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热爱你所热爱的一切——诗换花
时间:2021-03-29 10:26:34

  这位“倒飞悬停”的救援飞行员,就是当年刚升机长的林尔峥。
  这次滨城救灾,林尔峥作为资深机长,也是唯一一位普通话和粤语双精的飞行员,负责带领及协调各个机组。参与赈灾一周,几支飞行队出动飞行五十架次,深入灾区投放物资,搜寻救人,最多时一天完成了五起救助任务。
  一日清晨他们接到求助,几名灾民被困在山腰的盘山公路上,急需救援。
  指挥中心经过分析和判断后,不建议队员贸然行动。
  “这边地势复杂,山间和河谷中都是小水电,高压线太多,你们行动暂缓。”
  沈惟姝也探身察看主任手里的地势图,她看见高压线蜘蛛网一般密布在山谷上空,而被困的那几个灾民,正好就在编织而成的电网之中。
  “不能缓了。”电波的男音低沉反驳道。
  这几天沈惟姝总想从无线电中听出点什么,可男人听起来就跟平时一样,时刻都是沉稳镇定的。
  他继续道:“那几个人被困了好几天,早都断水断粮,不能再等了。”
  “我们刚才观察到一处没有高压线的地方,大约100米宽,直升机可以钻入到电线下面,那是处突破口。”
  “你以为这是特技表演呢!”吴主任忍不住高声斥道,他手中的纸张抖动作响,“这电线拉得跟个鸟笼一样,鸟——鸟都飞不进去!”
  男人居然还若有似无地笑了下,“我们有把握。”
  他笃定而坚决:“指挥中心,A二三六请求起飞!”
  吴主任瞪着眼睛盯了屏幕两秒,重重吐出一口气,“起飞!”
  沈惟姝的心也跟着这声命令提了起来,她眼都不眨地盯着屏幕上那个闪动的红点。
  副驾上的飞行员持续读出各样数据。
  直升机在下降,慢慢地接近高压线,平稳地从那个百米宽的突破口钻了下去。
  大概是电线绕杂的缘故,无线电受到了干扰,电流声中拉出滋滋啦啦的噪音。
  男人的声音不甚清晰:“等到接近……的时候,我会180°掉头。陈智,你看好……让李武跳下去……”
  沈惟姝从这些断断续续的命令中提取出信息,脑海中随之呈现画面:他们那架红白色的直升机,会像一一只灵巧的燕,穿过狭隘的出口,直插云霄——
  “跳!”
  电流的杂音更加刺耳,爆竹一般劈啪直响,又倏地响起一声悠长的啸叫。
  沈惟姝听得后背发凉。她屏住呼吸,心跳狂飙。
  吴主任脸色倏变,“A二三六?”
  无人响应。
  “A二三六,听到作答!”
  又是一阵杂噪,无线电里的声音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A二三六!”
  **
  “哒”一声轻响,房间灯亮。
  沈惟姝站在门口,表情有些木然。
  一周都没有回来了,这些天,她不值班时就在指挥大厅,偶尔在基地的宿舍休整下。刚才还是吴主任勒令她回家好好睡一觉,可她现在根本毫无睡意。
  和她队友们所面临的处境相比,这些都不值一提。
  如果可以,她宁可跟他们一起在那架飞机上……
  沈惟姝拿出手机划进微信。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周前的夜晚。
  长长短短的语音消息最后,她给男人发了个裂开的表情,他回了她一个比心的表情包,熊猫两手比出了一个猪猪头,配文:比个你。
  她气呼呼地回了个拜拜的表情,再没有搭理男人。
  要知道现在连雷达都找不到他,那她那天,就多跟他聊一会儿好了……
  沈惟姝慢慢呼出一口气,点出对话框。打下“你在哪”几个字,她又立刻删除;慢慢摁出“你什么时候回来”,又一个一个字删掉。
  写写删删好一会儿,闪烁的光标前剩下一句话:
  【一定要回来】
  绿色的气泡跳上屏幕的瞬间,沈惟姝的眼眶突然发酸。
  她轻轻抽了下鼻子,转身拉开家门又走了出去。
  径直下楼,在密码锁上按出自己的生日,门咔地弹开了。
  奥利奥前几天被她带去了基地,室内一片寂静。
  关上门时,沈惟姝又想起那天林尔峥被自己推出家门的场景。
  其实,她本来只想让他在外面站一下下就好的,谁知道他那么听话一直不进来啊……
  沈惟姝在门厅里立了会儿,走向书房。
  男人放下的钢笔还在桌面中央,旁边躺着那本《小王子》。
