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嬷嬷的声音苍老而悲凉,格洛莉娅怔了一瞬,压低声音“什么?”
“你身上有恶魔的味道,”莫莉嬷嬷说,“我能嗅的出来……格洛莉娅,你怎么能和恶魔交、媾?”
格洛莉娅瞬间想到那天清晨,邪神亲自放在她手中的尾巴。
那个和传说中恶魔相似的尾巴。
莫莉嬷嬷咳了几声,她曾经是格洛莉娅母亲的奶妈,后来又照顾了格洛莉娅长大。老人家总会有许许多多的秘密无法言说,她见过将格洛莉娅母亲蛊惑到死亡之路的恶魔,不忍心让格洛莉娅再度走上这条道路。
她们体质,本就容易招惹恶魔。
“人类和恶魔交,欢,只会缩短寿命,”莫莉嬷嬷说,“孩子,你母亲的墓碑下有她留给你的东西,将它插入恶魔的胸膛,就能消灭掉他……”
“恶魔没有丝毫感情,他们看待人类,和我们看待蝼蚁没有区别。”
“为了你的生命和健康,你必须杀掉他。”
……
忏悔的时间不能太长,否则容易引起怀疑。
格洛莉娅在三分钟后离开忏悔室。
她戴着一顶有着鲜花装饰的丝质帽子,犹豫五秒后,她仍旧去了埋葬母亲的小花园。
在莫莉嬷嬷的指引下,格洛莉娅藏起一枚小小的、银质的十字架。
传说中能够杀死恶魔的武器,竟然如此小巧玲珑。
父亲急切要将格洛莉娅嫁出去,晚上再度邀请了那位伯爵上门拜访。格洛莉娅对他没有什么恶意,也没有过多好感,只与他跳了一曲舞。
跳完之后,格洛莉娅忍受不了空气之中的香水气息——据说今天参与舞会的不少守旧派仍旧秉承着不洗澡的传统,她甚至能看到那些人假发上的虱子和脸颊上、粉遮盖下的斑疤,那种据说私生活混乱而染上的脏病,从昏暗街边的站街人身上开始,如今悄然在这些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贵族之间流传开。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却在幽静的花丛下,看到了正在深情接吻的一对男女。
正是方才深情向她求婚的伯爵和她的幼妹。
格洛莉娅不想戳穿他们,可惜她旁侧的侍女已经爆发出尖叫,引来了外人。这场偶然的偷情就这么被捅到明面上,格洛莉娅无奈地看着那对男女流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在伯爵企图向她解释的时候,格洛莉娅微微一避“你还是对我父亲说吧。”
她并不在乎这些。
可惜,她的无所谓在伯爵眼中成为了不满和抗拒。
伯爵笑容消失。
等父亲匆匆赶来的时候,伯爵与他说了几句,父亲的脸色从阴逐渐转晴,看向格洛莉娅的眼神别有深意。
格洛莉娅很快知道了父亲打算做什么。
他不介意姐妹共事一夫这种事情,为了前途和名望,这个利欲熏心的男人连自己妻子都能送与他人,更何况是格洛莉娅和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儿。
当天晚上,格洛莉娅就被伯爵要求检查身体。
确切地说,是以检查为名的侵犯。
防止她反抗而弄伤尊贵的伯爵,格洛莉娅的双手和双腿都被哑巴侍女按住。父亲就守在门外,而伯爵,看到格洛莉娅脖颈上未消的红痕后,露出一声痛苦的叹息“你果真已经被人采撷过了。”
格洛莉娅没办法说话,她的嘴巴里被塞满了手帕,甚至无法说出召唤的咒语。
伯爵已经走到她的身前,伸手摸着她的脸颊,笑容冷漠“听说你们家族的人,无论男女,那方面都能令人掉魂……真还是假?”
格洛莉娅憎恶地看着他。
她再度厌倦自己这个基因缺陷、无法反抗的身体。
厌恶自己所身处的时代,人人虚伪,假模假样,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伯爵已经在解格洛莉娅的衣服。
这样繁复的裙子,他动作熟练。
在格洛莉娅思考如何能杀掉眼前人的时候,一双大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小可怜,别看。”
伴随着熟悉的低沉男声,格洛莉娅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
她没有看到的是,伯爵触碰她脸颊的整条手臂断裂成三块,像是虚空中被大刀砍断。他凄厉地尖叫一声,捂着鲜血喷涌的断臂处踉跄后退,惊恐地看着忽然出现在格洛莉娅身后的男人。
方才按住格洛莉娅的侍女已经倒在地上,两名强行带来格洛莉娅的守卫身首异处,鲜血浸透地毯,溅满墙壁。
伯爵的尖叫声引来外面的注意,父亲和守卫破门而入,首先看到的,就是布满了鲜血的房间。
以及恶魔和少女。
一身黑衣,张开了巨大的、布满黑色羽毛的翅膀,英俊而强大的男人肤色冷白如霜雪,将格洛莉娅温柔抱在怀中,另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避免她看到如今房间中的鲜血和残破肢体。
格洛莉娅在颤抖。
所有人都以为恶魔要吃掉这个娇弱的贵族少女。
包括地上生命急速流逝的伯爵。
邪神没有看那些企图将武器对准他的人类,反倒是低头,看着格洛莉娅因为过度恐惧而血色尽失的唇。
众目睽睽,邪神怜悯地将自己的尾巴主动搭在她手掌心,教她握住,用来缓解她的恐惧。
“乖孩子,”邪神说,“我允许你揉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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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夜
格洛莉娅抱着邪神的尾巴,眼睛被他遮挡住,连带着嗅觉似乎也被隔绝了。那股令她几欲作呕的血腥味从空气中消失,掌心中的尾巴温热,绒毛的质感像极了她幼时的毛毯。
她对自己守护灵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他的不驯以及侵略性上,她原以为这个未知形态的家伙只会将她按在浴池壁或者床褥上欺凌,却没想到他会主动这样笨拙的安慰她。
她捏着那具备柔软绒毛、温热的像刚端上来牛奶的尾巴,心脏部位遭受重重一击。
直到感受到风从脸上吹过,格洛莉娅紧紧握住他的尾巴,祈求“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将莫莉嬷嬷也带走?”
