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常艳羡,有一次模仿着唐映枫笑嘻嘻地站到赵怀亦面前,挤眉弄眼:“表哥。”
他皱着眉站在自己面前,面色不虞地由上至下地打量她半晌:“你干嘛?”
他那时还是个喜怒形于色的小少年,她看到眉宇中满瞒的嫌弃,自此之后再也没学过唐映枫,改走了和唐映枫完全不一样的路。表哥说过的,他不喜欢太娇蛮无礼的女子。
唐映枫不学无术,她便成了京城出名的才女;唐映枫骄纵刁蛮,她便知书达礼。
额头一下碰到男子坚硬的后背,赵怀亦不知道何时停下了脚步。曹盼丹捂着额头随着赵怀亦的眸光看去……
花园的凉亭里,曹文博悠闲地躺在美人榻上,薛明露跪坐在他身边,奴仆一般帮他擦拭着手。
大哥平日里从未出来过,为何偏要今日出来?!
他明明知道今日赵怀亦要来的……
“表……”曹盼丹猛然想起什么,惊讶地捂住嘴。
依照薛明露所说,她与三皇子有过肌肤之亲。可如今却成了大哥的通房……
大哥这般耀武扬威地出来,不就是想羞辱赵怀亦吗?
薛明露背对着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曹文博一把捏住薛明露的下巴:“你旧情人儿来了,不看看?”
薛明露眼眸猛地瞪大,并未转过身去,反而将自己瑟缩成一团,拼命往下藏。
曹文博埋着头欣赏着她面色上的张皇恐惧,拽着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过头。
薛明露瞥到赵怀亦的身影,然后猛地闭上眼睛。
她不敢想象那张脸的表情,该有多让人绝望……
曹盼丹打量着赵怀亦的神情,却发现他冷漠地可怕。
赵怀亦看着曹文博嬉笑的脸:“够了吗?”
曹文博:“不够。”
他在薛明露耳边轻声道:“快看啊,你不是天天都想着见他吗?”
薛明露眼泪汩汩地往外流,她一把扯开曹文博的手,站起身尖声大叫道:“够了!!”
丞相夫人正和贵妃娘娘走出来,便听到薛明露崩溃的嘶吼声。
丞相夫人顿时怒道:“谁让文博出来的?!”
下人战战兢兢地跑过去,赶紧将曹文博抬入庆利苑内,曹文博冷冷推开他们:“我自己会走。”
他伤在肋骨和手臂,修养一月之后,早已可以下床行走。
曹盼丹看着赵怀亦的眼神,却见他一直盯着薛明露离去的背影。
曹文博走后,曹盼丹轻声道:“表哥,我们还逛吗?”
这花园又不是御花园,一眼望去,景色便尽收眼底,其实没什么可逛的。
赵怀亦淡淡道:“继续看看吧。”
他虽跟自己说着话,却又视若无睹,一场空欢喜过后的失落和频频被无视的委屈堆叠起来,曹盼丹看着赵怀亦的背影:“表哥若不想逛便不逛吧……”
她看着赵怀亦顿住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说这句话:“……这个婚,若不想成便不成。”
赵怀亦缓缓回头:“圣旨已下。”
曹盼丹只觉得如鲠在喉,她眼眶发红地看着赵怀亦冷漠的眉眼:“薛明露说你有喜欢了很久的人,能告诉我是谁吗?”
她话一出,他第一次垂眸看着曹盼丹的眼睛,沉声道:“没有。”
曹盼丹看着他明显有些慌乱的眼睛,有些不管不顾地问道:“是谁啊?唐映枫吗?”
赵怀亦却像被人戳到了带伤的软肋,神情猛地一变,他怔愣了一瞬,第一次在迟疑。
赵怀亦道:“怎么可能。”
曹盼丹强忍着眼眶的酸胀,看着赵怀亦使劲地、使劲地点了点头。
她没多说任何话,只转身走到丞相夫人和贵妃面前:“祖母,贵妃,丹儿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
丞相夫人和贵妃皆是没应声,而曹盼丹头回无礼 ,并未等她们的回应,转身朝怡福园走去。
赵怀亦仍站在原地,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
丞相夫人着急地拉着贵妃的手:“觅云,两个孩子怎么啦?”
贵妃拍了拍母亲的手:“没事。”
黛浅着急地跟在曹盼丹身后:“姑娘……姑娘……”
她着急地拿出袖帕递到曹盼丹手中,可曹盼丹并不接,只仓皇地跑入房间。
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淌,曹盼丹埋在手弯里,头一回止都止不住地痛哭出声。
原来他小时候嫌弃她学唐映枫,是觉得她东施效颦。
第五十四章 端王大婚
衣裙翻飞, 跳动间,藕节似得玉臂和双腿在半掩的轻纱下分外诱人。
大堂内一片热闹, 砸钱赏银的不在话下。
崔白筠戴着白纱坐在唐靖易身边,小声问:“……都两日没见小公子他们了,他们可将我平翠姑姑带到何处去了?”