  沈惟姝盯着看了几秒,又跟被刺痛眼睛一样撇开视线。目光略至后面的书柜,她一下子怔住。
  愣了好几秒,沈惟姝快步走到书柜前,刷地拉开玻璃门。
  她没有看错。
  棕色的小熊玩偶也瞪着无辜的黑眼睛看她,它穿了一身深蓝飞行制服,迷你肩章上的四道杠格外显眼。
  是林二毛。
  被她丢掉的林二毛好好坐在他的书柜里,身边还坐着一只她没见过的小猪。
  粉鼻子小猪也穿了一身深蓝色的飞行制服,肩膀上佩戴着金色的两道杠。
  沈惟姝一震,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右肩。
  心潮涌动,她将穿制服的小猪从书柜里取出来,这才看见玩偶耳朵上还挂了条银链。
  沈惟姝愣神般看着手链,唇角向下,发出一声有点滑稽的声音。
  像短促的笑,又带着压抑的哭腔。
  她把手链从小猪耳朵上取了下来,慢慢搭上自己手腕,仔细扣好。
  银链上的星饰闪耀成串,还跟她第一次戴上它时一样明亮。
  沈惟姝把林二毛也从书柜里拿了出来。抱住熊玩偶的瞬间,她泪如雨下。
  这些天,或者说这几年的情感汹涌而出,几欲将她吞没。
  她从没想过丢掉的东西还能找回来。
  又觉得自己找回来的,不只是玩偶。
  直到林二毛的整个毛脑袋都被打湿,沈惟姝才慢慢止住了眼泪。
  抱着两只玩偶,她又打开书柜另一侧的玻璃门。
  里面只有一摞考卷。
  考卷照她的习惯按日期排列,最上面那页红色笔迹满满,期间还夹着粉色的荧光笔迹:
  【爱是会消失的,但沈惟姝的喜欢不会,我昨天喜欢你,今天也喜欢你,明天依旧喜欢你~】
  沈惟姝轻笑了下,一页一页翻过去,像是在翻看属于他们的回忆录,记忆也都跟着破堤而出。
  最后一页的日期,停留在她当年高考的前一天。她将题集翻了个面,手上一顿。
  试卷背面的空白处,多了几行不属于她的黑色笔迹:
  【姝姝吾爱:
  世事无常,唯有你是我的定数。
  愿化身鹰眼,守卫海上无灾,你无忧患;
  设我不幸,以后你跨山越海飞行之时,若见彩虹卧天际,那就是我来看你了。】
 
 
第44章 “我不想等。”
  白纸黑字,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的冲击力都太过强烈,沈惟姝被这些文字戳得肝心若裂。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 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泫然而下。
  她“啪”地将题集重重扣在桌面上, 不敢再读第二遍。
  好像再多看一眼, 上面的文字就会就会被应验……
  书桌上的老式立钟很轻地“叮”了一下, 女孩的抽噎和报时声一起响起,哭声很快盖过钟声。
  她咧着嘴, 哭得像个小孩子, 趴在桌子上止不住呜呜咽咽。
  一直到微信的提示音响了下,沈惟姝才稍稍收住哭声,她抽噎着打着哭嗝, 抬手抹开被眼泪糊在脸上的头发, 摸出手机。
  她刚才发出那条“一定要回来”下面, 新收到了回复。
  Arthur·L:【我回来了。】
  沈惟姝刷地坐直,一秒钟止住眼泪。
  她点开键盘, 指尖不受控地打颤, 点了半天,拼出来的都是错字。
  又一个白色气泡出现在屏幕上。
  Arthur·L:【马上到。】
  沈惟姝盯着那三个字怔了几秒, 转身奔出家门。
  他回来了,连带着滨城的雨也下到了淮城。
  临近基地, 雨幕中的车队排成了长龙。出租中十分钟移了五百米,沈惟姝心急如焚, 索性提前下了车,自己冒雨跑了过去。
  跑到基地门口时,正好碰到回来的余跃和李武。
  两个人看着衣发皆湿的女飞,惊呆了, “小师妹……?”
  沈惟姝省略开场白:“林尔峥呢?”
  “峥哥不在这儿啊。”余跃答。
  沈惟姝愣住,“他不是回来了么?”
  “他直接回家了啊,不找你去了么,你怎么在——哎!”
  沈惟姝已经转身跑开了。
  余跃在背后喊她:“我给你拿把伞,这越下越大了!”
  沈惟姝没回头,欢快道:“不用啦!”
  跑到基地门口,门卫递出一把伞来。
  接过来的瞬间,沈惟姝对上大叔错愕的表情,“小沈——”
  “谢啦!”
