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不是……”门房刚要说什么,杜灵率先上前开口堵住他后面的话,“陈少爷,你让人随便给我们找两间屋子,不用太客气!”
一行人踏过门槛,门房的声音被杜灵的声音淹没,随后是陈锦书的声音,“这哪有随便的道理!你是瞧不起本少爷?”
等离门房有一段距离,杜灵才松了口气,慢下脚步走在陈遇槐身边,没再突然开口。
陈锦书找下人给两人安排住处,随后又想起什么,道:“哦对了,我娘最近精神不好,你们不要随便乱逛冲撞了她。”
“精神不好?”陈遇槐忽然听见这句话,抬眼看向眼前的年轻公子,“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锦书听他问并未起疑,思索片刻回答道:“不太清楚,从祖母去世后她就神神叨叨的。”
他又让人给两人上茶,但本人却有些坐不住,呆了一会就离开了,似乎是有急事,吩咐管家若是下人准备好住处就带他们过去。
陈遇槐和杜灵在厅堂枯坐了一盏茶时间,下人回来见陈锦书不在,管家还在旁边,便说了一句。
管家听房间准备好了,便让人带客人过去,他转身离开厅堂去做自己的事。
等到住的地方,看那些人都离开之后,杜灵才去找陈遇槐,语气炫耀,“我聪明吧?”
陈遇槐笑着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她这句话,而是道:“这里有的人身上沾了鬼气,有的人却没有,有些奇怪。”
“所以真的是这里有问题?”杜灵瞬间明白过来,她想起陈锦书说的话,问:“那个陈夫人……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不过这个陈少爷是不是太傻白甜了一些,我说什么他都信,也不怕引狼入室。”杜灵看了陈遇槐一眼,忍不住摇头,“和你一点也不像。”
陈遇槐没听明白杜灵说的“傻白甜”是什么,但根据意思也猜到八成,“他不傻,你能进来?”
杜灵被噎得顿时说不出来话。
陈遇槐说:“先去看看陈锦书,刚才在外面他身上的气息差不多都消失了,这会去看看他都接触了什么人。”
“好。”杜灵答应下来,和陈遇槐离开住处往外走去。
虽然不知道陈锦书去了哪里,但杜灵还是会一些寻踪的法术,只可惜没有罗盘寻踪准,而且需要一点主人的气息。
还好陈遇槐刚才注意到这一点,将手里的一根头发递给杜灵,似乎不打算亲自动手。
杜灵也不管他哪里来的头发,将头发吹到半空便开始施展术法,定住头发,很快就找到方向。
如今她和陈遇槐在别人家里,不能乱动法术,只能依靠方向在院子里乱转,转来转去不知道进了谁的院子。
杜灵还没仔细打量,就听见一道声音,陈遇槐反应极快,拉着她避开躲在墙后。
他们这里是一条长廊,对面也是一道走廊,中间隔着一堵墙,只中间开着一个圆形拱门供人出入。听上去似乎是两个人在说话,语气里尽是嫉妒埋怨。
“少爷又带东西回来给小蛮,她有什么好的?整天冷冰冰的!谁还不是丫鬟了!说到底大家都是一条狗,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少女语气满是怨毒,说话时也没压着声音。
她身边的人倒是比她聪明许多,低声开口道:“你小声些,要是被谁听见传到少爷那!你还想不想做事了?”
“我知道,也不知道她给少爷灌了什么迷魂汤,原本她的活全落在我们身上!”少女心中似乎有着说不尽的怨气,话里话外听上去,她对这个小蛮羡慕又嫉妒,恨不得以身替之。
杜灵发觉她们并没有从圆门穿过来的意思,看见二人径自直走,等人走远了,她才转头和陈遇槐说话,“这个小蛮是丫鬟啊?那个陈少爷说的我以为是他媳妇。”
“她们身上也沾了一些鬼气。”陈遇槐并不在意这些八卦消息,而是皱着眉,“先找到陈锦书。”
杜灵答应下来,二人穿过圆门,进去后是另一处庭院,又不知道绕了几回路,杜灵和陈遇槐遇人就避开,终于找到陈少爷的房间。
他此时在屋里和人说话,但只能看见陈锦书的脸,他面前站着一名少女,和他站在一起显得十分娇小。
杜灵记得陈锦书比陈遇槐矮一点,杜灵只比陈遇槐低半个头,她大概比划了一下,发觉那名少女好像也就比她肩头的位置高一点。
二人走近房间,没有透过窗户看里面的情景,只是听见陈锦书轻声细语说话,完全没有刚才大少爷架势,杜灵有些惊奇。
“小蛮,这些东西你都不喜欢?”陈锦书轻声问。
那个小蛮的声音温温柔柔,但语气不容人拒绝,“少爷别再买这些东西了,无功不受禄,要是被老爷夫人知道了,小蛮会被罚的。”
“我不会让娘亲动你,我好不容易才选好的,你真的不看看?”陈锦书仍旧细声,似乎怕吓着眼前人。
杜灵听着陈锦书的声音,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也不知道自己身上长了多少鸡皮疙瘩。
“少爷心意小蛮心领了,但小蛮不能收。”小蛮语气还是那般坚持。
杜灵听着觉得奇怪,刚才那两个丫鬟对话,让她先入为主以为是什么丫鬟爬床故事,但听这个小蛮一直拒绝陈锦书,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陈遇槐却皱着眉,听上去这个陈锦书是不打算去别处了。
他也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偷听别人说话,而是拉着杜灵离开这里。
小蛮转过头看见窗户上投下来的影子,透着窗纸一闪而过,连忙走过去推开窗往外看过去,“谁?”
