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白筠面色一白。
那人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声音不自觉带了点狠:“这每一层都有人看管,你要是敢逃,胳膊和腿必须少一个。”
走到一处门前,她们打开门,几下将人全推了进去。
里面一堆梳洗的丫鬟,一见来人,纷纷从站起身拉着人坐到铜镜前。
两人守在门口,听着里面哭嚎的动静,她们见惯了这场面,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再倔强的人过几天都从了。
这是青楼妓馆,生活在底层的女子,无人会管那些矫情的伤感。
秋娘站在不远处打量了几番,抓着些瓜子走到两人身边,眼睛朝里一看:“今日新来的?”
一人从她手中接过些瓜子吃了起来,点了点头:“嗯,刚刚还哭着呢。”
秋娘也是近年馆里的红人,两人都卖她的面子。
秋娘伸了个懒腰,斜斜地倚靠在门边:“我来偷会懒。”
一人笑道:“小心被妈妈瞧见。”
门哗啦一声被打开,方才还一脸惨败看上去的晦气的姑娘们霎时换了新颜,个个都是漂亮的。她们有些不适应身上这薄薄的衣裙,手不自觉地拽着、挡着。
“叫什么名字?”
“刘金芳。”
“花名便叫锦芳了。”
……
管事儿的停在崔白筠面前,难怪妈妈看重,这姑娘确实是美,比起秋娘都毫不逊色,带着股被雨打湿的小百花的味道:“什么名字?”
崔白筠眼眶泛红:“崔白筠。”
管事儿的轻声道:“花名便叫白筠吧。”
秋娘抬眸朝崔白筠看去,将瓜子全递到另一个人手中:“我可不敢再偷懒儿了,先走了。”
崔白筠眼眶红红地拉着她的手,乞求道:“好姐姐,当真如丫鬟所说,今日便是花苞节”
这花苞节,乃是红衣坊最热闹的日子。主角便是她们这些未被人□□的女子。
管事儿的淡淡地瞅了她一眼,将所有人拉到一个小黑屋里。
从屋子里出来之后,便在没人多问过一句话。
秋娘端着酒在杯中倒瞒,风姿绰约地往唐映枫身边一坐,笑容娇俏地递着酒:“公子,来一杯。”
唐靖易瞥了秋娘一眼,又移开眼看着台上。
他垂眸饮了杯酒,眸中神色复杂难辨。
秋娘靠在唐映枫耳边轻声道:“有一位白筠姑娘,还姓崔。”
唐映枫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跟唐映枫汇报完情况,秋娘便端着酒朝唐靖易递去。她可注意这公子好久了,没想到稍微换身衣服便这般俊。
“公子。”
唐靖易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带着漫不经心又疏远的笑,在这浮华声色里却越发勾人。
秋娘被他挑逗得有些发热,唐靖易却懒懒倒了杯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眼神都没多给一个。
不是方才还好好的吗?
唐映枫拍了下秋娘的肩膀:“我二哥心有所属,不是秋娘你没有魅力。”
秋娘委屈地撅了撅嘴,往唐映枫怀里钻。
唐靖易白了唐映枫一眼,没好气道:“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
正说着,音乐戛然而止,台上的舞女步履轻盈地往后撤,老妈妈站上台,并未说话,等全场都安静下来之后,拍了三下手。
头戴面纱的气味姑娘缓缓走上台,颇为紧张地站在老妈妈身后。
青楼里秋娘这样风韵妩媚的女子不少见,青涩干净的便分为招人稀罕。这世间的道理便是这般无稽,男人都想□□,却又嫌□□下作污遭,想要些干净的姑娘。
老妈妈亮声道:“诸位客官想必久等了,老身便不多说,今日这些姑娘都是个顶个的貌美,价高者得!!得者当场摘下面纱!”
这一批又一批的小姑娘进来,她们这些留下的,就等着年老色衰。
唐映枫拍了拍秋娘的肩膀:“等我将你赎出去。”
秋娘眸子一红,暗暗擦了下眼角的泪,笑道:“多谢公子了。”
场下顿时一片热闹,不少人一掷千金。果然如老鸨所说,无一不美,下面坐着的人眼睛瞪圆擦亮,就算买不到,也得一睹芳容。
唐映枫凑到唐靖易耳边:“二哥看上哪位了?”