唐靖易撑着下巴看着台上,淡淡道:“你放心。”
他随意扬起一边的手:“小二,来三壶酒。”
崔白筠忍不住盯了唐靖易几眼,往常助兴,公子只饮一杯酒,今日怎么喝三壶这般多?
小二麻溜地将酒送上来,还端来了几盘小菜。
唐靖易似是心情格外烦闷, 话也不说的闷头喝着酒。
崔白筠也不敢触他霉头, 低眉顺眼地等在一旁。
身段妖娆的舞女们抬着水袖往下, 大堂内的人逐渐散去, 唐靖易喝得烂醉,一脸通红地倒在桌上。
崔白筠推了推唐靖易的胳膊:“公子?”
唐靖易一把拽住她的手, 崔白筠被迫拉到他耳边,他说话时的酒气喷洒在脸边:“扶我上楼。”
崔白筠应了几声, 架着唐靖易的胳膊往上走。
她本以为唐靖易这般重她扶不上去, 可唐靖易看似挂在她身上, 实则自己在用力走路。
崔白筠推开门,缓缓扶着人放到床上,然后转身将门关好。
她一回头,便见唐靖易已经站起来, 脸虽然还是红的,可眼神却格外清醒,没有半分酒醉的模样。
唐靖易将手指放到嘴边, 示意她噤声。
崔白筠点了点头。
唐靖易脚步迈得极轻,走到最西侧的窗边,将窗户打开一个缝。
崔白筠捂住嘴巴默默看着。
唐靖易拽过崔白筠的胳膊,拉着她走到床边:“今晚在我床上睡,发生任何事都别睁眼睛。”
小公子跟她提过几句,崔白筠也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还颇有些紧张和激动,盯着唐靖易使劲点了点头。
唐靖易手放到腰带上一取,将外套脱下来。
崔白筠还是头回见到男子在自己面前脱衣服,当即红着脸背过身去。
唐靖易懒得管她的小女儿心性,小声催促道:“快脱。”
崔白筠应了一声,却迟迟不肯动。
唐靖易脱到只剩下中衣,走到床边将剑放到自己拿得顺手的位置,紫色的剑穗尾端划过手背,勾得人痒痒的。
唐靖易盯着那剑穗自言自语道:“你看到了啊,我什么都没做。”
他将剑放好,抬眸一看,崔白筠还背着他站在不远处,手哆哆嗦嗦地不敢脱。
唐靖易皱了皱眉,俯身将床头的烛火吹熄,躺到了床上去。
周遭霎时一片黑暗,崔白筠不适地眨了眨眼睛,转头看着唐靖易刻意对着里侧的睡姿。
她抿了抿唇,褪去外衫,只剩薄薄的一层肚兜,躺到了唐靖易身边。
崔白筠紧张地浑身绷紧,手指在被子里不停地抠。
男子本是侧对着她,忽然转过身来,崔白筠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唐靖易默默听着门外的一切动静,对崔白筠小声道:“睡吧,其他的交给我。”
男子声线低沉,不似平时那般懒散,让人莫名的安心。崔白筠点点头,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房间对面的酒楼,窗户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细缝。
唐映枫和白一站在窗边,盯着对面的动静。
对面烛火已经熄灭良久,也不见有任何动静。
白一小声道:“公子,当真会有人才刺杀崔姑娘吗?”
他们已经连着守了好几天,却也没见到有异常动静。
唐映枫只藏在暗处,漆黑的星眸静静地盯着窗外,笃定地点头:“有。”
监察大人后日便到云鹿州,今日二哥还刻意装作喝得烂醉如泥。刺客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风吹来一道极其轻微的脚步声,白一瞬时严肃起来,在唐映枫耳边小声道:“来了。”
唐映枫看着那道黑影小心地从房梁上踩过,轻巧地落在一处阳台上,四处张望之后,缓缓钻入了红衣坊。
她在窗棂上有节奏地敲击了三下,对白一道:“准备收网。”
三道轻微的声音缓缓传入耳中,唐靖易默默握紧藏在被褥中的剑,闭上了眼睛。
小刀划入门缝,将门轻轻旋开,一个黑衣人如同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踏入房中。
他举着刀走到床边,床上两人皆是睡梦香甜,脸上红扑扑的似是刚刚欢好过。
黑衣人从腰封中取出一颗红色的小药丸,捏住女子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白光闪过眼角,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由锋锐无比的剑刃对着自己的脖颈。
崔白筠赶紧闭上嘴巴,捂着眼睛躲到一旁。
黑衣人一见事情败露,转身便跑。
唐靖易直接从床上跳起,纵剑划下,在黑衣人背上割出一条长长的伤口。
黑衣人衣衫顿时破碎,剧烈的痛苦是他步伐迟疑了一瞬,唐靖易趁机欺身上前,又刺了两刀在他小腿筋上。
“啊——!”
