬如梦将金簪重新插回发上,笑意从容,“阁下莫不就是血玲珑,阎婷?”
阎婷落地之后依然举着自己的红伞,“姬掌柜,久闻大名,终于见面了。”
两个人心平气和,笑颜如花,完全不见一点动过手的杀意与火气。
“恐怕现在在贵教口中,不是什么好名声了。”姬如梦慵懒的一笑,“能让大名鼎鼎的血玲珑来杀我,倒真是我的荣幸。”
“哪里哪里,只是姬掌柜确实让我教刮目相看。”阎婷与她商业互吹了两句,进入了正题,“姬掌柜似乎并不惊讶我的到访,莫非早有准备?”
姬如梦说,“无论血魂教中的哪位前来,我都不惊讶,若是一直没有动作才让人不安,打了狗狗主人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阎婷掩唇一笑,“那不知有什么是能让姬掌柜感到意外的,比如现在?”
她挥了下手,城墙上的侍卫包括姬如梦身边带着的人,都亮出兵刃,但他们对准的赫然都是姬如梦的方向。
叶止杀站在一旁,眸光晦暗不定,她一直没有松开手中的剑,只要剑刃还在,她就能应对任何疾风骤雨,只是她心中有颇多震惊和疑惑。
倒不是因为血魂教的人突然找上门,而是因为姬如梦的人全部背叛了她,当然现在这么说不太准确,但是城墙上的这些人显然全都投靠了敌方。
还有姬如梦刚才那句战争序幕,也是意有所指,她已经料到了今天的局面,料到了背叛,那她有没有后招?
姬如梦笑了一下,“榆琳城主还真是哪里强势,就往哪里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