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长得白胖喜人,阿妧抱着他, 感觉有些腰酸。“再过些日子,母妃都要抱不动你了。”
“琛儿又在闹你?”一道沉稳又不失威严的男声响起,宫人们纷纷站了起来,阿妧也抱着大皇子转过了身。
“皇上,您回来了。”阿妧不方便行礼,对赵峋道:“您可曾用过晚膳?”
赵峋满脑子都是他作茧自缚的事,没有心思用膳,听说清凉苑已经摆过晚膳,便点了点头道:“用过了。”
说着他接过了阿妧怀中的大皇子,轻而易举的将他抱起来举高。“琛儿有没有想父皇?”
“他这么小,怎么能回答您。”阿妧扶着朱蕊的手起身,笑盈盈的道:“便是心里想,也说不出口呀。”
阿妧的经过连日来的休养,整个人气色好了不少,那双杏眸润泽妩媚虽是望向了他这边,目光却是落在儿子身上。
若两人没有这个孩子,阿妧怕是会真的会毫无留恋的离开。
赵峋心中有些发慌,阿妧当时的求去,是真的伤心了罢?
“皇上,您怎么了?”见赵峋抱着琛儿竟在走神,阿妧有些奇怪道:“您是哪里不舒服么?”
阿妧见状想把大皇子接过来,赵峋却摇了摇头,“朕无碍。”
两人陪着大皇子玩了半晌,虽是和平时没什么不同,阿妧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她借口去更衣,叫来了崔海青问话。
过了好一会儿,赵峋正准备打发人去找她时,阿妧才亲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回来。
“妾身见小厨房还有些面条,便替您做了碗鸡汤面。”阿妧没有戳破赵峋的谎言,温声道:“即便您不饿,看在妾身亲自动手的份上,也多少用些罢。”
阿妧已经接过大皇子,对赵峋道:“皇上,妾身先送琛儿过去。”
大皇子已经困得有些睁不开眼,赵峋本想随她一起去,可食物的香气悄然散开,到底是她亲手所做,赵峋舍不得浪费,便点了头,让阿妧带着大皇子先去偏殿。
先前阿妧就时常下厨做些吃食,自然懂得赵峋的口味,这碗汤面不多不少,吃完觉得胃里熨帖,又有些意犹未尽。
“琛儿睡下了。”阿妧回来时,赵峋正在看书,她主动道:“妾身已经沐浴过,让人给您备好了水。加了舒缓安神的药包,您泡泡解乏。”
赵峋心中微动,欲言又止的看着阿妧,还是放下书先去了。
等他回来时,阿妧已经换了寝衣在等他,宫灯柔和的光芒下,她眉目低垂的模样,分外让人心动。
听到他的脚步声,阿妧浅浅一笑,起身迎他。
“阿妧,你为什么不问?”赵峋握住了阿妧纤细的手腕,目光复杂的望着她。
她知道他没用晚膳,知道他心情不好,处处细腻的关心他,却不再问。
“该让妾身知道的,您自然会告诉妾身。”阿妧顺从的抬眼望向他,柔声道。“时候不早了,您明日还要上朝,还是早些歇下罢?”
“阿妧,你才来到朕身边时,朕确有几分轻慢之心,觉得你是太后的棋子,故意安插在朕身边。”赵峋望着她,心中的愧疚如巨石般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当时朕以‘熙’字为封号,是看到《史记》中的一句,随手用了。”
阿妧闻言,蓦地攥紧了她手中的帕子,果然她的心思没白费。
她的杏眸中一片淡然,她柔顺道:“那必定是个不错的寓意,妾身才疏学浅,并不懂这些。”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赵峋苦笑一声,他略略低头,墨色的眸子中全然都是懊悔,有些辛酸的低声道:“阿妧,是朕骗了你,朕取的是这句话的意思。”
“阿妧,那次你问朕,就一定知道了罢?”赵峋虽是问她,语气却很笃定。
阿妧垂下眼眸,缓缓笑了。
“阿妧,朕后悔了,应该在那时就告诉你,朕待你的心早就不同。”赵峋见阿妧神色平静,语气不由急促起来。“那时是朕自作聪明,存了侥幸的心思,觉得你不知道会更好些——”
偏偏人算不如天算,阿妧竟看到了。
“多谢皇上肯告知妾身这些。”阿妧长长的舒了口气,松开了赵峋的手。“妾身很高兴。”
赵峋心中愈发不安,如同置身海中,潮水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哪怕阿妧闹一场不理他,他也会比此时更有底些。
“阿妧,你还要离开吗?”赵峋攥住阿妧的手,语气隐隐透着慌张。“阿妧,你相信朕,绝没有敷衍的意思!也不仅仅因为是你琛儿的母妃!”
正在赵峋如同猫爪挠心一样坐立难安时,阿妧忽然轻笑出声,眨了眨眼。
“皇上,妾身不过是想要您一句实话罢了。妾身不想离开,有了您和琛儿,妾身才有了亲人。”她柔声道:“妾身不舍得离开。”
赵峋闻言,松了口气,很快又觉得有些怅然。
他终究是伤了阿妧,那疤痕岂是一日两日能消除的?