唐靖易扔了个花生米到嘴里,淡淡道:“白衣服的。”
秋娘冲唐映枫点了点头,唐映枫笑道:“那等会便知道这姑娘是什么名儿了。”
这藏在面纱后的脸一个比一个美,越到后面便愈发引人期待。
老妈妈牵着崔白筠的手走到前方:“白筠姑娘可是读书人 ,会弹琴作画,关键是啊,生得极美。”
老鸨话音刚落,下方便闹开了锅儿似得争先恐后地叫价。
唐靖易淡淡回眸,在唐映枫额头上一弹:“你怎么知道我要选她?”
唐映枫越过那些男人面红耳赤的脸庞,看着台上瑟瑟发抖的姑娘。
“因为白筠姑娘,”唐映枫转头看着唐靖易,直直地看进二哥似笑非笑的桃花眸中,“…跟珍儿很像。”
唐靖易先是一愣,随即眉头紧紧皱起。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从鼻子冷嗤一声,一把将捆在腰上的银袋子拽下来往桌上一砸:“一百五十两!”
这可比方才那人直接高了五十两。
老妈妈眼睛一亮:“可还有客官出价?!”
下面的人纠结地汗往下滴,转头打量了唐靖易好几下。
“咚——!”
锣鼓一敲,事情变成定局。
唐靖易将钱袋扔到小二的托盘中,眼神却并未瞧着自己用大价钱买下来的白筠姑娘,反而烦躁地转头看了唐映枫几眼。
唐映枫默默往旁边挪了几下。
老妈妈拽着崔白筠的手:“快取面纱啊。”
崔白筠在台上瑟瑟发抖,下面的男人仿佛随时要扑上台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快取下来啊!”
“就是啊扭捏什么啊!”
“快取!”
老妈妈忙安抚,又掐了崔白筠的手:“快些!”
崔白筠害怕地看着老妈妈狰狞的面容,台下众人吆喝催促的声音将她逼得喘不过气来。
她眼前有些发白,手一点一点抬起。
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不用取。”
老妈妈抬眸看去,正是这几日在红衣坊的大客人。
大客人腿翘在桌上,语气懒散,却不容置喙:“这是我买下的人,我说不取便不准取。”
*
瑶华宫乃三宫之一,本是富贵之地,在这皇宫之中却显得分外清冷。
云成郡主被人搀扶着走进去,淑妃似是刚拜完佛,一身素净地等在宫门口。
“淑妃娘娘。”云成郡主走上前,亲热地拉过淑妃的手。
淑妃牵着人走到竹林下饮茶处,不着痕迹地将手松开,命下人泡了些茶来。
“郡主怎的突然想起老身来了?”淑妃动作娴雅舒静,缓缓将杯盏推到云成郡主面前。
云成郡主笑道:“早便想来拜访娘娘您了,这不找到机会了便来了吗?”
淑妃淡淡一笑,没在说什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春猎过后,赵云怜可谓是一举成了成安国最受人称赞的皇子。通州水匪闹得沸沸扬扬,影响民生。赵云怜花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处理妥当,民间、朝堂皆是一片赞誉。
陛下甚至亲自下旨称赞。
她再不早些来,怕是没机会了。
淑妃一向是这个性子,能见自己便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云成郡主静静喝了几口茶,柔声道:“七皇子的婚事,娘娘可有考虑了?”
第四十九章 当了正妻
林间飒飒响过, 淑妃端着茶,神情沉静似是在思索, 但更像没有听她所言。
云成郡主淡笑了下,识趣地没再继续追问。
淑妃淡笑着喝了半杯茶,这才轻声道:“三皇子都还未娶正妃,怜儿是最小的皇子,更是不急。”
乐安县主与三皇子的婚约解除之后,三皇子又被禁足一月。等禁足完毕之后便是加冠的大典,贵妃娘娘近几日正四处张罗着三皇子的婚事。
外人其实并不知道三皇子为何被禁足,一听乐安县主和三皇子的婚约解除,上门说亲的一堆接着一堆。
贵妃近几日正忙着给三皇子张罗婚事。
三皇子二十岁才成婚, 那是因为唐映枫刚好在他二十岁是才及笄, 只得等着。可其他皇子十七岁之后便可成家。
云成郡主缓声道:“三皇子的婚事也就最近几个月的事儿……”
她抬眸看着淑妃素净娴雅的面容:“七皇子可早已年满十七, 娘娘也该琢磨着婚事了。”
淑妃点了点头:“你也知晓我这人素来头疼这些事情, 等怜儿回京之后,我自会找他谈谈。”
淑妃娘娘话已至此, 云成郡主也不再多言。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云成郡主便不再多留。
刘嬷嬷陪在着淑妃站在瑶华宫门口, 看着云成郡主离去的背影, 道:“高家的大女儿倒是配得上咱家殿下。”
一旁的小宫女笑道:“嬷嬷真是老糊涂了, 高家大小姐可不是郡主的亲女儿呢。”
刘嬷嬷摇了摇头:“那不行,二小姐不好……不好……”
一旁的贴身宫女扶着淑妃往殿内走,近些日子来,托七皇子的福, 上门拜访的人是越来越多,后宫那些个跟风到的妃子们找着法子上门叙旧,这瑶华宫终于在十五年之后重见荣光。
宫女小声道:“近些日子来了那么多世家贵女, 娘娘最心悦哪家的姑娘啊?”