她与这种未知生物的交往在众人面前大白,格洛莉娅能想象得到父亲会如何迁怒于莫莉嬷嬷。
邪神拒绝了她“我对拯救小蚂蚁不感兴趣。”
格洛莉娅说“那我父亲会杀——”
“父亲?”邪神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你以后再也不用不到这个称呼。”
格洛莉娅瞬间读懂他的言外之意。
她没有为此感到悲伤,心中竟一片释然。
夜晚寒冷寂寥,格洛莉娅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薄薄的丝质完全抵挡不住冷气侵蚀,她缩在邪神怀抱中,冷到打了两个喷嚏。邪神对“人类会感到寒冷”这种事情没有丝毫认知,抱着格洛莉娅径直回了一座荒废已久的城堡。
就在这重重交织、有着无数荆棘和玫瑰做遮挡的森林禁地深处。
黑暗生物看到了沉睡已久、近期刚刚苏醒的邪神,一身黑衣,怀中抱着一个金色头发、弱不禁风的少女,缓步走来。
巨大的黑色翅膀缓缓收拢,所走的每一步,身边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都恭恭敬敬地向邪神低头。
周围的荆棘自动分开,让出可供出行的道路。地狱猎犬尚受限于弱小的小短腿身躯,颠吧颠吧地跟在后面,一不留神大脸朝地,摔了个狗啃泥,头深深陷在污泥之中,只剩两条短腿无助地在空气中挥舞。
黑暗生物会在夜里出动、游荡,倘若有人类擅自闯入,这些凶恶的家伙会立刻将人类连灵魂也一并吞噬掉。
这是格洛莉娅所听到的版本。
她握着邪神的尾巴,看着传说中残暴无情的黑暗生物们——
长着巨大獠牙、头上盖着一个诡异巨大草帽的恶灵巫师,正在挥笔作画,不过画作内容却是某不可言说的酱酱酿酿图;
足足有两米高、半狼半人形态的阴郁狼人,捏着一枚绣花针,在惨白的月光下专注绣着花;
眼睛不停流出血泪的几个亡灵,聚在一起用精致的杯子喝下午茶,可惜那些茶水从他们断掉的喉咙中流出来,弄脏了华美的衣衫。
还有几个圆滚滚的小精灵,在费力地拯救短腿的地狱猎犬。几个圆滚滚小可爱齐心协力,拽着他的小短腿,啵叽一声,成功将猎犬从污泥中拯救出来。
……
这一副和美友好的景象,和格洛莉娅想象中的死亡生物截然不同,她发了一阵呆,抬头看向邪神。
邪神淡淡看她一眼“怎么?和你预期不一样?你以为黑暗生物都是丑陋不堪、心思卑劣?”
格洛莉娅说“抱歉,我狭隘了。”
邪神轻哼一声,抱着她,倨傲地踏入这尘封已久的城堡。
眼看着他们离开,恶灵巫师摘掉自己的草帽,露出被狠狠削去半个脑袋的头颅,用力折断画笔“憋死我了。”
阴郁狼人撕掉绣了一半的帕子“让老子绣花?法斯宾德大人怎么能提出这种要求?”
亡灵叽叽喳喳“邪神大人抱着的那个人类是从哪里弄来的?”
“是公主吗?是公主吗?邪神大人也会抓公主过来吗?”
“公主要在我们这里住多久?我们还得伪装多久啊?”
……
纷杂声中,地狱恶犬刚刚甩掉一身污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被几个圆滚滚精灵抱着、要把他重新埋回去。
地狱猎犬挣扎着小短腿,怒吼“你们要尊重我,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地狱三头犬,我——”
圆滚滚小精灵不理他,一精灵一屁股,将他重新怼回污泥里。
在地狱猎犬一脸错愕的时候,为首的圆圆可爱小精灵,冷漠地糊了他一脸泥。
“该死的畜牲,这里靠实力说话。”
邪神沉睡的时间太久了,整个城堡中幽暗沉静,没有烛火,没有食物,没有被褥,没有水。
这种环境完全不适合人类生存。邪神让格洛莉娅坐在自己手臂上,抱着她径直走入卧室后,只看到断了两个腿、床板塌陷的床榻,以及上面已经化作尘灰的床褥。
处处结满蛛网,没有灯,只有洞开的窗户,窗棱腐朽,映衬着一轮血色的月亮。
格洛莉娅坐在邪神的手臂上,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手仍旧捏着他的尾巴。
思考良久,她赞美“你的装修风格和审美真是别具一格。”
邪神“闭嘴。”
他空余的手在虚空中打了个响指,眨眼间,整个破败的卧室顿时犹如明昼般熠熠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