少女面容暴露在阳光之下,身上的皮肤莹白如玉,一张脸看着十分小巧,眉若远黛,睁着一双如水带笑的桃花眼,抿着水润的红唇警惕望着外面。
陈锦书看见她的动作,走过去看向外面,屋外并没有任何人,头顶的太阳带着些热意落下。
他四周环顾看向她道:“外面没有人,是你太紧张了。那些东西你真的不收?”
听见陈锦书的话,小蛮回过头看他,眼中盈着笑意,“少爷若是为了小蛮好,就将那些东西收回去吧,少爷是主,小蛮是婢,夫人不会乐意看见少爷这样的。”
她说完将窗户重新关起来,陈锦书并不气馁,拿出一只翡翠玉镯,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腕给她套上,“这样的玉戴在你手上肯定好看,你收下这个,平时用袖子遮着也不会让人看见,等我娘精神好些,我就和她说我们的事。”
“可是少爷,上回……”小蛮还要说什么,却被陈锦书用手堵住嘴。
杜灵被陈遇槐带出陈锦书的院子,刚才只差那么一点就被发现了,她只来得及看一眼,正好瞧见少女容貌,冰肌玉骨,眉眼含情。
回到住处后,陈遇槐才开口说话,“他们身上也有鬼气,怎么会这么快?陈锦书中间遇到什么?”
“我刚刚看见那个小蛮长相,她确实很好看,怪不得陈少爷喜欢她。”杜灵说完意识到自己关注点和陈遇槐南辕北辙,咳嗽了一声掩饰一下才开口,“不是说陈夫人最近精神不好,要不去陈夫人院子看看?”
“晚上再说。”这回陈遇槐没有白天过去打探的打算,他默了片刻才开口,“这次恐怕会有些棘手,我能察觉到鬼气,但找不到源头。”
一听要晚上去,杜灵整个人都不好了,但是这种事白天也不好处理,也就没有提出反对。
她转头看陈遇槐垂着头皱眉沉思,以为他在苦恼自己找不到鬼气源头,不禁安慰道:“没关系,小师兄也不要太依靠感觉了,太过依赖也不好。”
陈遇槐有点讶异她会说出这句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扬起嘴角点头,“也是。”
杜灵看他表情似乎放松下来,也舒了口气,并希望不要第一个晚上就撞到鬼。
傍晚出门做生意的陈老爷回来,得知陈锦书带了人回来,便问了陈锦书两句,知晓二人只是借住不是陈锦书朋友,也就没有再问。
因为是客,陈遇槐和杜灵被邀请到前厅吃饭,前厅里坐在桌边的也就三个人。
上首是陈府老爷陈宏,看上去四十多岁,容貌端正,说话时脸上有些细纹,若是忽略年纪倒也是风度翩翩的君子。
陈宏旁边是他的夫人,比陈宏看上去要年轻许多,但依旧掩不住眼角的纹路,穿着一身素色衣服,头上的首饰也十分的素净,温柔和顺坐在陈宏身边。
杜灵刚才和陈遇槐顺道打听了一下,知晓这位夫人是陈宏表妹,自幼父母双亡长在陈家,和陈宏感情颇深,后来被纳为妾室,生了陈锦书后才被扶正。
陈锦书坐在他母亲身边,身后跟着的丫鬟正是下午杜灵看见的小蛮,此刻她安安静静站在陈锦书身后,低眉顺眼看不见情绪。
陈宏坐在位置上不动,陈遇槐和杜灵上前行了一礼,陈遇槐开口:“见过二位长辈。”
杜灵听着这句话觉得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只能盲目跟着陈遇槐行礼。
陈宏看见是两位年轻人,瞧着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对待二人倒是和善,“二位都是哪里人,还没问过名姓,既然是锦书的客人,那也是老夫客人,先坐下我们边吃边聊。”
杜灵和陈遇槐并未推辞,坐下后她看了陈遇槐一眼,就等着陈遇槐说话,抬眼看见他眼睛直勾勾盯着陈宏。
“在下陈遇槐,身旁这位是舍妹杜灵。”他扬起笑,然后就见陈宏脸色瞬间变了。
陈宏听见陈遇槐报出名字那一刻,瞬间坐不住,“你说什么?”