  她回头,笑容张扬又明媚,“李叔你今天怎么这么帅!”
  大雨倾城,她却看万物都可爱。
  这场雨来势汹汹,街上散开朵朵伞花,没有伞的行人狼狈疾走。
  可没有一个人像沈惟姝一样,手里拿着伞却不撑开,突兀地在雨中奔跑。
  路人纷纷向女孩侧目,看她笑着哭,哭着笑,雨水和眼泪流了满面,但整张脸都在发光。
  恍惚之中,沈惟姝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七岁。
  她依然是那个勇敢的,热烈的,无所畏惧的小姑娘。
  像以前一样,她用尽她的一切,一往无前地,坚定奔向他。
  而这一次,她的奔赴,不再是单向的了。
  **
  输入生日密码,迫不及待推开门。
  房内依旧一片沉寂。
  沈惟姝心里沉了下。伸手进兜摸手机时,她余光瞥见房厅尽头的落地窗。
  玻璃门四开大敞着,风雨都闯进来,纱帘被吹得高高扬起,在暗色中飘逸成诡影。
  沈惟姝盯着敞开的窗户反应了几秒,扭身又开门跑了出去。
  她没坐电梯,沿着步梯三步并作两步上到自己家。
  ——门口还是空无一人。
  这次,沈惟姝的心凉了一大半。
  她闭眼重重吁出口气,伸手擦了把脸上的水渍,才垂着脑袋开门。
  进了房,沈惟姝突然惊叫出声,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急乱摁下电灯开关。
  看清窗外那个人影后,她反而愣住了。原地呆怔片刻,才赶紧过去把玻璃门打开。
  男人闪身而入,随身带进凛冽的寒意和水汽。不知道淋了多长时间的雨,他身上居然比她还要湿。
  一身飞行制服被雨水浸成墨蓝色,水珠顺着男人的下颌,唇锋,喉结断续滑落,勾勒他的脸廓如冷刃一般。
  直视她的目光却是浓黯热烈的。
  沈惟姝瞪大眼睛看着他,唇瓣颤巍巍动了好几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林尔峥先开口,嗓音低沉带哑:“你刚才去哪儿了?”
  沈惟姝没回答男人的问题,探头朝露台外面看。
  一眼望不到地面的高度,栏杆和窗台到处湿滑。
  沈惟姝看得头晕目眩,心脏都后知后觉地畏缩成一团。
  她咽了下嗓子,艰涩问他:“你……翻上来的?!”
  不等男人回答她就一巴掌狠拍在他胳膊上,“你疯了啊?!”
  林尔峥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回应的是她哪句问话。
  “你家灯亮着,我以为你在。敲门又没动静。”他靠近一步,握上她湿漉漉的手。
  “我就想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不给我开门。”
  一粒雨珠从男人的脸侧落下,砸在他肩章的四道杠上。
  沈惟姝的心也跟着那滴水轰然倒塌,碎得稀巴烂。
  “那你也不能翻露台上来啊!”她责备男人的声音还在打颤,甚至带出点哭腔,“你就不能在门外等会儿么……”
  林尔峥握她的手更紧。雨水的凉意之下,男人的掌心炙热燎人。
  “我不想等。”
  他看着她,氤氲的黑眸好像两汪深潭,意欲将她吞没。
  “姝姝,我就是等得太久了。”
  沈惟姝心跳怦然。
  她垂睫看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突然皱了皱眉,一下子撸起了男人的袖口。
  血淋淋一片撞进视线,沈惟姝脸色一变,“怎么弄的?”
  她转头看露台,“是不是刚才——”
  “不要紧。”林尔峥淡淡道,抬起另一只手随意在伤口上抹了把。
  但很快又有血丝冒了出来,混着雨水在男人的小臂上淌成一片。
  “我去拿药箱!”沈惟姝松开男人的手,转身往里走。
  她两只手一直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却不是因为被冻着了。
  手忙脚乱下,翻箱倒柜的动静愈大。
  翻遍了壁柜也没看见医药箱,沈惟姝更加心急。她赌气般把抽出来的抽屉扔到一边,走到电视柜边蹲下继续找。
  身侧有窗门关合的声音,男人的脚步声渐近。
  “姝姝。”
  沈惟姝皱眉更紧,很小声嘀咕:“要用的时候就找不到……”
  “别找了。”林尔峥低低道,磁音全哑。
  他刚说完,沈惟姝就在下层抽屉里看见了那个印着红十字的药箱。
  她松出口气,正要把箱子拎出来时,胳膊突然被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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