淑妃淡淡道:“这事,由不得我做主。”
那昭然若揭的野心,她看得比谁都透,却从不想揭穿。
*
唐靖易张狂的话一出,大堂一片寂静,随即议论纷纷。这前几个大家可都一睹芳容,最后这个瞧那身段和气质是最出众的,却偏偏瞧不到脸。
老妈妈既不想得罪大客人,又不能把其余人都得罪了,赶紧让人把崔白筠送走,拉着下一队的人上台来。
唐映枫跟着唐靖易的脚步上楼,踩了下二哥的鞋靴:“二哥,记得我们的赌约。”
唐靖易回头做鬼脸:“不记得。”
他一把推开门,抬步走了进去,长吁了一口气,倒在床上。
唐映枫坐在他身边:“珍儿已经快十六岁了,您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成婚了。”
唐靖易将被子盖到脸上,没说话。
他的剑并未随身携带,随意放在床边,挂着一个紫色的剑穗。
上一世平洲关之战时,二哥以一抵百,最终筋疲力尽,被敌人一箭刺穿胸膛,唐映枫当时疯狂地在云雾中哭嚎,二哥倒在地上,血泪横过鼻梁无声地滑落在地上,他死前一直望着的,是那染成红色的剑穗。
唐映枫抓过唐靖易的剑在手中把玩。
“嘎吱——”一声。
崔白筠被人推入门中,身后的门被狠狠关上,她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地低头看着脚尖。
“过来。”
这声音稚嫩年轻,崔白筠好奇地抬起头,便见两个公子在床边,一坐一躺。
她脸色一下煞白,差点当场哭出来……
不是说……只有一位公子吗?她未经人事,一来便这般……
唐映枫勾了勾手指,见崔白筠都要吓晕过去了,又冷喝一声:“快些。”
崔白筠一抖,挪着步子走过去。
唐映枫将剑扔过去:“这剑穗丑极了,你将它取下来今晚上做个新的出来。”
那剑看起来细长一个,实则重得很。
崔白筠一脸迷茫地接过,差点摔在地上。
唐靖易蒙在被子里懒懒地问:“你什么时候带剑了?”
崔白筠拿不住剑,便抱着它放到桌上,手指发颤地拆着。
“二哥……”唐映枫凑过去,在唐靖易耳边小声说话,还故意拖长了调子,“……那是你的剑!”
唐靖易一把掀开被子,瞪着唐映枫,重复了一遍:“我的剑?”
唐映枫点了点头。
这剑穗绑了死结,崔白筠正专心致志拆着剑穗,便听一道怒喊:“谁让你碰的?!”
崔白筠手一抖,吓得腿都发软了:“我…我……”
唐靖易几步跨过来,一把抢过崔白筠手中的箭:“滚去外间待着。”
崔白筠使劲点了点头,逃跑似得躲到了外间去。
唐靖易一直吊儿郎当懒懒散散的,所以一旦不笑,就像个煞星阎王。
唐映枫倒也不怕他,继续在火上浇油:“那剑穗谁送的啊,这么宝贝?”
唐靖易将剑扔到一旁:“谁宝贝了,瞎了吧你。”
他一脸不耐烦地倒在床上,闭着眼道:“明天,我就找人把你送回去。”
唐映枫不再笑闹,看着他的侧脸淡淡道:“二哥,就算珍儿她再喜欢你,她的婚事也由不得她做主,若你再什么都不做,后悔的是你自己。”
他眼睫一颤,裹着被子往内侧一转。
唐映枫站起身,吹熄了他床边的蜡烛:“你好好想想吧。”
外间有个床榻,崔白筠却根本不敢睡,她抱着手蜷缩在墙角,听到脚步声之后缓缓抬起头。
唐映枫撩起下摆,蹲在崔白筠面前:“白筠姑娘,可是姓崔?”
崔白筠怔愣地抬起头:“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