第17章 十七把剑 夜半查探
陈夫人和陈锦书被陈宏吓了一跳,就连陈锦书的丫鬟小蛮也不禁往这边看了一眼。
杜灵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拿着筷子左看右看,只有她和陈锦书手上拿着筷子,主人家不动筷她也不敢动,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吃上饭。
陈遇槐端坐在位置上佁然不动,面上仍旧带着笑,“陈老爷是觉得何处不妥?”
陈宏身边的陈夫人也意识到他这样十分无礼,打了一个圆场客气招待陈遇槐和杜灵,众人这才开始动筷。
“是老夫失态,见笑。”陈宏回过神道。
他敛下神情看着面前的陈遇槐,转瞬间脸上重新堆起笑意,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失态。
陈夫人只觉得奇怪,但没多想,她身边的陈锦书什么都没察觉,倒是他身后的丫鬟小蛮将饭桌上各人的神情收在眼底,若有所思。
陈遇槐神情恢复冷淡,饭桌上陈宏一直在打听他的事,陈遇槐还是按照之前和杜灵约好的,并不打算说浮黎山的事。
杜灵隐约觉得陈宏是知道什么,她想了一下陈遇槐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索性回去再问,便将这个疑问压在心底。
问到最后陈宏终于问了一句,“你父母呢?”
陈遇槐嘴角扯出笑容,“过世了。”
“怎么就过世了?”他似乎没想到陈遇槐会这么回答,一时没回过神。
陈夫人听着二人对话觉得不对劲,尤其是陈宏的态度,她坐在旁边慢条斯理夹着菜送进口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遇槐冷淡笑着,并不答话,他看了在场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旁边的陈夫人身上。
饭桌上虽然维持着表面平和,实际心思各异,杜灵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她当自己不存在,转头看陈锦书毫无所觉,不禁对他生出一丝敬佩。
终于下席出门,屋外的天已经黑尽了,杜灵看了外面的夜空一眼,见有人提着灯笼过来给他们带路,她笑着接过灯笼并拒绝了对方带路。
看人走了,杜灵转头瞄了一眼陈遇槐,二人往住处走去。
此时的陈府十分寂静,同时也陷入了黑暗,周边环境不似白天那般清晰。
杜灵提着灯笼和陈遇槐走在路上,走出一段路后她才开口说话,“小师兄,那个陈老爷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嗯。”陈遇槐微微点头,“虽然我名字是师父取的,但他并非不知道我叫什么。”
“怪不得。”杜灵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陈宏知晓他名字,所以在听见陈遇槐三个字时反应这么大。
随后她又看向身边的人问:“为什么师父要给你取遇槐二字?槐树带着鬼字不是不吉利吗?”
“那照你所说,魏字岂不是也不吉利?”陈遇槐瞥她。
“唔……”杜灵一时半会想不出怎么回答,她迅速放弃思考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问:“那为什么师父要给你取这个名字?”
陈遇槐看了她一眼,才答:“这要从我出生时说起,当时我有一会是没有呼吸的,陈府的人都认为是死婴,准备掩埋的时候忽然听见哭声。当时正值子夜,阴气重,师父给我取槐字是想压住我身上的阴气,所谓木字压鬼为槐,是这个意思。”
“槐树不是聚阴?”杜灵不解。
“说什么呢!槐树招财压鬼,与桃柳都有镇宅辟邪的效果,桃树驱鬼,柳树抽鬼,也有人用它们炼制法器。”陈遇槐耐心和她解释。
杜灵想了一会,才发现是自己思维还停留在以前的世界,毕竟这里不是她原本的世界,有些事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和陈遇槐边走边说,到了二人住的院子,杜灵转头看向陈遇槐,“小师兄你恨陈家人吗?”
闻言陈遇槐只是一笑,“不恨,他们不值得我挂心。”
杜灵听着心情有些复杂,因为不在意所以陈遇槐不恨他们,她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还没等她想出怎么安慰陈遇槐,就听见他继续说:“别忘了半夜要出门,早些休息吧。”
杜灵只好答应一声,她提着灯笼站在院子里并未回屋,而是看着陈遇槐走进自己的房间,看着他点亮屋里的灯,才转身往自己屋门前走。
待她点亮屋里的烛火,吹熄灯笼里的蜡烛,杜灵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油灯,半晌她才转身回床上休息。
半夜陈遇槐过来叫杜灵,看她房门紧闭屋里还亮着光,试着敲了几下门没人应答,便知道她还没醒,他试着推门,发觉门内被拴上,只好用法术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