黑衣人忍不住叫出声,面前却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将近十道暗影将他包围。
白十一见他面色狰狞,迅速走上前掰开他的嘴巴,将藏于其中的毒药和银针取出来。
唐靖易一脚踹在那人身上:“可逮着你了。”
白十一将棉布揉成一团使劲塞到黑衣人嘴中,他冲唐靖易微微俯首:“多谢二公子,我们先带他离开。”
暗影一个一个消失,白十一打开窗户,架着黑衣人从窗边跳了下去。
崔白筠缓缓睁开眼睛,吓得口干舌燥。
唐靖易转身看着她:“滚去外面睡。”
崔白筠:“哦”了一声,赶紧捏着衣服挡在自己胸口,爬起来朝外间跑去。
唐映枫取下面具戴上,双手搭在椅边,身形被拓成黑影,只见其轮廓,看不清五官。
她冷声问:“你是谁的人?”
黑衣人埋着头不肯说话。
白十一正准备动手,便见唐映枫背着手走过来,一把拽住那人的头发,声音低冷:“不怕死”
黑衣人眼中的红血丝暴起,瞪着唐映枫的面具。
唐映枫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根针,在黑衣人脸边轻轻划过:“扎在哪儿好呢?”
他身形明显娇小,应该是个年纪尚小的公子。黑衣人劝慰自己不要惧怕,可不知是不是那面具太吓人的缘故,还是针尖要落未落更可怕。
黑衣人咽了口唾沫,瞪着眼,一副要杀要剐随便的模样。
针尖在他脸上一划,在他完全没反应过来之际,唐映枫忽然发力,狠狠扎在他右腿内侧的软肉里。
那里的皮肉格外娇嫩,因为靠近那处,痛觉也比其他地方鲜明。
黑衣人顿时冷汗直冒,疼着跪都跪不住,蜷缩着往下倒。
白十和白九架着黑衣人不让他往下倒,唐映枫缓缓将针包展开,刻意在他面前打开,她取出一根更长的,在黑衣人面前晃了晃:“这根如何?”
黑衣人使劲挣扎咆哮,可都呜咽在口中的绵帕里,他只能瞪大眼睛,像是要把唐映枫吃了。
唐映枫笑看着他,没说任何话,直接又一针扎下去。
她如同恶鬼一般甚至还带着笑;“这儿有九九八十一根针,我也有时间跟你慢慢耗,什么时候想刺一根进去便刺一根进去……”
“对了,我还专门找了大夫,免得你痛死。”
黑衣人脖颈和额头上的青筋皆是暴起,冷汗一层一层往外流。
绵针藏在肉里,不停地带来极其敏锐的痛苦。
他没在瞪着唐映枫,低垂着头,拳头攥紧忍耐着痛苦。
第九根针刚刚刺入肌肤,黑衣人终于忍受不住,声音嘶哑:“我说……”
唐映枫缓了一口气,尽量不让他听出自己的激动,沉声道:“说。”
黑衣人小声道;“是德妃娘娘……”
唐映枫皱着眉缓缓起身,她猜得没错。
皇后的父亲与崔林飞有深厚情谊,崔林飞被贵妃设法落上了个贪渎的污名,好让自己的人上台。而德妃娘娘自觉唐映枫不会与四皇子成婚,既然拿不到这个筹码,不如大家都别要。
这样一来,她既对唐家造成了影响,又将此事闹得轰轰烈烈,企图对贵妃有所伤害。
*
这几日贵妃忙着准备三皇子的大婚,人都消瘦了几分。
通州现在被赵云怜管得是愈来愈好,还好她提前筹谋,将云鹿州握在了手中。
宫女走到贵妃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娘娘……”
贵妃眼睛猛地瞪大,小声道:“快带进来。”
一个身形健壮高大的中年男人缓缓走进,行礼之后,走到贵妃面前不远的地方。
贵妃将所有侍奉的宫女都赶到门外,这才问:“可是有踪迹了?”
沈福道:“回禀娘娘,有踪迹了。”
贵妃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喝了口水:“说。”
沈福道:“我们一直派人留在那处,前几日有人禀告我,柳萍在半月前回了一趟老家,拿上积蓄便走了?”