阿妧还肯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总有一日,她会相信他的真心——她眼中的光亮,会再度回来。
“阿妧,朕心悦你。”
***
等阿妧带着大皇子搬回琢玉宫,发现苏婕妤已经搬走了。
还不等她问,苏婕妤和宁妃便来看她。
“好妹妹,你别生气,这是我自己的主意。”苏婕妤抢先跟阿妧解释道:“往后等大皇子长大,你再添了小皇子、小公主,这琢玉宫怕是住着便紧张了。”
“我本该分到淑妃娘娘宫中,只是当初有人从中作梗,一来我没能去,二来我们有些矛盾。”苏婕妤诚恳的道:“如今矛盾解开,我搬去那里正合适。”
阿妧并没能真的生气。
皇上不再临幸苏婕妤,总不好让她看着皇上来琢玉宫,只去主殿……
“不知妹妹要送我什么乔迁贺礼?”苏婕妤见阿妧面色缓和,反守为攻道:“妹妹如今位居贵妃,若不是珍奇异宝我可不依!”
阿妧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等会儿琛儿都该笑你们了。”宁妃站出来,含笑出来主持公道。“阿妧放心,淑妃娘娘人很好,你苏姐姐定然受不了委屈。”
苏婕妤搬走是好意,阿妧自然领情,她们约好了改日去庆福宫拜访,宁妃和苏婕妤陪她说了会儿话,眼看天色不早,便各自离开。
阿妧哄睡了儿子,觉得有些胸闷,便出来散步透气。
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凝汐阁。
虽是她已经不住在这里,仍是打扫得极为干净,花木葱郁,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阿妧推门走了进去。
她搬去主殿时,只带走了惯用的一些物件,其余的都还在这儿摆着,仿佛跟她才来时也并无不同。
阿妧走到床边坐下,帐幔才换过新的,床头的小几也不染纤尘。
第一次侍寝,就是在这里。
她还记得当时的慌张和不安,她怕疼,更怕自己笨,不讨赵峋喜欢,会被退回去。
恍惚之间,阿妧蓦地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
先前明明吩咐青兰她们都在外头等——
阿妧站了起来,只见缓步走来的是赵峋,逆着光她看不清赵峋脸上的表情,下意识的行礼:“皇上万福。”
她话音未落,两人皆是一愣。
赵峋压抑着心中澎湃的情绪,上前探出手去,神色淡淡的。
“皇上,妾身……”
阿妧话音未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赵峋拉入怀中。
“这一次,换朕来服侍你,可好?”男子低沉醇厚的嗓音缓缓响起,他的大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
那一夜,是她鼓起勇气来服侍赵峋。
赵峋将她压在了床上。
外面天色还亮着,纱帐遮不住光,阿妧脸“噌”的红了起来。
“皇上,等晚上再……”她有些难为情的道。
赵峋闻言,随手扯下了最外面的蜀锦帐子,慢条斯理的引着阿妧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领口前。
“昭贵妃,那一夜,朕可没有拒绝你。”他声音愈发沙哑,缓缓的道:“怎么,你要拒绝朕么?”
阿妧感觉自己的面颊要烧起来了。
“皇上,琛儿要醒了,等会儿醒了若见不到妾身,怕是会哭……”她试图挣扎。
赵峋轻笑一声,“朕去看过琛儿,他一时半刻醒不了。阿妧,朕只问你,愿不愿意。”
那双寒星般的墨眸染上情-欲之色,瞬也不瞬的望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阿妧沉默了片刻。
正在赵峋要放开时,阿妧忽然勾住了他的脖子,挑了挑眉道:“皇上,妾身当时可比您卖力多了——”
她不开口则以,当听清她说了什么,赵峋眼中闪过一抹狂喜。
阿妧此刻有些后悔了,或许不该撩拨他。
然而很快她就没有功夫再想这些。
她随着他沉浮在风浪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阿妧发现自己身上乏得厉害,她睁开眼,床边的琉璃瓶中有点点萤火。
恍惚间她仿佛以为自己回到了两年前。
“醒了?”赵峋端着温水过来,递到了她面前。“喝些水,方才听你说口干。”
阿妧嗔了他一眼,还不是他胡闹。
“今夜就留下罢,朕去看了琛儿,奶娘喂了他,他已经又睡了。”赵峋一张面皮早就修炼得八风不动,他接过阿妧的杯子,顺势喝了一口。“醒醒神再起来,朕让人准备了些粥。”
赵峋说完陪着她在床上歪着,这一刻竟格外的温馨静谧。
“阿妧,咱们的开始不够好,可咱们还有很长的一生要过。”赵峋握着她莹润如玉的手指,轻轻合拢在自己掌心。“朕不会让你后悔的。”
阿妧唇角缓缓翘起,身子放松的依偎在他怀中。
他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